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迅速地幹癟塌陷……
他現在動也動不了,隻絕望地睜着眼睛,瞪着石室頂部黑黢黢的石頭…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吸進去一樣…
他自從知道自己有非比尋常的“異能”之後,便一心追求大道,放棄了世間情愛,榮華富貴,一心專營修煉。
他自認這一生幫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善事…
每當看到有人乞讨,他都會給一大筆錢,他們無不是朝他“好人好報”;
每當看到有人募捐,他都會慷慨解囊,無不說他是“大善人”;
每當看到有惡鬼行兇害人,他都會毫不猶豫除掉惡鬼……無不對她感恩戴德。
每當看到有人遇到困難,都有出手幫助,無不表示感謝……
可是爲什麽最後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難道那些感恩戴德那些痛哭流涕那些贊美都是假的麽?
……莊生把任先生抱在懷裏,感覺稍稍用力就要散架一樣。
他充滿了愧疚,内心十分痛苦,“師父……對不起……”
任先生緩緩把視線移到莊生身上,他想伸手撫摸對方,那張蒼白的臉頰與記憶中襁褓裏的蒼白重疊起來…可是他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阿生……是爲師對不起你們,求你,你們,原諒爲師…”
“師父,我,我……”
之前在地宮的時候,當他發現被自己最敬愛的師父出賣,他内心是崩潰的,有不解,也又怨恨……
以至于後來被困在石室,他并沒有聽從任先生的話。
任先生看出對方的愧疚,努力地搖着頭:“阿生,你不要自責……是爲師,是爲師錯了……隻怪爲師一心隻想着修煉,突破…爲師已經活了三百年了,已經到了極限,若是再無法突破,便……所以……”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孤獨地行走在世間,也是因爲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是那種完全無力扭轉的生命的終結。
于是才想着給自己找兩個“傳人”,其實就是找兩個幫自己做事的幫手而已。
他通過那命運之輪演算一番,找到莊生和嘉敏助他成事,卻沒想到…
一切果真如命運之輪中預示的一樣,他把所有人都輸入了進去,知道了所有人的“命運”…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可是他漏算了一個,胡森。
胡森,一個原本會因爲自己家庭破滅,被排斥的邊緣人,他的命運應該是自暴自棄,報複社會。
卻沒想到他最後那一絲沒有泯滅的善意把這一切都改變了。
沒錯,胡森在車上聽莊生他們說人偶娃娃可能是詛咒娃娃,怕那個突然出現的老太婆是害雨菲的,或許一開始隻是單純的想利用雨菲,霸占莊園,不讓她那麽快就死了,不然自己在這裏就名不正言不順,于是就把人偶偷了出來。
後來一次,在隻有嘉敏和莊生兩個人的時候,他偷聽了他們的聊天,得知這不是詛咒娃娃,而是可以幫人擋災劫的。那時,他想到了自己妹妹,如果當時也有一個這樣的人偶該有多好,于是便将雨菲的生辰和姓名寫了上去。
然後将那娃娃帶進地宮……
……任先生望着莊生,努力地張着嘴,隻剩下弱弱的氣息:“阿生……你,你的父母,你你還有一個…”
話還沒說完,生機徹底消失。
莊生抱着師父屍體痛苦。
嘉敏指着兩人嘿嘿地笑,她被命運逼瘋了。
胡森受了傷,手臂也被感染,洪俊說如果砍掉手臂或許還能活一命。
胡森看着地上還沒有醒來的雨菲,苦笑,“不用了。你也不用勸‘堅強地活着’之類的話,趁着我還沒有完全黑化之前死去,恐怕是我現在唯一能爲這個世界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
洪俊皺着眉頭,有些不明白。
胡森感覺力量正一點一點從身體裏抽走,他苦笑了一下:“……我以爲我的命運會成爲一個d枭,風雲跌宕之後不是死在厮殺中就是死在獄中……沒想到,我會死在這裏。”
胡森視線移向雨菲,地上的人變得有些模糊,最後成了他妹妹的樣子。
清秀靈動,一如當時上學的模樣。沒有遇到那個花言巧語的渣男,沒有辍學,沒有被千夫指……一切都沒有開始。
他發誓,這次一定要守護好妹妹。
石室中還能站起來的就隻剩下莊生和洪俊了。
莊生抱着已經折隕的師父,而洪俊則抱着還沒有醒來的雨菲,踩着一路的腐屍,從地宮中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出來時,正是晨曦初露。
嘉敏跟在莊生後面,怯怯地叫着“師兄”。
地面傳來轟隆隆的震動,别墅傾塌,變成一片廢墟。
外面的雇傭兵已經撤走,這一晚上,他們經曆了噩夢一樣場景,再不敢踏足,甚至也不敢提及這個地方。
莊生把師父葬了,帶着傻呆呆的嘉敏離開。
至于突如其來的珞懷恩…對于外界,他本來就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這次總算是讓他去了該去的地方。
洪俊和雨菲留了下來。
雨菲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看到一個女孩被命運左右的一生…
原本她的命運從一出生就被定了,是爲了成全别人“幸福安康”的犧牲品,但是她母親堅決不信命。
因爲沒有按照人們給他們安排的“命運”去生活,所以她們爲世人不容,将女孩推上了祭台…
活生生地剝下她的面皮,挖下她的血肉,掏出内髒…
母親用自己微弱的力量與強大的“蒼生”的宏源和訴求去抗争。
……雨菲讨厭命運,讨厭那些人總是那命運去控制别人的人生。
總喜歡用“蒼生”的大帽子,去讓别人犧牲…既然自己那麽善良,爲什麽自己不去?!
在夢中,她看到女孩朝從人偶中飄了出來,朝她揮手,然後走向黑色的遠方。
醒來後,身邊隻剩下洪俊。
還好有他。
雨菲此刻心中一片安甯,往溫暖踏實的懷中靠了靠,再次閉上眼睛。
感覺又回到小時候:那些小夥伴欺負她,他總會把她護在身後,然後自己被打的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