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覺得無比神聖和榮耀的象牙塔,可是當她真正進入以後,才發現距離自己夢想反而愈發的遠了。充斥着莫名的躁動和茫然。
一方面覺得微積分和理論在生活中完全就用不上,除非繼續讀下去,讀研,讀博…然後呢?
另一方面,既然已經進入高等學府了,總不可能最後連文憑都拿不到吧?更何況最後應聘的時候,還是需要那一紙證書。
所以她聽取一個學姐的忠告,趁着現在可以全身心地放在學習上,就努力地考證,有空就去打散工,比如哪裏搞活動急需人去補充一下,或者發發傳單,當當家教之類的,所以到大二以後幾乎沒用家裏的錢,同時自己也過的很滋潤充實。然後靠學期最後半個月的時間來惡補,基本上能考到七十分左右,學分拿到就行。
這天晚上,她複習到教學樓關燈,才抱着書急急往寝室趕,經過那片巴蕉林的時候,一對小情侶從旁邊摟摟抱抱地走了出來。
小悅連忙避開,她可不想打攪别人的好事。
就在她從旁邊錯身而過的時候,低頭一瞬間,她發現那對情侶投在地面的影子旁邊多出一個人影。
小悅登時就一個激靈,雖然剛才錯身離開的匆忙,但是她很确定,走出來的是兩個人。
那麽那個多出來的影子是什麽東西?
完全是下意識的,擡頭朝那對情侶看去,女生大概是覺得她太不識趣了,看什麽看,讀大學耍朋友很正常的好吧。
小悅視線倏地看向地面,那個人影就那麽消失了……
“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有什麽好看的?”
“算了,不管她,說不定是在羨慕你呢。”男生調笑道,手不老實地往女生的衣服裏面摸。
小悅嘴角輕蔑笑笑,都要期末考試了,就算學校沒有禁止談戀愛,但這總歸是“學”校,好歹要把學分拿到手。更何況,這個時候還在角落裏摳摳摸摸,一點尊重都沒有,而她竟然還把這樣的輕佻當作情趣而洋洋自得,可見也是她自賤。
她心目中的男朋友一定是尊重她的,嗯,就像林子那樣,至少不會是一個被荷爾蒙支配的。
心中想什麽來什麽,她剛回過頭,就看到陰影處站了一個瘦高的人影,黑暗中一雙清亮的眸子給人格外清爽的感覺。那一刻,她心中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個這樣清爽的男朋友也很不錯。
對方一手拿着兩本書,一手揣在褲兜的口袋裏,小悅看的時候,對方也正好看過來,她心中莫名的喜悅,朝他善意微笑,然後從對方面前走過。
小路很窄,她下意識避開,一腳踩在旁邊的草坪上,腳踝被什麽東西纏住,身體猛地往前撲去。
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腰,避免摔倒,但是手中的書卻掉了一地。
蔣悅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用這種方法去吸引對方的注意。
“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太感謝您了。”
男生撿起地上的書,很禮貌地遞給她,“我知道,我叫林子,我們應該還會見面的。”
蔣悅以爲這是對方随口說的,而實際上,剛才,在旁邊的草叢中有一個影子,在她腳踩上去的時候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腳踝……
第二天,蔣悅下了晚自習刻意走那條小路,沒想到又看到那對情侶從芭蕉林裏走出來,她下意識的就去看他們在地上的影子。
倏然一驚,發現兩人的影子旁邊又多了一個影子!
她正想說點什麽,兩個小情侶完全對地上的影子無所覺,摟摟抱抱地離開了。
剛轉過彎,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燈下,她心中欣喜,面上卻很是沉穩,微笑道:“你怎麽在這裏?”
林子淡淡應道:“我也剛剛下了自習,看到你從這邊來,就略微等了一下,我送你吧。”
小悅心中甜蜜,點頭應道:“嗯。”
小悅突然想到什麽,說道:“哦對了,剛才……我好像看到那兩個人的影子旁邊多出了一個影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林子就用一種非常怪異的表情看着她。
小悅:“林子,你怎麽了?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還是……”
林子盯着小悅的眼睛,指着她身後:“你說的是那個嗎?”
