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鄉其實并不屬于南苑,隻是因爲離南苑較近,京城人都習慣這樣叫。
這裏土質也相當松軟,再加上河塘密布,非常适宜各種鮮花生長,一到夏秋季節,這裏便繁花似錦,美不勝收,故名花鄉。
不過,這會兒是冬天,這裏不但沒有繁花,連農田裏都一片荒蕪,倒不是說這裏的農戶懶的種各種糧食和蔬菜瓜果,主要是因爲這裏離南苑太近,田裏種的,能吃的都被後金鐵騎給搶去了,再加上馬蹄一陣亂踩,什麽野花野草都枯萎了,所以顯得特别荒涼。
這天晚上,月明星稀,南苑花鄉一片靜逸,大約亥時,花鄉一片不知名的大宅院後方突然出現十餘道黑影,這些人從頭到腳都裹着黑衣,連綁在背上的刀鞘都用黑布包住了,大晚上的,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清是人影。
這群黑衣人一路疾行到一處離後門稍遠的圍牆下,飛快的搭起人牆,不一會兒,十餘個黑影便無聲無息的翻過圍牆,隻餘兩人躲在圍牆外面的角落裏放風。
這處大宅院裏與外面被洗劫一空,如同鬼域的村莊不同,不但沒有一絲破壞的痕迹,各處廊道都還點着氣死風燈,很多地方甚至還有人在來回走動。
那些來回走動的人全部是兩兩結隊,沒有一個是單獨行走的,看他們的服飾,很明顯不是家丁和護院,而是後金騎兵,隻是他們沒有騎馬而已。
十餘人躲在角落裏觀察了大約一刻鍾,然後便偷偷潛到後門處,出其不意将坐台階上打盹的兩個守衛幹掉。
緊接着,他們便分成五組,朝着那些來回巡邏的後金騎兵後面摸去。
後院方向總共也就五組十個後金騎兵在巡邏,很快,這十餘人便無聲無息的摸到他們後面,捂住他們的嘴,飛快的在他們脖子上抹了一刀。
清理完後院巡邏的後金騎兵,這一行人又偷偷摸摸的向前院摸去,前院總共也就五組十個後金騎兵在巡邏,不到一刻鍾便被他們清理完了。
這個時候,有兩個人換上了後金騎兵的外衣,慢慢向中間的主宅方向走去,其他人則隐藏在黑暗裏,跟在他們兩邊摸索前行。
主宅門口同樣有兩個後金騎兵在守門,他們一見兩個“同袍”走過來,其中一人便好奇的問道:“你們幹什麽?”
他說的是女真話,有個黑衣人假扮的巡邏兵竟然也用女真話回道:“我兩肚子都有點不舒服,想上茅房。”
那守衛好奇道:“外面不是有茅房嗎,你們跑這裏來上茅房幹嘛?”
你假巡邏兵回道:“這不剛好走到這附近嗎,黑燈瞎火的懶得去其他地方了。”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主宅大門口,但是,那兩個守衛卻伸手攔道:“不行,你們不能進去,大汗可說了,任何人都不得進去騷擾,隻要裏面的人不逃出來就行。”
那兩個假巡邏兵竟然不管不顧,就那麽直接擠上去,貌似要擠開他們擠進主宅中。
這時那兩個守衛終于看清他們的模樣,不對,這兩人他們都不認識,他們正要出聲示警,那兩人突然竄上來,捂住他們的嘴,将他們頂到門上,對着他們心髒部位就是一刀捅進去。
很快,這兩個守衛便軟倒在地,四周八九個黑影竄出來,将兩個守衛的屍體拖到黑暗處藏起來,然後,便搭起人牆,将一個黑衣人人送進主宅的圍牆中。
不一會兒,大門輕輕的打開了,兩個假冒的巡邏兵又假冒成守衛守在門口,其他人則飛快的竄入主宅中。
他們很快便進入主宅大堂中,點着了裏面的油燈,這個時候,八九個人都将黑色的蒙面巾拉了下來,其中一人郝然是錦衣衛指揮同知戚盤宗,其他人則是張盤和他手下的特戰小隊。
揭下蒙面巾後戚盤宗直接坐在主位上下令道:“快點去将主宅裏所有人都叫醒,記得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
張盤聞言,立馬帶着手下隊員向各處卧房散去。
這麽大半夜的,睡着睡着突然有黑衣人跑進來喊人起床,自然是吓死個人,主宅中很快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不過聲音貌似都是被什麽東西蒙着叫出來的,并沒有多大,而且,很快又平靜下去了。
