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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二十九章天災人禍上

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麽的短暫,這句話張斌深有體會。

他收下鄭成功之後,不但體會了一把爲人師表的感覺,還體驗到了家的溫馨,家的幸福。

每天早上,卯時,他都會準時起來,陪着戚芳華督導鄭成功練武。

戚芳華挺着個肚子,不能親自做示範,這個時候,戚元功、戚元輔、戚元弼三兄弟總會輪流來幫忙,幫她示範,幫她糾正鄭成功的動作,代她跟鄭成功對練,濃濃的兄妹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來,他親自教導鄭成功讀書習字,各位“師母”都會輪流來端茶送水,噓寒問暖,把他們師徒服侍的妥妥帖帖,那感覺簡直溫馨無比。

到了中午,田川氏都會帶着小七左衛門來串門,黃氏也會準時出現,陳秀秀也會帶着裝出小大人模樣,帶着兩個可愛的弟弟滿院子瘋玩,一到吃飯更是圍的滿滿一大桌,歡聲笑語,好不快活。

等到了下午教導兵法,各位“師母”仍是輪流探視,細細關懷,孜孜不倦。

晚上的節目就更精彩了,幾位妻妾總想跟戚芳華一樣懷個孩子什麽的,其中滋味,不足與外人道也。

幸福的日子還沒過半個月,這事就來了。

這天上午,張斌正在教鄭成功習《論語》。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師徒兩一教一學,輪流念了十來遍,張斌感覺鄭成功念的差不多了,正要開始教他書寫,這有朋真自遠方來了。

洪蓉兒突然輕手輕腳的走進來,低聲對他道:“夫君,福建巡撫盧象升盧大人和左布政使畢懋康畢大人有急事求見。”

這兩個人聯袂而來,絕對是大事,他連忙站起身來,将手中的《論語》交給洪蓉兒,叮囑道:“蓉兒,學而時習之這一句,你好好教成功書寫。”

洪蓉兒是典型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都習的不錯,簡單的教導鄭成功寫幾個字自然是沒問題的。

她點了點頭,拿着書走到鄭成功的小幾旁,拿起毛筆蘸上墨水,随即溫柔道:“來,成功,師娘先寫一遍,你仔細看着。”

鄭成功連忙将準備好的白紙往洪蓉兒跟前挪了挪,随即便認真的盯着紙面。

張斌不舍的看了一眼這溫馨的畫面,随即轉身往前院書房疾步而去。

這個時候會發生什麽大事呢?

張斌疾走進前院書房一看,盧象升和畢懋康正急的在房中團團打轉呢!

他不由大驚道:“建鬥、孟侯,怎麽了,你們怎麽這般模樣。”

盧象升和畢懋康互望一眼,還是畢懋康拱手道:“雙全,出大事了,延平府、建甯府、汀州府、邵武府相繼來報,自入夏以來,赤旱無雨,有些地方的農田怕是要絕收了!”

“啊!”,張斌聞言,驚呼一聲,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這天災,還是爆發了,明末的小冰河天災,延續數十年,從天啓年間開始就有征召了,崇祯年更是越來越嚴重,越來越嚴重,最嚴重的時候,整個西北、華北赤地千裏,顆粒無收!

再加上貪官污吏,泯滅人性,侵吞赈災錢糧;

皇室宗親,土豪鄉紳,毫無憐憫之心,糧食滿倉卻不赈濟災民;

無良奸商,囤積居奇,哄擡糧價。

平民百姓直接被逼的沒了活路,紛紛揭竿而起。

天啓末年開始,旱災最嚴重的陝西就已經出現數股農民起義軍了,朝廷,朝廷這個時候在幹什麽呢?