小悅下意識順着對方手指方向看過去,霎時,整個人都有些懵了,她發現路燈下,在她的影子旁邊赫然多處了一個人影。
甚至可以看到那個人影正面對着她,披着長長的頭發,穿着長裙。
小悅“啊——”地一聲尖叫出來,本能地往後退,被一個堅實的身體擋住。
回過身,本能抓着林子的衣服,“林子,林子,那,那個……你看見沒有,就就在我影子的旁邊……”
林子用手拍她後背安撫道:“不要怕,你好好想想看,究竟從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開始有的。不然這個東西會一直纏着你,甚至把你自己當影子取而代之。”
“然後呢?”
“然後就會吃掉你的魂,它就變成了你。”
“啊,怎麽會這樣?”
“所以你要仔細想想,隻有解開這個結才能真正解脫。”
小悅顯得很慌亂,“我不知道啊,就在剛才,那個轉彎的地方,我看到那對情侶旁邊多了一個影子,我以爲是眼花,就多看了一眼。再然後就遇到你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影子旁邊怎麽多出了一個影子。我我現在該怎麽辦啊?”
林子用他特有的沉穩的嗓音說道:“你不要急,這個東西是不會無緣無故纏着人的,你先仔細想想,你究竟遇到了什麽特别的人和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先回去仔細想想,如果你感到害怕的話,我每天晚上都來送你吧。”
“嗯。”
朦胧的情愫最是迷人,小悅覺得有林子就特别踏實一樣,漸漸把影子的事情忘了,考完試,跟父母打電話,準備打暑期工。
同寝室另一個女生回家了,剩下小悅和張清、千俪。
張清原計劃跟男朋友去自駕遊,結果鬧了點小矛盾。
千俪原本說好了給一個孩子做家教的,對方臨時變卦。
晚上,三個女孩子在外面吃了烤串往寝室走,突然,千俪停了下來,手指着前方的地面。
路燈在她們身後,正好将三人的影子投影在前面。
可是在三個影子中間,硬生生多出一個人!
張清和千俪連忙擡頭四周看了一圈,周圍就隻有她們仨。
小悅卻是恐懼的說不出話,兩人見她臉色不對,追問之下,才知道這個影子早就跟着她了。
小悅這段時間一方面有林子陪着,而且又要忙着考試,再則影子就是影子,并沒有影響到她的生活,所以都差點把這一茬忘了,沒先到這個影子還纏着她。
“林子說,影子很可能會對自己影子取而代之,然後再吃掉我的魂魄。還說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因果,隻能解開才能徹底擺脫……”
張清和千俪都覺得無比驚訝,也非常好奇:“林子,就是你的那個男朋友?”
蔣悅沒有否認這個定位,她想的很簡單,覺得兩人相處清清淡淡的,很舒服。
“那你快問問你男朋友,究竟怎樣才能解開這個因果啊?”
小悅:“他說讓我好好想想,有沒有遇到什麽特别的人和事。然後就期末考試了,就把這一茬給搞忘了。沒想到現在又出來了……可是我想了好久,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有得罪什麽人,怎麽也想不通,這個影子爲什麽要纏着我…”
張清道:“對了,你男朋友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你再問問他看怎麽辦。”
小悅給林子打電話,林子就說:“……因爲我小時候出了一次事,我外婆給我問了米,然後把我從那些東西手中救了出來。你要實在想不起來究竟什麽原因造成的,或許可以找我外婆問問米,正好,我明天要回一趟老家,你要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
林子指着前方的一堵矮牆,說道:“好了,過了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
恰時,一陣涼風從林中穿透而來,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千俪下意識環抱了手臂,“我怎麽覺得這裏涼飕飕的,你們呢?”
另一個穿着T恤牛仔褲的短頭發女生往前一步,伸着脖子看了一會,“這裏究竟是什麽啊?我怎麽覺得像是廢墟啊。”
林子下意識瞄了張清一眼,小悅站在他旁邊,神情也有些緊張,“林子,你說你外婆家就是這裏嗎?我怎麽覺得這裏陰森森的,一個人都沒有呢?你外婆一個人住這裏不怕嗎?”
