崇祯六年的年節在一片歡騰中過去了,京城的老百姓卻還是興高采烈,從萬曆末年開始,十多年了,整個大明一直籠罩在陣陣陰雲之中,現在,大明終于迎來了曙光,迎來了轉機,京城百姓自然要好好慶祝一番。
張斌雖然對崇祯和溫體仁這對昏君奸臣的荒唐行徑有點看不過眼,卻沒有被他們影響到過年的心情,有家人相伴,這個年他同樣過的歡樂喜慶,幸福滿滿。
至于崇祯和溫體仁的問題,他直接在腦海裏屏蔽了,這些事情可以過完年再想,老糾結于此除了影響心情,其他并沒有任何好處,因爲不管你怎麽糾結,崇祯還是皇帝,溫體仁還是内閣首輔,除非在過年期間發動政變,不然這個事實再怎麽想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
張斌還沒想過要造反,他也沒有無聊的想要去搞什麽政變,因爲大明現在真的亂不起,一旦亂起來,不是便宜了皇太極就是便宜了李自成。
欲使其滅亡,先讓其瘋狂,張斌準備學學古人,先韬光養晦一段時間,讓溫體仁瘋狂起來,得意忘形,露出馬腳,再一舉收拾他。
曆史上也是如此,溫體仁越到最後越瘋狂,他甚至狂到想要收拾崇祯的大伴曹化淳,那一下就把崇祯給驚醒了,崇祯讓曹化淳一查,果然,整個朝堂到處都是溫體仁的黨羽,溫體仁差點就隻手遮天了!
張斌就是想要等待這樣一個機會,一個能讓崇祯徹底驚醒的機會,不然,要收拾溫體仁真的很難,這會兒,想讓崇祯徹底看清溫體仁的真面目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至于崇祯,他還沒想出妥善的辦法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元宵佳節過後,京城喜慶的氣氛終于慢慢淡去,官員們也陸續回朝,準備開始坐班了。
元月二十二日,元宵節假滿,不辭辛勞的崇祯按例召集在京所有官員,召開了新年第一個早朝。
醜時三刻,張斌才在通房丫鬟的呼喚聲中悠悠醒來,這時候雖然還是深夜,但也算是第二天了,比他當初住崇興寺的手子時就要爬起來可強多了。
府邸離皇城進就有這好處,壓根就不用擔心早朝遲到。
他不慌不忙的洗漱了一番,穿戴好朝服,這才招呼張差,出了府門,慢慢悠悠的向左長安門走去。
這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天色黑如重墨,唯有皇城城牆上的火把照的西長安街模模糊糊,大緻能看清一點點路,張斌背負雙手慢慢的在街邊走着,反正左長安門離他府邸大門也就百餘步的距離,時間還早,他并不着急。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像他那麽傻乎乎的把馬車直接停到左長安門外面的官員并不多,很多官員都是離左長安門還有百步左右便下了車,徒步向左長安門走去,而他們乘坐的馬車則繼續往前,朝承天門外的各部衙門方向駛去。
張斌見此情景,不由自嘲的搖了搖頭,他這會兒已經明白了,這才是京官上早朝時馬車的正确使用方法,因爲各部衙門大多在承天門外大街,到了左右長安門附近就下車步行,讓馬車去衙門外候着才是對的,要都像他以前一樣,把馬車停左長安門外,那還不得把整個長安街都給堵了啊!
昏暗的夜色中也沒人注意他,所有官員幾乎都是微低着頭,疾步往左長安門方向走去,這會兒可沒功夫閑聊,要遇到熟人就打招呼,寒暄幾句,早朝非遲到不可。
距離左長安門還有二十餘步,前面已經能看到文武百官排出的長隊,張斌直接揮了揮手,讓張差回府,而他自己則慢慢來到隊伍的最後面,老老實實的排着隊,準備入皇城。
按理來說,他這麽年輕的正二品朝廷大員應該是文武百官巴結的對象,但是,自從他福廣總督的位子被撸了之後,文武百官對他的态度就變得不冷不熱了,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一路進了左長安門,走到午門外,都沒一個人跟他打招呼,絕大部分朝臣都認爲這年輕人怕是要完蛋了,凡是被首輔溫大人釘上的,罷官削籍都算是輕的了。
張斌站在數百人當中竟然生出一種孤獨感,這些人,也太現實了吧!