崇祯倒是勵精圖治想做個好皇帝,但是,他第一步還沒走完,就走到頭了。

因爲他第一步選擇的是清理閹黨,一個皇帝要清理一幫臭名昭著的朝臣,貌似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

但是,他低估了閹黨的數量,更低估了閹黨的手段。

清着清着,建奴打過來了,這本與朝政沒有多大關系,人家敵人想來跟你打,你就集中全力将敵人擊敗就行了。

結果,敵人還沒打跑,明軍這邊職位最高的統帥薊遼督師被抓了。

緊接着,敵人走了,薊遼督師被活剮了,内閣首輔、内閣次輔、内閣大學士一個個全部被幹下去了。

清理閹黨,戛然而止,經過一番激烈的争奪,閹黨重新掌控朝堂。

崇祯可能至死都想不通,自己一個有史以來少有的勤勉皇帝,少有的節儉皇帝,也好女色,也不貪圖享樂,怎麽就亡國了呢?

他如果仔細看看他“選中”的内閣首輔就會發現,溫體仁、張至發、薛國觀等等,從崇祯四年到崇祯十七年,甚至到後面的南明朝馬士英、阮大铖,全是閹黨在當權。

你還清理閹黨,最後自己都被閹黨給清理掉了!

閹黨的特長是什麽,就是鬥,不是跟敵人鬥,而是跟自己人鬥,溫體仁,掌權八年,朝堂上下,不服他的幾乎被他幹了個精光,但是,對于後金、對于農民起義軍,他一條建議都沒提過,甚至,他就沒跟崇祯談過關于後金,關于農民起義軍的事。

這樣的内閣首輔,精力全部用在對付自己人身上了,對敵人不聞不問,你還敢用,而且一用就是八年,你不亡國誰亡國!

當然,這個時候,袁崇煥換已經被張斌救下了,并沒有被千刀萬剮,遼東暫時是無憂了。

但是,朝堂,幾乎還是一樣的,内閣首輔韓爌被氣走了,内閣次輔錢龍錫被吓走了,内閣大學士孫承宗心灰意冷也走了,閹黨的清理同樣戛然而止,這會兒朝堂正爲了争奪内閣首輔勾心鬥角呢,誰又會來管天災。

張斌搖了搖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甩出腦海,随即沉聲問道:“孟侯,各州府有沒有上報具體的受災人數?”

畢懋康尴尬的搖頭道:“沒有,這個時候還沒開始收獲糧食,具體受災情況還沒辦法估算。”

張斌想了想,随即果斷道:“你們去碼頭稍後,我交待一下就過來。”

盧象升和畢懋康連忙拱手告退,張斌則匆匆向後院走去。

還好這會兒并沒有什麽大事,隻是鄭成功的教導才剛剛開始,不能松懈。

他回到後院,先是找戚芳華交待了一下,讓她請戚元功來教導鄭成功兵法,又來到教習鄭成功的書房,仔細叮囑了洪蓉兒一番,讓她這段時間好好教導鄭成功學習《論語》,最後,又勉勵鄭成功勤加學習,這事情就算是交待完了。

随後他便點了一組親衛,匆匆來到碼頭,盧象升和畢懋康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這次,他并沒有坐鎮遠巡洋艦,因爲他不想到處招搖,惹來閑言碎語,雖然崇祯問他,他可以用繳獲荷蘭人的來搪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惹的麻煩還是不要惹的好。

他點了五艘車輪舸,就這麽帶着盧象升和畢懋康出發了,不過,這次他去的不是月港,而是福州。

一行人來到福州,還不到中午,張斌匆匆去承宣布政使司轉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各州府呈送的公文,随即便招來一百餘匹戰馬,帶着盧象升出發趕往延平府,至于畢懋康,他就沒帶了,福州也需要人坐鎮,一窩蜂全跑去查看災情并沒有多大意義。

延平府府城距離福州大約四百餘裏,快馬加鞭,一日一夜即可抵達,當然,勘察旱災并不是什麽軍情緊急、刻不容緩,張斌并沒有帶着人日夜狂奔,要知道,那樣的話,一百多匹戰馬就得跑廢了,這會兒一匹戰馬可是上百兩銀子,要跑廢一百多匹戰馬,一萬多兩銀子就沒了,那能救活多少災民啊!