林子聲音溫柔地道:“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嘛。你說你這幾天老是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我外婆以前就是給人問米的,我也有二十多年沒來了,不知道這裏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張清用手裏的樹枝把雜草撥開,走到矮牆旁邊,看到垮塌下的一大堆泥土,泥土被雨水沖刷,露出下面黑色的被燒焦的木頭,循着木頭看去,發現草籠裏越來越多的被燒焦的木頭,垮塌的石頭…
咔擦——
她腳下踩到什麽東西,鞋子被卡在裏面,猛地往上一提,一截枯朽的木頭茬子被帶了出來。她沒注意到的是,下面白色的淩亂的骨頭。
張清發出一聲驚呼,身體往後連退數步。
千俪被這一刺激,更是緊張地往後面退着,裙子被樹枝鈎住,刺啦一聲,裙子被勾開一大條口子,大腿外側也有一條血印子。
千俪痛的直吸冷氣,身體也弓了下去,“嗚嗚,好痛。”
張清連忙走過去:“讓我看看,嘶……這傷口好深,我看要先清理一下。”
說完朝小悅喊道:“小悅,雲南白藥是不是在你包裏?快拿出來。”
張清一邊扶着千俪回到剛才站的一塊稍微空曠的平地,一邊回頭朝那處草籠裏看了一眼,發現一片雜草和荊棘中挂着一溜碎布,正是千俪被勾下的那一溜裙子。
她視線頓時就愣了一下,她發現那溜布條此時正挂在一截被燒焦的黑色木頭茬子上。
仔細看去,在草叢裏面,還有很多的東西,都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很顯然,這裏曾經發生過很慘烈火災。
因爲有了這一層想法,她注意到前方草籠裏有很多的斷牆,有些已經被雨水沖刷的隻剩下不到半人高,因爲雜草茂密,所以不到近前很難被發現。
呼啦啦——
又一陣風吹來,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女人在嗚咽哭泣一樣。
林子在幫小悅翻找背包裏的雲南白藥時,将一個布包扯了出來,裏面裝的米撒了一點在地上。
小悅有些意外:“咦,你是什麽時候把這個放進去的?”
林子支吾着,張清喊道:“小悅,你倒是快點啊。”
小悅:“欸,好的來了來了……”她也很是焦急。
這次張清和千俪都是陪她來的,如果千俪真出了什麽事她會内疚一輩子。
“咦,到哪去了呢?我明明放包裏了啊。”
林子突然從旁邊地上拿起一個盒子,“是不是這個?”
“哦,就是這個…”小悅連忙拿了過來,一邊拆着盒子,一邊急忙朝千俪兩人走去。
心中很是疑惑,剛才她明明是一樣一樣拿出來的,怎麽就沒看見呢。
先用消毒噴霧清洗傷口,然後用紗布簡單包紮一下,主要是這裏草木濃密,蚊蟲又多,怕再次觸碰和感染。
張清站起身,對千俪說道:“真是的,告訴你要進山,最好穿褲子,就因爲照相好看,偏要穿裙子,現在好了吧。”
千俪咕哝着:“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再說當時我問了林子他老家情況如何,他隻是說下車要走一截山路,風景很好,也沒說要穿過這麽深的林子啊。”
小悅:“好了都少說兩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
張清打斷她的話:“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我本來就對那些神神叨叨到事情好奇,是我自己想來的,怪不得别人。”
千俪的傷口被處理好了,雖然還有些刺痛,但也覺得這件事不能怪别人。大家都是二十出頭的人了,如果自己不想來的話,誰也不能勉強,可見還是她自己想跟着一起,把這一次完全當成了旅遊。
穿裙子也是覺得這樣照相好看,自己沒注意到才會被樹杈勾到。
“好了,小悅,的确是我自己不好不夠仔細,你不用自責了。”
林中的風打着旋兒,圍着三人刮了一圈回到前面的廢墟中。
林子看着矮牆後面某處,神情莫名哀戚。
回過頭,見三個女生還在那裏磨磨蹭蹭的,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現在下午三點過了,山裏天黑的早,五點過就必須到家。我也沒想到這裏會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大概還要走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外婆家。”
張清和千俪都沒有說什麽,但是小悅卻有些難堪。
這裏四個人,三個女生,就他一個男生,這一路上都自己顧自己,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就算是隻做做樣子随口問問也好啊。
雖然張清和千俪不會介意這些,但是現在人受傷了,好歹幫着把背包背着吧。
虧得自己當初還覺得他這樣自私自利的男人是對女人獨立的尊重,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竟然會同意跟這樣的人耍朋友。
算了,這次已經走到這裏了,再說這些話除了把關系弄得更糟糕意外,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