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收拾完屯衛之後,張斌卻突然停手了,倒不是他想放過地方上那些貪官污吏,主要他不想浪費時間。
如果按正常流程,慢慢查證,慢慢收拾,要掃清一省官場,一年時間恐怕都不夠,他沒這時間慢慢來。
這會兒,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中樞衙門已盡在掌控,屯衛軍權也已經拿下,其他官員已經玩不出什麽花樣,他準備連帶海盜、匪盜、土豪鄉紳,還有地方官員一鍋端,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
簡單的說,就是邊剿海盜和匪盜,便收拾土豪鄉紳和地方官員,剿到哪裏,掃到哪裏,反正海盜、匪盜、土豪鄉紳和地方官員都有勾連,海盜和匪盜剿滅了,地方官員自然也牽扯出來了,無需慢慢查證,勾結海盜和匪盜這個罪名足夠把他們全收拾了。
張斌已經大概估算過,要将廣東境内的海盜和匪盜剿滅,大約需要戰船五百艘左右,水師和步卒加起來總計大約六萬人馬。
他算了算現在自己手中的軍隊,戚家軍一萬,東番九衛新招的戰兵三萬左右,福建水師和招撫後的海盜加起來,大概有大小戰船一千艘,水師官兵五萬餘。
這些人肯定不能都調過來參戰,畢竟還要防着荷蘭人,而且東番那邊也不可能不做一點防禦。
其中步卒方面,一萬戚家軍可以參戰,但是戰兵就不行了,自己已經抽調兩萬戰兵,剩下一萬幾乎都是年前救出的遼東平民中挑選出來的,剛剛才開始操練,根本就不能投入戰鬥。
而且,抽調過來的兩萬戰兵有一萬多已經分散到各衛所和千戶所去了,如果把他們全部調回來,自己派去的指揮使和千戶豈不成了光杆司令,萬一出事了怎辦?
這樣算下來,步卒還缺一萬餘人。
水師方面,一千艘大小戰船,五萬水軍好像完全夠用了,其實不然。
首先,戰船就不能全部上戰場,這一千艘戰船裏面裝備了火炮的其實還不到一半,像三百餘艘車輪舸還有蒼山船、蜈蚣船什麽的,其實就是純運兵用的,能沖上去打海盜的滿打滿算也就五百艘左右。
最重要的,還要防着荷蘭東印度公司報複,如果自己把戰船全拉去圍剿海盜劉香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突然沖到東番,那就悲劇了,憑借他們的恐怖火力,如果沒有戰船配合,三層棱堡都守不住。
所以,水師最少有一半戰船和官兵要留守東番,這樣算來,不但缺人,戰船也缺。
怎麽辦?
不顧一切,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到廣東來,先把這邊掃清再說嗎?
張斌沒有這麽魯莽,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出事,那可就追悔莫急了。
想來想去,唯有征召廣東所有屯衛,集合廣東所有戰船,來填補這個缺額。
廣東都司個衛所和千戶所是糜爛了,但是爛的是上層,下層屯衛最多也就是迫于從屬關系,不得不聽命行事,他們可沒貪腐,因爲他們壓根就沒有權力去貪腐,所以這些屯衛還是可用的。
于是乎,張斌發出征召令,征召廣東都司各衛所和千戶所所有屯衛,包括所有戰船,趕來廣州集結,集結地點就選擇珠江口的龍穴島,那裏他已經去看過了,面積夠大,而且就中間幾座二三十丈高的小山,其他地方都比較平整,正好用來集結操練。
至于廣州城四周,那就算了,到處都是民居,選塊地方紮營還能選出來,要找出幾萬大軍的操練場所,那根本就不可能。
