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差左手拿着毛筆,右手拿着羅盤,一邊神叨叨的碎碎念着,一邊對着小方桌上的簡略地圖小心的塗改着。
此時,斥候小隊的破漁船行進的很慢,風帆都沒漲滿,船槳也早已收了,速度還不到普通帆船的一半。
張差一個人坐在船艙中的小方桌旁認真的修改這地圖,其他隊員則在忙活各自的事情。
有幾個隊員正在裝漁民,他們拿着漁網不時揮灑一波,好像真是捕魚一樣,但是打上來的魚他們都會仔細篩選一下,海鳗、刀鲚、梭魚等亂七八糟的,他們直接就扔了,唯有對蝦、小黃魚、鲈魚等肉質鮮美的才會留下來裝魚桶裏面。
經他們這麽一挑選,每撒一網,能有小半桶收獲就算不錯了,這樣打魚,一天怕是一兩銀子都賺不到。
當然,他們并不是爲了打魚而來,挑出來的魚蝦主要還是留着船上幾個人吃的。
這會兒已近酉時,負責做飯的隊員也已經忙活開了。
張斌給他們準備的物資還是很豐富的,有木炭,有大米,有香料,有蔬菜,甚至還有菜油,如果他們願意,随時可以做出一桌豐盛的飯菜。
當然,他們是在執行任務,不可能真的專心緻志,整一大桌出來。
負責做飯的隊員隻是開了兩爐火,一爐煮稀飯,什麽鮮蝦、扇貝、鮑魚都去了殼洗淨切成塊,丢稀飯裏面。
一爐煮魚湯,幾條肥嫩的鲈魚已經洗幹剝淨丢湯裏面煮出了白汁,各種香料、調料也丢了一些,再丢些青菜葉子,就可以直接開吃了。
張差趴小方桌上畫了半天,早餓的不行了,一聞到魚湯的香味,他立馬放下毛筆,大聲招呼道:“快點,二愣子,拿碗筷出來,一人先來碗魚湯,來碗稀飯。”
那外号二愣子的憨厚小夥子聞言,立馬從碗櫃裏捧出一疊湯碗,給張差盛了碗稀飯,裝了碗魚湯,連同筷子一起擺小方桌上,又給船首拿着望遠鏡不停瞭望的隊員送去兩碗,這才招呼其他隊員各自吃喝起來。
張差拿起筷子,端起稀飯,邊吹邊喝,差不多一盞茶時間,就将一碗稀飯喝個精光,這會兒魚湯正好也能下口了,他端起魚湯,試了一口,随即便呼哧呼哧喝了個精光。
他正想讓二愣子再給來兩碗,船首瞭望的隊員突然大聲道:“隊長,前面好像有船。”
張差聞言,蹭的一下站起來,飛快的跑到船頭,接過望遠鏡往前掃視起來。
前方的海面上果然有一排小黑點,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但張差可以肯定,絕對是船,看那黑點數量,最少有二三十艘船!
黑點并沒有迅速擴大,證明對方并不是直朝這邊而來,己方的船速已經相當慢了,按道理也不可能追的上别的船隻,那麽,很有可能,對方正離開海岸,又或者正對着海岸行駛。
他将望遠鏡緩緩移動了一下,使得望遠鏡中就剩下一個黑點,右邊是海岸,左邊是黑點,如果望遠鏡中黑點越來越多,則證明對方是在向海岸行駛,如果那個黑點消失了,則證明對方是在遠離海岸。
不一會兒,望遠鏡中又多出一個黑點,緊接着,又一個黑點緩緩移進來,不用想了,對方是在向海岸行駛。
張差用望遠鏡仔細掃了一遍前面的海岸,對方正對的海岸,因爲距離太遠,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自己前方約莫一裏處正好有個十餘丈寬的河口,他當機立斷道:“快,轉舵,揚帆,出槳,轉進前面的河道裏去。”
他的話音剛落,所有隊員立馬放下手中的大碗,兩個人跑到船尾轉舵,兩個人跑到中間操帆,剩下六個人則拿起夾闆上的船槳往兩邊船舷的豁口中一套,随即使勁劃起來。
帆槳船的速度就是快,十個人齊心協力,船行速度簡直勢若奔馬,不一會兒,他們便轉進右前方的河口中。
張差擡眼往北岸一掃,随即指着岸邊的一顆大樹道:“快,靠上去,把船綁那顆樹上。”
衆人聞言,降下風帆,劃動船槳小心的将船靠進岸邊,随即,那兩個操帆的隊員便擡起纜繩,跳到河岸上,三下兩下就将纜繩綁在那顆大樹上。
張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随即下令道:“二愣子,羊胡子,你們五個留下來看船,狗子,石頭,你們五個,快點取武器,跟我一起去前面山上看看。”
狗子、石頭等五人聞言,立馬跑到船艙中部,掀開一塊夾闆,使勁往外掏起武器來,什麽短弓、手弩、倭刀、斧頭、鈎鎖取出來不知道多少,很快五個人便全副武裝了。
張差直接跑上去取了把中号戚家刀往腰上一别,随即揮手道:“走。”
