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英國公府便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貌似準備大肆慶賀一番。
這是爲了慶賀孫傳庭出任三邊總督嗎?
當然不是,孫傳庭這會兒還在廣東呢,就算他在京城,英國公也不會爲他大肆慶祝,一個小小的總督之位,還不值得大明最顯赫的勳貴英國公來慶賀,英國公府這是在準備辦襲承典禮或者說冊封儀式。
這個時候爵位的襲承可不是老爵爺說句話,将爵位傳給兒子,又或者辦頓酒席慶賀一下就完事了,爵位的襲承必須經過當朝皇帝的同意,請來冊封诏書,當衆宣讀,才能算名正言順。
明朝不但公侯伯爵襲承如此,皇室親王郡王等襲承同樣如此,甚至藩屬國的國王繼位也必須有大明帝國皇帝陛下的冊封诏書才能算是正統,不然就是篡位自立!
比如,天啓三年,大明藩屬國朝鮮發生政變,绫陽君李倧廢黜了當時的國王光海君李珲,自立爲王,負責節制朝鮮的登萊巡撫袁可立知道以後,立馬發書痛斥,绫陽君李倧連忙派出三百多人的大型使節團赴登萊解釋政變原因,并請求大明皇帝陛下冊封。
袁可立考慮到當時遼東的形勢,爲了避免把藩屬國朝鮮推向後金的懷抱才同意幫他們上書請封,這樣,绫陽君李倧才得以繼位。
這冊封儀式一般是皇帝派出官員或者使節團宣讀冊封诏書,皇帝本人一般都不會親臨,但是,英國公地位特殊,掌管着幾乎天下所有屯衛,又有擁立之功,所以,崇祯決定親臨英國公府冊封,以示恩寵。
這下可把英國公府上下給忙壞了,整個府邸要打掃幹淨,這是最基本的,還有花草樹木要打理,門窗要修葺,廳堂要布置,燈籠要挂起,喜聯要貼起等等,英國公特意請來了數千京營屯衛家眷,忙活了一上午,才把一切準備妥當。
冊封儀式自然少不了請人觀禮,英國公很少結交文臣,這個時候爲了避嫌他也不會請文臣來觀禮,所以來的不是公侯勳貴就是京營将領,不過,有一個文臣卻是大張旗鼓的來了,而且,足足帶來了一個車隊的禮物!
這位自然就是福廣總督張斌,他這排場真把在場的公侯勳貴給駭到了,這會兒送禮送一車就算了不得了,這家夥竟然帶來了一個車隊的禮物,更爲恐怖的是,現任英國公張維賢的孫子,即将成爲英國公世子的張世澤跟在他後面就跟一個小跟班一樣,這家夥誰啊!
一衆公侯勳貴一打聽,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張斌的身份,因爲在場很多武将都是要參加早朝的,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兵部侍郎、福廣總督張斌之名朝臣不知道的還真沒有。
他這麽年輕就成爲封疆大吏本來就夠驚俗駭世的了,沒想到他還跟英國公一系這麽熟,英國公也姓張,難道他們是親戚?
一衆公侯勳貴正議論紛紛之時一隊隊錦衣衛突然跑進英國公府,他們進府之後也沒幹别的,就是從大門口一直排到主宅大堂外,排的密密麻麻,所有觀禮的人立馬收聲,他們都知道,這是皇上要來了。
午時方至,崇祯親臨,禮官宣讀冊封诏書,崇祯親授金冊印玺,這冊封儀式就算是圓滿完成了,接下來就是酒宴慶賀了。
崇祯自然不可能留下來陪他們喝酒,但是臨到要走的時候崇祯卻突然對排在近前的張斌招手道:“雙全,你這兩天就要回福廣嗎?”