這會兒所有衛所和千戶所都已經控制在他手裏,這征召令自然沒人敢陽奉陰違,不出十天,所有能抽調的屯衛和戰船便已經集結在龍穴島。
最後統計包括廣州前衛、廣州左衛、廣州右衛和南海衛那四千餘名在押的屯衛,龍穴島總共集結了步卒一萬五千餘名,水軍一萬餘名,大小戰船兩百艘左右,當然,這些戰船大部分都是沒有火炮的。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整個龍穴島一片生機勃勃。
這裏,不再是人迹罕至,一片荒蕪,中間小山環繞的山谷裏,原來海盜巢穴所在,所有的房舍都被修葺一新,小山兩邊,都是連綿數裏的軍營,在港口附近的小山旁還整出了一片數十畝的空地,沿着山坡還專門搭建了一個點将台,整個龍穴島已經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軍營。
此時,這裏不但駐紮了兩萬五千屯衛,還駐紮了一萬戚家軍和兩萬五千福建水師官兵,外圍的江面上更是停滿了水師的戰船。
這天早上辰時,集結号令此起彼伏,所有廣東都司的屯衛都被拉到了港口旁邊的大校場上,集結在點将台前。
集結完畢,各種報告聲不斷,緊接着,前方傳來一聲高唱:“總督大人駕到。”
晨光中,張斌身穿甲胄,披着大紅披風,在一種将領的簇擁下慢慢登上點将台。
他已經将所有政務全部交給蔡善繼、鄒維琏、王徵等人處理,從這天開始,他就要全力整軍備戰,清剿海盜和匪盜了。
所謂整軍備戰,其實就是針對這兩萬五千屯衛,像戚家軍和福建水師将士,随時都可以出征,但是,這些屯衛卻不行,不說他們武器裝備齊不齊,光說他們的操練問題,他們可是幾十年沒有操練記錄了,這會兒,可能連個普通的方陣都排不好,如果就這樣拉上去打仗,絕對會傷亡慘重,甚至引起全家潰敗都有可能。
所以,他們必須操練,最起碼也要掌握基本的戰鬥技巧,才能讓他們上戰場。
張斌站在點将台上,緩緩的掃視着下面的屯衛,兩萬多人集結在一起還是相當壯觀的,但是,細細看一下他們的陣形,就沒那麽賞心悅目了,連起碼的隊列都站不齊,看上去亂七八糟的;再看看他們的表情,一臉茫然,好像都不知道自己站這裏幹什麽!
這狀态,怎麽上戰場,張斌深吸了一口氣,随即朗聲道:“廣東都司的将士們,你們還記得自己的職責嗎?”
他這一開口,下面的屯衛大多露出羞愧的表情,什麽職責不職責的,他們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張斌掃視了一圈,緊接着又朗聲到:“本官知道這樣問你們有點不公,因爲你們被上面那些百戶、千戶、指揮使壓迫,不得不拼命幹活種田,甚至不得不幫他們去欺壓老百姓,這些都不是你們的錯。本官隻想告訴你們,你們是軍人,你們是大明的将士,你們的職責,不是種田,也不是給那些百戶、千戶、指揮使當私兵,更不是幫他們欺壓老百姓,你們的職責是保家衛國,是保一方安甯。”
他這話一出,下面的屯衛頓時露出思索的表情,慢慢的,他們臉上流露出些許激動,些許自豪,大明将士,多麽令人自豪的稱謂啊,保家衛國,保一方安甯,多麽令人熱血沸騰啊!
看着下面所有人表情開始轉變,張斌不失時機的鼓動道:“現在,廣東四境,匪盜盛行,東南沿海,海盜猖獗,正是老百姓需要我們的時候,你們想爲國出力,保這一方安甯嗎?”
下面基層軍官都是從東番九衛抽調的,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麽配合,張斌的話剛一落音,他們便竭力嘶吼道:“想。”
張斌再次鼓動道:“拿出你們軍人的氣概來,大聲點,你們想不想爲國出力,想不想保一方平安?”