舍本逐末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做,當天他隻是帶着人狂奔了兩百餘裏,趕到福州府與延平府交界的古田驿便停下來保養了一下馬匹,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上路。

這會兒,福建通往周邊各省的官道都經過了拓寬和修葺,路面平整,馬車和人力推車過往都沒有問題,打馬自然更是暢行無阻。

不過,沿途的商販比較多,而且大多都是成群結隊,差不多隔一段時間就能遇上一個長長的車隊,爲了防止沖撞,張斌特意讓親衛排成單列隊形前進。

一百餘匹馬,排成單列奔行,連綿足有一裏多長,威勢也是相當驚人,沿途那些商販都吓得心驚肉跳,生怕是遇上了馬匪什麽的,不過,一看是明軍服侍,他們又放心了,甚至還主動停到路邊禮讓,倒也沒有引起什麽混亂。

過了古田就是延平了,一路都是山地和丘陵,梯田居多,很少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良田。

其實,整個福建除了沿海地區,内陸基本都是山地,所以内陸人口并不是很多,福建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沿海的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興化府和福甯州,延平府、建甯府、汀州府和邵武府加起來還不到一百萬人。

張斌邊策馬狂奔,邊在腦海裏不斷回憶着這邊四個州府的數據,時間過的飛快,下午卯時許,一行人便趕到了延平府城。

延平知府聽聞總督大人和巡撫大人齊至吓了一大跳,慌忙帶着一衆官員前去參見,他來到大堂一看,沒人!

外面一百餘騎整整齊齊的停在甬道上,前面兩人可不是總督大人和巡撫大人嘛。

延平知府連忙上前拱手道:“不知道總督大人和巡撫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張斌并沒有跟他寒暄,直接劈頭蓋臉問道:“延平府旱災嚴重嗎?”

延平知府連忙回道:“回總督大人,不是很嚴重。”

張斌立馬追問道:“不是很嚴重是多嚴重,延平總共多少人口,受災人口多少。”

延平知府不加思索的回道:“延平總共四萬餘戶,二十六萬餘口,屬下經過查看大概估算了一下,受災應該不到萬戶,大約五萬餘人。”

張斌臉色稍緩,繼續問道:“噢,受災的老百姓這麽少嘛,你這估算的依據是什麽?”

延平知府毫不猶豫道:“延平境内雖多爲山地,河流亦不少,有閩江、建溪、沙溪、富屯溪等,百姓大多傍水而居,現天雖大旱,各處河流并未斷流,加上曆年來修築的水利設施,沿岸百姓尚能引水灌溉農田,隻有少數百姓離河流太遠,無法引水灌溉,才有顆粒無收之虞。”

張斌點了點頭,滿意道:“嗯,不錯,對治下民情還算頗爲熟悉,你去找匹馬,帶我們去附近受災的鄉村看一看,其他人都散了吧。”

延平知府連忙拱了拱手,揮退了其他官員,又令人速速牽來馬匹,帶着張斌一行人便往府城外奔去。

張斌看他幹練的模樣,心情總算好了一點,自己治下的官員最少不是屍位素餐之輩,他剛才之所以連連追問,就是要看看這延平知府到底對治下的基本情況了不了解,要一問三不知,他恐怕會立即令将人拿下!

這延平知府的确是一個比較負責的官員,張斌沒來之前他就到附近受災比較嚴重的幾個鄉村實地去看了一圈,這才把受災的公文呈上去,所以,他對那裏受災比較嚴重還是比較了解的。

他帶張斌去的是一個叫石坑的小山村,離延平府城大約有二十多裏,一行人打馬在山間小道奔行的大約半個時辰才趕到。

一路上,張斌仔細觀察了一下,這邊河流的确比較多,雖然不是那種大江大河,水量還算是比較充沛的,有很多地方都修築了引水渠,水車也并不罕見,應該說,這裏的曆任官員還是幹了點實事的。

石坑這個地方比較特殊,沒有什麽河流通過,甚至溪水都沒有,但是農田和梯田卻比較多,大概是因爲這裏土質比較好吧,不像其他地方,石頭山随處可見,這裏山上山下都是土,或許叫土坑更切合實際一點。

張斌來到這裏,并沒有急着去山坡上村民聚居的地方,在農田間就停了下來,他打眼四處眺望了一圈,頓時不解的問道:“這裏沒有任何水源,怎麽會聚集這麽多老百姓?”