張斌連忙上前拱手行禮道:“回皇上,微臣打算明天就趕去大名府率戚家軍一同回福廣,這國公爺的事耽誤了一點時間,沒來得及跟皇上辭行,請皇上恕罪。”
崇祯也知道他祖上曾随英國公張輔征戰四方,這點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叫張斌過來也不是爲了這事,隻見他笑眯眯的道:“烺兒可一直念叨這你這個師傅呢,下午有空的話,你可得去看看他。”
張斌聞言,心中莫名一陣激動,他連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祯是走了,在場的公侯勳貴卻是呆立當場,皇上什麽時候對下面人這麽親熱過,這位福廣總督不得了啊,于是乎,酒宴上不知道多少人跑去給張斌敬酒,他們都想認識認識這位年輕的新貴,要換成平時,張斌那豪爽勁,非被人灌得鑽桌子底下不可,不過,他今天有皇命在身,要去拜見太子殿下,自然不敢胡吃海喝,隻能做個樣子意思意思。
同樣是因爲有皇命在身,張斌并沒有和這些公侯勳貴、京營武将血戰到底,喝的一塌糊塗,他隻是意思了一下,稍微喝了點酒,待敬酒的人差不多都來過一回了,他便向新老英國公辭行,趕緊給皇後和太子準備禮物去了。
由于是去皇宮,張維賢倒沒有讓張世澤跟着他,不過,他跟張斌約定,這次回福廣,要帶上張世澤,讓他去見見世面。
這個時候張斌滿腦子都是伊人的身影,哪裏有心思想這些,他迷迷糊糊的應了,然後便直奔京城東盛堂商号,小孩的禮物這會兒還真不好找,他隻能胡亂準備了一些绫羅綢緞和高檔布匹之類的禮物,又備了一年份的珍珠粉和花露,然後便匆匆趕往皇宮。
一切恍若在夢中,帶着微醺之意,他來到了皇宮,見到了伊人,又陪太子耍了會積木,然後便向崇祯辭行,帶着一絲惆怅、一絲迷惘和一絲不舍回到崇興寺,準備出發趕往大名府。
第二天一早,他便帶着英國公世子張世澤和十餘個親衛出發了,一路無話,打馬奔行了三天,一行人終于趕到了大名府。
此時,盧象升的天雄軍已經操練的有模有樣,戚元功也早已接到通知,收拾好一切,準備出發了,唯獨比較麻煩的就是那十多萬俘虜,大名府離大沽港可有四五百裏,要把他們押送過去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隻剩下九千餘人的戚家軍還不知道夠不夠呢。
這些俘虜也不是押送到大沽港就完事了,張斌這會兒手上也就二十艘鎮遠巡洋艦和兩百多艘車輪舸能快速轉運人員和物資,而這些船加起來一次最多也就能運送兩萬人,而且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反賊俘虜,運送途中還必須派人看守,這樣一來,每趟能運送一萬五千人就算不錯了,也就是說,這将近十五萬俘虜,最少要轉運一個多月才能運送完!
最後,他和盧象升一商議,幹脆令山西巡撫許鼎臣率一萬屯衛精銳在大名府駐守,令宣大總督張宗衡率一萬精騎回山西主持大局,而盧象升則帶着一萬天雄軍随同戚家軍一起押送俘虜趕往大沽港,抵達大沽港之後,由天雄軍負責就地看管俘虜,戚家軍負責轉運看守。
這一路來可把英國公世子張世澤給激動壞了,他的夢想就是率領千軍萬馬馳騁疆場,可惜,京城雖然有千軍萬馬卻不歸他指揮,更不能帶着去馳騁疆場,他甚至上萬人馬集結在一起的場面都沒見過幾回。
這次,一跑到大名府,又是戚家軍又是天雄軍,又是屯衛精銳又是邊軍騎兵,差不多四萬人馬集結在一起,還有十多萬俘虜,那營帳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頭,可是讓他大飽了一次眼福。
張斌這會兒既要安排俘虜的押送,又要安排俘虜的轉運,還要轉運糧草,壓根就沒空搭理他,隻能讓張差帶着手下一百多親衛護着他到處看看,看看軍容、看看營盤、看看俘虜,什麽都讓他熟悉一下。
這一大幫子将士和俘虜可有十七萬之巨,一天就要消耗差不多五千石糧食,糧食供應尤爲重要,如果糧食供應不及,那可就亂套了。
曆朝曆代,很多大戰,決定勝負的都是糧食,十多萬人,一個月就要消耗十多萬石糧食,兩個月就是三十多萬石,不說怎麽籌集,光是轉運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一馬車最多也就能拉幾千斤糧食,也就是二十石左右的樣子,一萬石就要五百輛馬車,十萬石就要五千輛馬車,而十萬大軍一個月就要消耗十萬石糧食。