五人聞言,跟着他跑出船艙,“嗖嗖嗖”踏上船舷,跳到河岸上,随即飛速向北方大約兩裏處的小山包跑去。
一路上雜草叢生,亂石成堆,他們的速度卻絲毫未受影響,六個人都宛如跳蚤一般在雜草叢中騰轉挪移,不到半刻鍾時間,他們便跑到了小山包下面。
這個小山包雖然是周圍山包中最高的,但是也就是幾十丈的樣子,并不是很高,不過山包上綠樹成蔭,灌木叢生,要爬上去貌似不是那麽容易。
張差看也不看,直接一揮手,兩個手持倭刀和一個手持斧頭的隊員便沖上前去,揮動倭刀和斧頭一頓狂砍,衆人速度并未降低多少,不到一盞茶時間,他們便登上了山頂。
張差找了快巨石,一躍而上,随即掏出望遠鏡往北看去。
他搜索了一陣便發現,前面五六裏處的一個小山包上隐隐約約全是房屋的影子,外圍還能大緻看到一圈圍牆。
果然是一個山寨,他一拍大腿,興奮的道:“回去,吃飯睡覺,明天早上,我們再靠近查探。”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張差便帶着五個隊員出發了,這次,他們帶的東西更多,淡水、幹糧、帳篷,甚至是筆墨紙硯都帶上了,每個隊員背上都背了一個大竹簍,裏面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
一行人并沒有正對着那山寨跑,而是跑到了山寨左近,約莫兩裏處最高的一個山包上。
居高臨下,張差帶着隊員小心的隐蔽在樹叢中,用望遠鏡觀察着下面的情景。
這是一處很大的海盜巢穴,其規模比甘輝的山寨大了一倍都不止,山包上的房屋,張差大緻數了一遍,光是靠他們這邊的,就不下百座,秘密麻麻的,看的人眼花缭亂。
山下不遠處,也有一個港灣,港灣裏面停靠的大大小小海盜船足有四五十艘,其中福船就不下十艘。
這到底是哪一股海盜呢?
張差在十餘艘福船的桅杆上掃了一遍,終于找到一面旗幟,上面隐隐約約能看見是一個“楊”字。
海盜中,能達到這個規模的,又姓楊,也就楊六、楊七兄弟了,也不知道這裏是楊六的老巢,還是楊七的老巢。
他大緻掃了幾圈,随即便将望遠鏡交給旁邊的一個隊員,叮囑道:“一棟房子住多少人,仔細數數。”
說罷,他又令人取出筆墨紙硯,然後找了快比較平整的巨石,将紙攤在上面,認真的畫起來。
山寨的大緻樣貌,港灣的大緻外形,各處山包的大緻位置等等在他筆下慢慢成形,他的畫工的确不敢恭維,如果當藝術來看,那簡直就是一坨狗屎,但是外形方面卻畫的相當清晰,什麽地方有什麽,一眼就能看出來。
畫了一陣,他又拿望遠鏡核對了一下,随即便帶着手下隊員,沿着港灣向海邊走去,這一路走,一路畫,到太陽快落山時,他們終于來到的海邊。
張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圖,随即果斷道:“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
說罷,他又帶着一衆隊員翻山越嶺,急趕了将近半個時辰,這才回到漁船上。
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相當累了,張差卻沒有下令讓大家休息,隻是令留守隊員趕緊造飯,而他自己則拿出東番草圖,比對着他今天所畫的海盜巢穴圖,在東番地圖的相應位置,仔細的修改标注起來。
等他仔細修改标注完,天都快要黑了,這時候飯也早就造好了,張差招呼所有隊員吃完飯,便下令輪流休息,留守隊員輪流值守,半夜子時左右将所有人全部叫醒。
他爲什麽不幹脆讓大家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說呢?
他這樣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因爲白天的時候,海盜肯定會派人在海邊瞭望,任何船隻,隻要出現在他們附近的海面上都會被發現,而他們這破魚船又不能離開海岸太遠,他們隻有趁夜色朦胧的時候,偷偷越過這股海盜的巢穴,才能不被發現。
當晚子時,月色并不是亮,海面上能見度相當低,隔個幾丈遠,就什麽都看不清了。
張差命令所有隊員,架船起航,先是離開海岸約莫一裏遠,然後在轉舵,一路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