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上午,素辛才到飛雲道觀的山腳下。
她運氣不錯,了然道長在,正在幫人看病。
高高的山上,一條筆直的石梯掩映在濃密的林中,伸向缭繞的雲層。
石梯上,人們牽成了一條長龍。
爲了得到了然道長的加持,這些人的确夠虔誠的。
素辛跟在隊伍的後面,一步一步地排着爬上梯子。
一邊是上去誠心求助的,而另一邊人們絡繹不絕地下山,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釋懷而輕松地離去。
從早上一直等到傍晚日落,素辛才終于走到了大門前。
一個大概十多歲的小道童朝素辛說道:“已經酉時了,今天的看診到此結束,明日請早。”
素辛好不容易才排到這裏,正要辯解兩句,就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沉緩柔和的女聲:“關關,她是貴客,請她進來吧。”
素辛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不覺,原來自己竟是最後一個了。
關關朝素辛行了一禮,“我們大師有請。”說完恭敬地側身讓到一邊。
素辛回禮,擡步走了進去。
一個穿着灰白長袍,頭戴綸巾的女修士站在面前,身材欣長,面容溫和慈祥,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
這就是了然道長?
之前素辛在石螺鄉查訪的時候,據那裏村民介紹,當時了然大師看起來就三十來歲,而今又三十多年過去,看起來仍舊三十多歲,果然是修爲高深!
素辛連忙行禮,“見過了然大師,我叫素辛,今日冒昧叨擾,還望見諒。”
“素辛?這個名字倒是讓我有些耳熟。這邊請坐。”
了然很随意把素辛引到旁邊一間廂房,在兩個蒲團上盤膝坐下。
“你今日找我可有什麽事?”
素辛:“我的确有一事相煩,大師可還記得三十六年前石螺鄉的念恩寺?”
了然神情微微一頓,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素辛:“實不相瞞,我在秭歸縣開了一個零零偵探社,也就是幫人解決一些問題的,類似于镖局的存在。前不久有人前來委托了一件案子,便是關于石螺鄉的一個田螺精。我去尋訪之下,聽說當年是大師幫人修建了那念恩寺,所以特來詢問,還請大師告知。”
素辛也是幹脆,三言兩語便将事情起末說了出來。
了然定定看了素辛一眼,神情坦蕩,眼神澄澈。
想了想才說道:“唉,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如果你不提起的話我都快忘了。對了,剛才你說田螺精…她可是出了什麽事?”
素辛點點頭:“嗯,綠蘿當年以爲是情郎負了她,而被困在了那念恩寺下面。在六年前遭遇了水患,那裏的陣法遭到破壞才終于能出來,然後附在了一個書生身上,想要尋找當年的情郎。你知道的,那綠蘿沒了螺珠,長久受到塵世濁氣熏染,便逐漸滋長了戾氣,而那書生長久受到糾纏也想要将之除掉。若是長此以往,恐怕…”
了然歎口氣:“原來是這樣啊。看來他那裏終究還是出了事啊。也怪我當年被一些事情牽扯着,竟然把這一茬忘了。”
素辛:“大師可知道綠蘿的那位情郎現在在何處?”
了然搖搖頭,“那次一别他便去布局颠覆那些蠅營狗苟之輩,而我也追查另一條線索,最後身受重傷,閉關了二十年才勉強恢複。我也需要去問問,不過我知道他有一個親人在小葉村,或許能查到一些線索。”
素辛聽了心中禁不住一動,不由得聯想到之前攸平跟她講訴的故事,這條時間線…
也就是說了然大師大概是在三十年前受的傷,而攸平師父出事也是三十年前,失手打了師妹。
莫非……也就是說,當年了然大師肯定是查到了什麽,才确認那個“小姐”有問題,隻可惜……
了然大師當下便準備動身,“既然是我當年留下的,也應該由我去了結。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這位大師還真是雷厲風行啊,素辛自然也跟着走。
了然大師看起來很和藹,但是話并不多,兩人急着趕路,素辛現在的體質也能勉力跟上。
到第二天天亮,兩人就再次到了小葉村。
了然大師四下往了一眼,确認方向,然後朝着其中一條田間小路走去。
素辛看着周圍熟悉的場景,心道,前方可不就是桂生家嗎?
難道說線索還在這裏?
而自己前兩天在這裏做事,竟然都沒察覺?
其實她當時問的是了然大師,人家自然說了然大師的事情。
果真,在素辛驚訝“緣分真是太奇妙”的感慨中,了然大師走到桂生家的院子裏。
桂生娘,也就是莊文熙首先看到了然大師,驚喜不已,然後才注意到素辛,也是欣喜意外。
一番寒暄之後,莊文熙才知道素辛原來是爲了丈夫家的事而來。
莊文熙一家是後來才搬到小葉村的。
了然大師詢問了他們搬家之前住的地方之後,兩人又連忙啓程。
因爲路途較遠,各自買了一匹馬兒。
了然大師說道:“……看來當年在那次事情之後他們又搬了家,難怪我後來去的時候沒有問到,隻是沒想到最後還是遭遇不測。可見那高家餘孽着實嚣張,都怪我太大意了。”
的确,古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特别是被邪物侵蝕過的,人性泯滅,行事更是偏激乖張。
聽着了然大師的講訴,莫非石螺鄉的事情跟她受傷也有關?
素辛莫名感覺自己前面就像是有一張龐大而雜亂的網,千頭萬緒。
大概是因爲素辛在小葉村做的事情很對了然大師的胃口,兩人關系不覺親近了不少。
終于說起了三十多年,在石螺鄉發生的事情。
而且這陳年往事若不是素辛通過這蛛絲馬迹翻了出來;
若不是當時她那回頭一眼;
若不是她多管“閑事”……
這一家人恐怕已經被害了。
恐怕真的要被時間永久塵封了。
可見世間事自成因果,“閑事”不“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