正當他獨自感慨的時候,不遠處竟然有人跟他打招呼:“張大人,張大人,這邊。”
這聲音有點熟,但絕對不是畢自嚴,因爲這會兒畢自嚴還沒來呢,是誰這麽大膽,竟然不怕溫體仁的報複,跟自己搭話呢?
他擡頭一看,錯點暈倒,前面向他招手的竟然是文震孟!
這個正義感超強,二到爆炸的狀元郎他自然印象深刻,猛然間看見他向自己打招呼,他還真有點不适應。
不過,他還是微笑着走了過去,因爲他知道,文震孟這會兒是詹事府少詹事,是他的屬下!
他一走過去,文震孟竟然熱情招呼道:“張大人,您可是來了,屬下聽聞是張大人掌管詹事府,可是激動了好一陣子,可惜,張大人一直不曾到衙門坐班,屬下這心裏還真懸的慌。”
或許,在文震孟看來,能被大奸賊溫體仁釘上的,都是自己的同類,都是正義的化身!
張斌雖然也秉承正義,但卻不是像文震孟他們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正義,所謂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如果把他們都比喻成俠客,張斌才是真正的大俠,而他們隻是江湖遊俠。
他們習慣是路見不平一聲吼,吼完抽刀子就上,不管幹不幹的過,反正就是幹!
張斌的習慣卻是在一旁仔細觀察,思索怎麽把路整平,最後再出手,将奸邪一網打盡。
他們可以說是同路人,也可以說不是同路人,所以,張斌對文震孟隻是保持着禮貌性的微笑,并沒有跟他打的火熱。
文震孟倒是異常熱情,不但主動跟他打招呼,還給他介紹起詹事府的其他官員來,寒暄了幾句之後,他便拉着旁邊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老頭介紹道:“張大人,這位是孔貞運孔開仲,真正的聖人之後,萬曆四十七年己未科殿試一甲第二名,才華橫溢,詩文尤爲出衆。”
孔貞運連忙謙虛道:“狀元郎就别笑話我了,我這點微末隻學哪能跟您比啊。”
謙虛完,他又鄭重的拱手道:“屬下孔貞運,參見大人。”
張斌含笑點了點頭,親切的跟他交談了幾句,這位孔貞運也是比較有名的忠烈之臣,曆史上曾官至内閣首輔,雖然崇祯聽信閹黨餘孽的讒言把他罷免了,但他一點都沒放心上,後面聽聞甲申國難,他痛哭不已,絕食數日,最後聽聞崇祯自缢殉國,他哭祭了一天,擡回家就死了!
如此忠烈之臣的确值得尊敬,張斌對他的親切那是真的,而不是裝出來的。
詹事府可是個大衙門,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有一大堆,計有正四品的少詹事兩名,正五品的左春坊大學士,左春坊左庶子,右春坊大學士,右春坊左庶子各一名,還有從五品的左春坊左谕德和右春坊右谕德各一名。
太子的老師就是未來的帝師,而這些人都有可能被派去教導太子,所以,詹事府主要屬官學曆都高的吓人,這些人不是一甲前三就是庶吉士,一個個都是翰林院出身,以後有望入閣的大人物!
張斌對他們都保持着禮貌的微笑,沒有一點衙門大佬的架子,這些書呆子頓時覺得這位張大人平易近人,是位難得的好主官。
當然,大多奸妄之臣平時也一副笑臉,看上去也平易近人,每每這些書呆子都會被他們騙的團團轉,不過,張斌這平易近人倒是真的,他們也不用擔心張斌會把他們賣了,相反,張斌是那種特護短的人,隻要是他認可的手下,别人敢動一下,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這詹事府的屬官足有将近四十名,文震孟自然不會一一給張斌介紹,介紹到正六品的左右中允,他便停住了,因爲這會兒已經快要到寅時了,早朝就要開始了。
這天的早朝那叫一個繁長啊,因爲這是新年的第一次早朝,同時,這一年有是大計年和科舉年,這次早朝不但要處理過年期間積壓的事務,還要安排大計和科舉的事情,所以,拖沓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辰時兩刻左右才結束,足足開了兩個多時辰。
張斌是腿都快站麻了,崇祯卻是興緻高昂的很,因爲他準備在這一年消滅建奴,剿滅反賊,整頓官場,中興大明!