張斌打眼看一下就知道,那邊幾片山坡上最少聚集了數十戶老百姓,恐怕有好幾百人。

延平知府連忙解釋道:“大人,這裏地勢比較低,土層又比較厚,打井取水比較方便,而且這邊還有幾個山塘,平時雨水充沛的時候山塘都是滿的,灌溉這些農田倒是不成問題,但是,這會兒幾個月沒下雨了,山塘都幹了,所以,旱情比較嚴重。”

張斌點了點頭,随即翻身下馬,來到一塊農田邊,仔細看了看,旱情果然比較嚴重,田裏的土都幹的裂開了,雖然裂縫不是很深,但卻異常幹涸,連一點水迹都看不到。

地裏的稻谷也黃了,不過并不是那種成熟了的金黃,而是葉子幹死之後的枯黃。

他又用手捏了捏上面的稻穗,有一大半都是幹癟的,飽滿的沒有多少,這收成,恐怕平時的一半都不到。

他歎了口氣,站起來,對身邊的謝正剛道:“小六叔,帶上張盤的小隊,跟我一起進村,其他人留在這裏看守馬匹吧。”

說罷,他把缰繩往後一遞,擡腳就往前面山村走去,盧象升、延平知府、謝正剛和張盤手下的小隊連忙跟了上去。

這時候,山村裏的老百姓都在屋裏屋外好奇的看着這邊呢,這家夥,一下就來了百餘騎明軍,到底是幹什麽的!

他們剛一接近村口,一個精壯的老頭立馬迎上來拱手道:“原來是知府大人大家光臨,小人沒看清,恕罪恕罪。”

延平知府連忙引手介紹道:“這是這裏的裏正,王老漢,王老漢,這是總督大人,這是巡撫大人,還不趕緊拜見。”

王老漢聞言,吓得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下去了,張斌連忙上前扶住他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本官是來看旱情的,又不是來審案的。”

這話是用土話說出來的,特别親切,王老漢不由驚訝道:“總督大人,您是我們福建人啊。”

張斌點頭道:“是啊,本官是福甯州的,鄉裏鄉親的,不必如此客氣,走,帶本官去你家裏坐坐吧。”

王老漢連連點頭道:“欸,欸,好好,總督大人請,巡撫大人請,知府大人請。”

張斌跟着他慢慢往村子裏走去,村民們倒也不怎麽怕生,好多都跑到路邊上來了,對他們這一行人好奇的很。

這些人倒沒有那種受災嚴重,面黃肌瘦的模樣,很多小孩手裏甚至還拿着跟手指粗的東西在那裏嚼,吃的津津有味。

張斌不由好奇道:“咦,那小孩吃的什麽,蕃薯條嗎?”

王老漢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總督大人,這田裏的糧食眼看着沒什麽收成了,我就跟大家夥說,讓他們不要把曬好的紅薯條賣出去了,留着自己吃,好歹能撐到明年。”

張斌聞言,欣慰的點頭道:“嗯,這個辦法很不錯。”

兩人說話間,一行人很快來到王老漢的院子裏,這院子也算頗爲不錯,大概有一畝大小,幹淨整潔,中間的房子也是磚石結構的,看樣子這王老漢的小日子過的還算可以。

這會兒天還有點熱,王老漢也沒招呼大家進屋,就在院子裏搬了一些小靠背椅請大家坐下來,然後就招呼家人泡茶去了。

張斌看了看四周,心裏暗暗歎息,福建老百姓算是比較富有的了,而且遭災也不是很嚴重,隻要不連年大旱,挺過去還是沒多大問題的,西北的災民可怎麽得了啊,這都連續大旱幾年了,他們怕是挺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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