這次所有人都竭力嘶吼道:“想。”
張斌欣慰的點了點頭,随即朗聲道:“好,現在開始,操練。”
就這麽簡單,有時候不需要說太多,隻要把積極性調動起來就好,你唧唧歪歪說半天,人家不但理解不了,可能還會把剛提起來的一點氣勢給洩掉了。
經過簡單的激勵之後,屯衛的士氣果然有所提升,起碼他們不再茫然,起碼他們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張斌對這些屯衛的要求并不高,會基本陣列,會簡單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就行。
步卒,他操練的還是鴛鴦陣,當然,并不需要他們跟戚家軍一樣,陣法娴熟,變化多端,隻要他們能排出最基本的陣形,然後知道怎麽使用武器相互配合就行了。
鴛鴦陣的确是短兵器的克星,而常規的冷兵器,刀槍劍戟,其實在鴛鴦陣面前都算是短兵器,因爲鴛鴦陣所配備的長槍、狼筅、镋钯長度都有一丈左右,一般的兵器最多也就六七尺長,天生就被克制。
所以,對付那些山賊,并不需要這些屯衛對陣形變化多麽熟悉,隻要能站好位置,發揮兵器的長度優勢,就能輕松取勝。
水軍需要操練的其實也不多,最主要的就是基本船陣的排布和号令的傳達,張斌并沒有打算把他們當主力跟海盜去硬拼,正面作戰的還是福建水師,他們主要負責的還是側翼的圍堵,能号令通行,指哪打哪就差不多了。
這些基本的操練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主要還是武器的配備,步卒的武器還好點,長槍、狼筅、镋钯都是前端帶個槍頭、尖刺什麽的,剩下就是木杆和竹子,好配的很,就戚家刀需要時間打造,不過數量也不是很多,并不需要耗費太長的時間。
水師的裝備就有點麻煩了,月港鑄炮廠火槍和火炮的産量都已經達到了上限,一個月就能生産一百門火炮,五百把燧發槍,由于各處棱堡的修築,火炮一直沒有結餘,甚至連福建水師的戰船的火炮都沒配備齊,燧發槍倒是有那麽點庫存,張斌隻能先把結餘的兩千多把燧發槍配備下來,然後讓月港鑄炮廠全力鑄造火炮,争取将此次參戰的所有福船、海滄船和蒼山船上面都配上火炮。
忙忙碌碌一月有餘,步卒的裝備終于配備齊全了,陣形的操練也已經基本合格,張斌決定不再等待,直接開始清剿山賊、女人幫和瘋人幫。
女人幫相對來說是最好清剿的,因爲她們就沒有什麽戰鬥力,隻是分散的厲害,廣州府、肇慶府、韶州府這三地幾乎每個縣都有她們的足迹。
要收拾她們并不難,隻是以前她們跟貪官污吏勾結,沒人對她們動手而已,張斌直接下令,向廣州府、肇慶府、韶州府每個縣各派出十隊屯衛,一百二十人,隻要沿街乞讨的,全部抓起來,管你男的女的,管你是不是女人幫的,抓回來再說。
其實,明初的時候,太祖朱元璋是嚴禁各地出現乞丐的,那時候,所有州府都有收容機構,隻要是乞丐全部收容起來,由朝廷負責養活。
隻是,後面由于乞丐越來越多,也因爲地方貪腐越來越厲害,這種收容制度慢慢就廢除了,張斌準備重啓這種收容制度,先出點錢,将所有乞丐集中起來,然後給他們找點簡單的手工活,讓他們慢慢能自食其力。
這種瑣碎的事情自然不用排什麽大将,張斌直接将收拾女人幫的事情交給都指揮使孟鄒偉負責,給了撥了五千人,限期兩個月,讓他順帶把所有乞丐全收容了。
瘋人幫就有點麻煩了,因爲這些家夥都有病,不是腦子有病,而是身體攜帶傳染病。
你說你有病就算了,還要到處威脅别人,到處傳染,這種傳染源,留不得,張斌一咬牙,幹脆,全給他突突了!
他直接讓謝正剛帶領手下十個小隊和一千戚家軍火槍手,一旦找到瘋人幫的據點,不用打招呼,直接一百步外亂槍打死,然後點火,把他們的屍首連帶聚集點一起燒掉,免得再傳染别人。
至于山賊,他親自帶領戚元功、曹文诏和曹變蛟,率九千戚家軍和一萬屯衛趕往永安。
曹文诏和曹變蛟各率五千屯衛按查探到的位置,沿官道兩側清剿小股山賊,而他則和戚元功一起,率領九千戚家軍直奔傳說中的瓦崗寨,收拾最大的山賊崔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