他這一口不是想吃一個胖子,而是想吃三個大胖子!
張斌聽到崇祯的豪言壯語,心中唯有苦笑,就你這德性還想消滅建奴,剿滅反賊,整頓官場,中興大明,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啊!
崇祯說了一番費話之後,早朝總算是結束了,張斌剛要跟文震孟和孔貞運一起去詹事府衙門,一個太監卻突然追上來尖聲道:“張大人,皇上有請。”
張斌聞言,隻能朝文震孟和孔貞運拱了拱手,随後便跟着那太監往乾清宮走去。
崇祯貌似還沒從中興大明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張斌進來的時候,他還保持着迷之微笑呢。
這家夥,還真是迷之自信啊,也不知道他的自信從哪裏來的!
君臣一番見禮之後,崇祯興緻勃勃的問道:“雙全,準備的怎麽樣了,朕可是已經讓人把慈慶功和文華殿都準備好了,烺兒今天就要搬過去了,明天你就可以開始給他授課了。”
這點張斌還是比較有自信的,前世他畢竟受過高等教育,這世他還教導過幾個弟子,給個四五歲的小毛孩當老師自然是綽綽有餘。
他胸有成竹道:“回皇上,微臣這段時間一直在做準備,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崇祯欣慰的點頭道:“嗯,雙全,你辦事朕還是放心的,對了,你準備怎麽教導烺兒啊?”
張斌聞言,不由一愣,這也要問,一時半會兒哪說的清啊。
崇祯見張斌呆愣的樣子,不由感慨道:“雙全,不是朕多心啊,不怕你笑話,朕和皇兄都沒讀多少書,也不知道正正經經讀書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所以有點好奇。”
張斌聞言,心中不由暗自歎息一聲,天啓和崇祯這兩兄弟是真可憐,他們的父親光宗就不怎麽受神宗待見,在宮裏老被鄭貴妃欺負,他們這兩兄弟更是連正常的皇子皇孫待遇都沒有,光宗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時間管他們,所以,他們自小就沒怎麽讀書,崇祯還好點,天啓繼位之後還找人好好教導了他一番,天啓才是最慘的,傳聞天啓鬥大的字都不識一籮筐,是個真正的文盲!
想到這,張斌詳細的解釋道:“按例初學者皆以《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等通俗易懂啓蒙書籍爲主,待得字認得差不多了,再教習四書五經,微臣準備今年先教太子習《三字經》和《千字文》,視太子的學習情況,年底再決定明年是繼續啓蒙還是教習四書五經。”
崇祯聞言,似懂非懂的點頭道:“嗯,雙全,你多費點心,太子如果能有你一半水準,朕就能放心的把大明交給他了。”
這話不能這麽說啊,張斌連忙謙虛道:“微臣才疏學淺,太子肯定會比微臣強十倍百倍。”
崇祯聞言,不由大笑道:“好好好,如果烺兒真能超過你,那大明就有福了。”
這都什麽話啊,這不誅心嗎,張斌連忙叉開話題道:“皇上,微臣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上恩準。”
崇祯果然饒有興緻的問道:“噢,還有要求啊,什麽要求,你說。”
張斌學着教書先生的樣子,搖頭晃腦道:“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有時候見識增長了,學問自然突飛猛進,所以,微臣想定期帶太子出宮,走一走,看一看。另外,微臣還有個學生,今年雖然才十歲,書卻是讀的相當不錯,微臣想讓他和太子一起學習,這樣一來,太子就不會覺得枯燥無味了。”
崇祯聞言,爲難道:“這找個人陪讀倒是不錯的主意,出去走的話,是不是有點不安全啊,畢竟烺兒才五歲。”
張斌保證道:“皇上放心,這幾年微臣不會帶太子去其他地方,最多也就在微臣的府邸附近走一走,看一看,微臣的府邸就在西長安街,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衙門旁邊,安全上應該是沒問題的。”
崇祯聞言,這才猶猶豫豫的點頭道:“這樣啊,那行吧,不過帶太子出宮之前你得先跟朕說一下,朕好派些錦衣衛去随行保護。”
張斌連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他帶太子出宮可不光是爲了走一走,看一看,至于目的,他是不可能告訴崇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