不久,裏面所有人都被叫到了大堂,總共三個丫鬟抱着兩個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孩,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貴婦,和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麗人。
戚盤宗見這堆人走進來,立馬對着那個三十多歲的貴婦拱手道:“嫂夫人好,我是黃大人的好友,錦衣衛指揮同知戚盤宗,黃大人托我帶人來救你們去京城。”
說罷,他拿出自己的腰牌,遞給那個中年貴婦。
那貴婦拿着腰牌仔細看了看,這才開口道:“妾身見過戚大人,老爺不是讓我們在這裏守着宅院,不要去京城嗎,這會兒怎麽又請您來救我們了。”
你還守個屁啊,這裏到處都是後金騎兵,戚盤宗不知道她爲什麽還這麽說,隻能詐道:“黃大人怕建奴出爾反爾,畢竟你們的生死都捏在他們手裏。”
那中年貴婦歎息道:“當初建奴要來打京城老爺又不接我們進城,還說建奴打不下京城很快就會回遼東,這會兒我們都被建奴捏在手裏提心吊膽這麽多天了,他才來救我們,唉,我們這命怎麽就這麽苦啊。還好建奴并沒有把我們怎麽樣,不然,妾身都不知道有沒有臉活下去了。”
戚盤宗尴尬的道:“這個,我也不知道黃大人是怎麽想的,要不嫂子你這就跟我們走吧,要是被建奴發現了,可就走不掉了。”
那中年貴婦猶豫了一下,突然問道:“戚大人,請恕妾身無禮了,您跟我們老爺關系怎麽樣,妾身好像沒有聽我們老爺提及過您啊。”
戚盤宗含糊道:“當然是過命的交情,不然我怎麽會冒死來救你們呢。”
有時候,女人就是好騙,那中年貴婦,稍微想了想,貌似是這個理,她便點了點頭,小心的道:“妾身是想請大人幫忙,幫我們把金銀珠寶帶走。”
戚盤宗聞言,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在哪裏啊,我看看有多少,好安排人來搬。”
那貴婦人猶豫了一下,随即便要了一盞燈,就那麽親手舉着燈,帶着戚盤宗往主卧走去。
來到主卧,她打開一個衣櫃,随即不好意思的将燈遞給戚盤宗道:“戚大人,麻煩您幫妾身拿一下。”
戚盤宗接過燈往裏一看,這個一人高的衣櫃裏面竟然是空的!
那貴婦人熟練的将中間的擋闆抽出來,然後緩緩将衣櫃的背闆打開,就像開門一樣,裏面竟然是一個隔層。
看到隔層裏面的東西,戚盤宗先是一喜,緊接着便皺起了眉頭,喜的是,他找到黃承昊貪腐得來的髒銀了,愁的是,這未免也有點太多了,一尺見方的箱子十多個呢,他們總共才來了十三個人好不。
那貴婦人見他皺着眉頭,連忙解釋道:“原本是沒有這麽多的,但是,前幾天,管家又送來了五箱,結果就變成這麽多了。”
前幾天?前幾天建奴都占領南苑了,黃承昊不可能再往這裏送銀子了,難道是建奴送給黃承昊的!
想到這裏,他不動聲色的問道:“管家?他在哪裏住啊,要不要一起帶走?”
那貴婦人恍然道:“對了,管家一定要帶走,他是我們家老爺的表哥,就住在隔壁那個院子裏。”
戚盤宗點頭道:“好,嫂夫人,要不你們先走吧,我帶來的人不多這些東西可能要搬兩趟,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搬走的,以我跟黃大人的關系,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吞了這些東西。”
那貴婦人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戚盤宗,随即便無奈的将衣櫃複原,跟着戚盤宗回到大堂。
緊接着,戚盤宗便帶着張盤他們護着黃承昊的家眷從後門跑出去,一路跑了将近兩裏多路,跑的這幾個女人都快斷氣了,才在一個小山腳下與另外一個特戰小隊接上頭。
這個小隊是在此看馬車和馬的,戚盤宗想了想,幹脆讓他們趕着馬車将黃承昊的家眷送往京城,而他則帶着張盤這個小隊,牽着戰馬又回到了黃府後門。
他留下兩個特戰隊員看馬,又帶着其他特戰隊員進了主宅,搬了兩趟,才将裏面十多箱金銀珠寶搬出來。
這個時候,他還是沒走,因爲還有一個重要人物沒有“救”出來。
這個管家肯定是他們皇太極與黃承昊之間的聯絡人,該去救他,還是直接去抓他呢?
