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幹聽不給錢的,夥計也不會勉強,畢竟人家也是客人嘛,隻要安安靜靜聽也不錯,他們開店最怕的就是那種幹聽還嘚瑟擡杠砸場子的。
當那夥計把托盤放到素辛面前的時候,素辛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上面。
素辛正愁自己那麽多的銀票怎麽用出去呢,現在正好充一盤大尾巴狼了。
那夥計看清楚銀票時,頓時就愣住了,看向素辛:“這這位客官……”
畢竟數額太大,确認一下。
素辛微微笑着示意一下,表示這就是賞的。
夥計轉了一圈,最後把托盤放到台上,那中年男子瞟了一眼,看到上面醒目的銀票,夥計順勢朝他做了一個手勢。
男子稍微頓了頓,繼續把剩下的故事講完,可見很是盡責了。
而後,下台來,朝素辛這邊走來。
遠遠就朝素辛拱手行禮。
素辛客氣地回禮,當先開口道:“剛才聽先生講的故事讓人身臨其境,莫非先生當真去過那些地方不成?”
男子聽了這話很是受用,畢竟身爲一個講評書的,最大的贊譽莫過于别人對他講訴故事的認可。
客氣一番,朝素辛微微一打量,對方雖然女流且穿着普通,年紀輕輕,但是眉宇間氣質内斂不凡。
當下再次鄭重行了一禮,說道:“鄙人羅夢懷,看尊駕不是普通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素辛聽了微微就是一愣,羅夢懷?這個名字怎麽讓她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聽過一樣。
小饕提醒:就是之前幫付璇瑛主仆逃難的那位江湖人,其先輩去過貝翼寶藏,并留下一本手劄的那位。
素辛恍然,應道:“我叫素辛……”
“素,素辛?”羅夢懷重複了一句,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蓦地,他突然想到什麽,下意識坐直了身體,“莫非你就是那個……那個幫人抓鬼驅邪的素辛?”
素辛淡然地點點頭:“也可以這麽說吧。準确地說我是零零偵探社的老闆兼員工,專門幫人解決一些……比較複雜的自己不方便或者無法解決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抓鬼驅邪。”
素辛已經把随時随地給自己打廣告當成了一種習慣。
羅夢懷變得激動起來,沒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大名鼎鼎的素辛大師!他突然有些無措起來。
素辛:“不知道羅先生可認識一個叫付璇瑛的人?”
羅夢懷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哦,對了剛才閣下說到付小姐,不知閣下與她是何關系?”
素辛道:“曾經的委托者關系,她委托我辦過一件事情,提到過你的名字。剛才你自我介紹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同名同姓的,所以才有此一問。看先生的樣子,想來那人就是你了。”
羅夢懷見素辛當真隻是這麽一提,并沒有其他意思稍稍放下心,畢竟當年那場慘案滅絕滿門,最後卻還風平浪靜,可見對方手段和能量真的非常大,不是普通人能随便觸碰的,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還會把自己親人朋友都連累進去。
可是羅夢懷再轉念一想,那件事情都過去幾十年了,朝廷政黨都變了幾輪,想來那些都成過眼雲煙。而且……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素辛大師呢,據說還跟南山道觀有些關系,若是能讓當年慘案沉冤得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羅夢懷忍不住問道:“對了,剛才大師說付小姐曾經委托過你一件事,不知道那件事是……”他本來想問是什麽事,最後怎麽樣了,但是這樣未免顯得冒昧唐突。
素辛覺得對方當年能夠仗義幫助付璇瑛,現在他也有資格知道最後結局。
既然對方現在不方便問出來,那便直接告訴他吧。
素辛說道:“她已經報了仇了,并且對你當年的幫助一直心懷感激,隻是,她或許不能親自前來緻謝了。”
羅夢懷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歎了口氣,“唉,回想起來真是往事如煙啊。沒錯,當年我與她的确有過一段機緣,隻要她達成了自己的夢想就好。”
素辛不置可否地道:“或許吧。”
用自己的一生去複仇,最後落得魂魄深陷九幽的境地,所以夢想成功與否……見仁見智吧。
素辛說道:“我聽璇瑛曾經提到過,說你的先祖曾經去過極北的貝翼寶藏探險,因爲當時所知的信息也非常有限,不知道我帶回來的是否對你有用…”
不等素辛說完,羅夢懷便急切地說道:“貝翼寶藏?你知道那個地方?”