當然馬車是不可能有這麽多的,所以大軍作戰,糧食的存儲和轉運就是重中之重,一旦糧食出了問題,大軍随時可能崩潰。
好在大名府離大沽港并不是太遠,張斌早就令水師轉運了十萬石糧食到大沽港,而山西軍、天雄軍和戚家軍齊集了一千多輛馬車輪流轉運,再加上戶部也從京城調撥了幾萬石糧食,這些天糧食才沒有出現什麽問題。
現在,十多萬俘虜和兩萬大軍朝大沽港進發,大名府僅留一萬屯衛精銳駐守,這糧食的轉運方式又得改了,不能老往大名府運,也不能老往一個地方運,而應該根據大部人馬行進的途徑轉運。
張斌特意定下了廣平、巨鹿、冀州、南皮、滄州沿途這五個城池作爲儲糧之地,每座城池存糧一萬石,這樣,一路走過去就不用擔心糧食問題了。
一切準備妥當,終于可以押着俘虜出發了,張斌特意讓人事先做了動員,告訴這些俘虜,将送他們去南方雨水充沛的地方生活,那裏有的是耕地,有的是糧食,隻要大家老老實實種地,朝廷既往不咎,他們完全可以回歸以前平民百姓的生活,如果誰在路上或者到了地方還不老實,那就,殺無赦!
這些步卒其實大多都是農民軍裹挾的炮灰,将那些什麽老管隊、小管隊、管隊等大小頭目從他們中間剔除出去之後,他們就是純粹的平民百姓,隻要有飯吃就行,哪裏還會想着造反。
所以,這一路他們相當老實,張斌隻是将戚家軍和天雄軍安排在兩側監督,他們在中間聚成一堆一堆,默默的前行着,一個鬧事的都沒有。
十多萬俘虜的行進速度自然不能和萬餘精銳相比,他們一天也就能按普通行軍速度走八十裏左右,而且還得走上五個時辰,趕到大沽港之時,已經是六天之後了,而這時,俞成龍早就率二十艘鎮遠巡洋艦和兩百多艘車輪舸在大沽港等候了。
當然,停在港口的隻是兩百多艘車輪舸,二十艘巨大的鎮遠巡洋艦并沒有出現在港口,還是停在十餘裏外的海面上,以防止被岸上的人看到了。
接下來又是一場離别,張斌不可能留在這裏守着這些俘虜,盧象升也不可能率天雄軍跟他回福廣,兩人在福廣共事了幾年之後,終于要徹底分開了。
張斌趁着戚家軍押送俘虜上船的時間,特意将盧象升拉到港口邊的海岸旁道起了離别之事。
他看着茫茫大海,感慨道:“建鬥,我就要回福廣了,從此中原大地,西北五省,任君馳騁。”
盧象升連忙謙虛道:“什麽中原大地,西北五省,我就一個山西總督,怎麽可能管那麽寬。”
張斌搖頭道:“建鬥,你可能還不知道,西北的旱情近幾年是不可能緩解的,五省的反賊将越來越多,而朝廷根本就沒什麽可堪大任的統帥,以後,西北五省的安甯就要靠你和伯雅了。”
盧象升聞言,不由駭然道:“西北的旱情真不會緩解嗎,那得餓死多少人啊!”
張斌意味深長的道:“會餓死多少人,就要看你們怎麽剿這些反賊了,西北其實并不缺糧食,有些人手中的糧食足夠西北平民百姓吃上十餘年了,但是,他們就是不拿出來赈災。所以,要想老百姓不餓死,剿賊宜緩不宜急,宜追不宜圍,你懂嗎?”
盧象升聞言,仔細體會了一下,随即臉色大變道:“雙全,你的意思是讓老百姓去......。”
張斌點了點頭,淡然道:“這些不要說出來,貪官污吏,爲富不仁者,遲早會有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時候到了!”
盧象升想了想,随即鄭重的點頭道:“我明白了。”
張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囑道:“記住,不要急,反賊很多,你隻要時不時立點功勳就行了,不要想着一下就把反賊剿滅,就算你落力去剿,這幾年你也剿不滅,知道嗎?至于怎麽徹底剿滅反賊,什麽時候徹底剿滅反賊,等我進京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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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趙顯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之後,發現滿朝上下再無敵手,頭頂王冠,隐隐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