戚盤宗考慮了一陣,直接令張盤準備好繩索和塞嘴的東西,随即便帶着張盤和兩個特戰隊員往主宅旁的院子摸去。
這院子貌似也不小,足見這管家和黃承昊的關系不一般,戚盤宗帶着人直接來到主卧外面,将用小刀挑開門,随即便無聲無息的竄進去。
四個人悄悄摸摸圍到床前一看,相當尴尬,床上竟然有兩個人,除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還有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而且,好像,他們還沒穿衣服,至少他們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肩膀什麽的都是光溜溜的。
戚盤宗尴尬的朝張盤手裏看了看,示意他趕緊找東西。
原來,張盤手裏就裝備了一個布團,這又怎麽堵住兩個人的嘴呢?
張盤左右看了看,随即便發現床邊上垂着一塊布,他小心的拿起來,一把塞戚盤宗手裏。
戚盤宗低頭一看,臉都快綠了,這明顯就是個女人的肚兜嗎!
不過,這會兒,也管不了這麽多了,他直接将手裏的肚兜揉成一團,随即上前低聲呼喚道:“管家,管家。”
他在老頭耳朵邊上叫了好幾聲,那老頭才睜開眼睛,借着點月光,他看到,床邊竟然站了四個黑衣人,他不由緊張的問道:“你們什麽人,想幹什麽?”
戚盤宗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低聲問道:“你就是黃府管家吧,是黃大人讓我們來救你的。”
那管家聞言,莫名其妙的道:“救我,爲什麽要救我,我這不好好的嗎?”
的确,他院子外面壓根就沒人看守,而且,晚上還能抱着個小姑娘睡覺,好的不能再好了,需要人救嗎?
戚盤宗可沒打算救這家夥,他隻是确認一下這家夥是不是黃府管家,從這家夥的回答來看,很明顯,沒找錯人,他立馬朝張盤使了個眼色。
張盤毫不猶豫的撲上去,一把按住他的額頭,随即便拿起布團使勁往他嘴裏塞去。
這時,他旁邊的小姑娘也驚醒了,見此情景,吓的差點沒尖叫起來。
戚盤宗沒辦法,隻得竄上去,一把按住那小姑娘的額頭,拿起揉成一團的肚兜,使勁往她嘴裏塞去。
這兩人很快就被塞了一嘴的布團,唔唔唔的就是叫不出聲來。
這會兒床上兩人正使勁掙紮呢,戚盤宗回頭一看,那兩個特戰隊員竟然拿這繩子猶猶豫豫的站那裏不敢上前!
他不由催促道:“管不了那麽多了,快點,把他們手腳都綁了。”
兩個特戰隊員聞言,連忙竄上去,把被子一掀。
我的天,這兩個人果然沒穿衣服,還好不是大白天,這房裏光線本來就暗的不行了,倒沒那麽尴尬。
兩人先是協助張盤将那老頭翻過了,按到床上綁住手腳,連帶嘴上的布團都從後面綁了一下,緊接着,又尴尬的停住了。
倒不是他們沒繩子了,主要那小姑娘沒穿衣服啊!
戚盤宗比他們還尴尬,他想了想幹脆低聲對那小姑娘道:“我讓他們把衣服丢過來,你自己穿,同意的話就别亂動了,不同意,我就直接命人綁了。”
那小姑娘果然立馬停止了掙紮,躺那裏不動了。
一個特戰隊員連忙把床邊挂着的一堆女人衣服全部丢過去,那小姑娘摸了半天都沒摸到肚兜,最後也隻能湊合着胡亂穿上了衣服。
戚盤宗松了口氣,直接令人将她綁了,又拿了件棉外套胡亂将那老頭一裹,随即便讓兩個特戰隊員扛起兩人往後門方向趕去。
此時,剩下的隊員已經将裝着金銀珠寶的箱子綁上馬了,戚盤宗直接讓大家幫忙将兩個男女往馬上一綁,随即便令所有人牽着馬往北逃去。
還好這裏離南苑足有十來裏,已經屬于邊緣地帶了,白天的時候倒是有後金偵騎巡視,晚上基本就沒有了。
衆人小心翼翼的牽着馬往北走了兩三裏,這在翻身上馬,往京城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