素辛點點頭。
“你去過了?”
素辛又點點頭。她不僅去過,還把那裏搞的天翻地覆了。
“那,那裏究竟怎樣?我聽我的奶奶和母親說過,我爺爺去過那裏…後來再也沒回來。我父親曾經想去,最後結果……”
羅夢懷大概是太激動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素辛說道,“那裏……以後都不會有貝翼寶藏了。可以的話我們另外找個地方談話吧,我這裏有些東西想給你看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正是你想尋找的。”
羅夢懷沒有思索就應了下來。
他把素辛帶到自己住的地方,家中有七十多歲的老母親,還有一位賢惠妻子,以及三個子女。
子女都已各自成家,也是小安吧。
而羅夢懷則逢集去茶館裏坐着講書,一方面是得的賞錢和店家分成,賺些銀子貼補家用。
另一方面還是在外面想多打聽打聽關于貝翼寶藏關于那些探險者的故事。
隻可惜,近些年幾乎沒有人再去過那裏了。
素辛讓對方找了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方,然後将之前收進葫蘆空間的幾副冰棺取了出來,在院壩裏一字排開。
羅夢懷先是被素辛憑空拿出這麽大東西震懾了,緊接着,發現那冰塊裏面封着的都是一個個人,他終于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他身體微微顫抖着,走到這些四四方方的冰塊錢,朝裏面看去。
就在這時,那位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她從這些冰棺前走過,最後在一副冰塊前面停住了。
眼睛緊緊盯着屍骸的腳上位置。
素辛順着對方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這個屍骸和其他的不一樣。
因爲對方腳上竟然穿着一雙棉鞋,鞋幫子上還繡了一朵小花,鞋子除了有些凍土和冰塊之外并沒有什麽磨損的地方。
探險者怎麽可能穿棉鞋?怎麽可能沒有磨損?想來是對方在最後時刻把這鞋子穿上的吧。
老太太輕輕撫摸着冰塊,沒錯了,是他,就是他。
已經缺了牙的嘴巴說話直漏風,口中直道:“娘,娘你看到了嗎?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啊……”
當年她的婆婆還在的時候,幾乎每到出太陽的時候就會望着山垭口的那棵皂角樹講起那個故事。
那個她從未蒙面的公公,把已經有身孕的婆婆丢下去探險的故事。
沐浴着早晨第一縷陽光走在那山垭口的皂角樹下,朝着婆婆揮手,說孩子出生之前一定回來,要給她們母子帶禮物……
沒想到最後婆婆等來的就隻有他的一本筆記……
後來婆婆一人獨自撫養孩子長大,但是她一直都充滿希望充滿期待地望着山垭口的皂角樹。
婆婆始終堅信,他一定會信守當年對她的承諾,一定會穿着她精心爲他制作的鞋子,背着他的背包,滿面笑意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每當陽光和煦時,視線恍惚間,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就會出現在那裏一樣。
憑着這樣的信念和執着,婆婆把兒子撫養長大,至于老太太,是因爲落難才到了羅家,被婆婆當成女兒般養大。
長大了,兩個年輕人之間也有感情便順理成章成了一家人。
所以老太太對自己婆婆猶如親生母親一樣服侍,直至終老。
老太太記得婆婆就算是到了遲暮之年,每天每天都會拄着拐杖,伛偻走到那棵老皂角樹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從清晨到黃昏,從青絲到白發。
婆婆就會一遍遍地提起當年公公離開時的場景,包括那雙她特意爲他做的鞋子;就連那鞋子每一針一線,哪裏有個線頭都記得一清二楚。
就會重複當年公公最後笑着對她說的那句:我一定會穿着你給我的鞋子回來的……
老婆婆趴在冰塊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拍打着…
現在,公公終于穿着婆婆爲他做的那雙鞋子“回來”了,可是婆婆已經在兩年前實在等不下去,先一步走了。
臨走的婆婆時候還緊緊抓着她的手說,說那雙鞋子,說他肯定會穿着她做的那雙鞋子回來,隻可惜她隻能在下面去等他了……
近百年的光陰荏苒,仍舊是一家人心中過不去的坎。
老太太以爲這樣的遺憾帶進棺材裏,沒想到……
現在,她終于可以讓公公婆婆兩人團聚了。
婆婆等了幾十年,終于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