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一出,他方才覺得什麽地方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發現自己不知合适竟然變成了一截木頭樁子,手腳變成了黑色的枝桠,嘴巴隻是在木樁一端張開的豁口。
範老大的人皮挂在枝桠上,華貴的衣裳也碎成一條一條的。
它一下子就慌了,連忙伸出自己的枝桠想将人皮合攏,可是枝桠上全是一根根的尖刺,反倒将人皮割成一溜溜的碎肉掉落在地上。
不,我不要這樣,我的皮,我的皮呢。
它一直都非常小心的,絕不能把皮破壞了,沒有皮怎麽辦啊?
素辛看着面前的東西,終于知道了攪得整個範府不安甯的什麽了——槐樹精。
剛才爲了逼這個東西現出原形,她的确在這兩人身上作了手腳。
現在看到柴房裏的狼藉,知道府裏一切總算結束了。
槐樹精不停地弄自己的皮,最後變得越來越瘋狂,樹樁變得越來越大,手腳的枝桠沖破房頂,瘋狂地揮舞着。
“還我的皮來,還我的皮……”
凄厲的聲音在夜風中呼嘯着,異常可怖。
素辛暗自心驚,不知道這槐樹精究竟吃了多少人的精血元氣,變得如此厲害。
不過當時既然要逼出它,她肯定就有所準備。
就在槐樹精瘋狂掃動自己枝桠将周圍幾十米範圍夷爲平地的時候,在樹樁下升起一團火,燒的樹幹噼噼啪啪作響。
槐樹精發出痛苦的哀嚎,才發現自己的樹樁動不了了。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惡人,你會遭到報應的。你還我的皮來,我要殺了你……”
很快,整顆巨大的槐樹身上被火包裹,熊熊燃燒了起來。
連帶着柴房旁邊的幾間雜物房也燒了起來。
“救我,救救我,我要報仇,我不想死……”
烈火中,一個元神在樹樁裏面苦苦掙紮着。
素辛心中一動,她其實一直就覺得很奇怪,爲什麽這槐樹精一直想要“皮”,爲什麽吃了那麽多人都要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對于一個精怪面對食物,難道還想着讓食物看起來美觀?如果說是爲了避免被發現了,可是恰恰相反,正是因爲做的太多才更容易被人發現。依照它最後也能将屍體神不知鬼不覺弄到那株枯槐下面,它根本就不用擔心自己在吃人的時候被發現。
所以,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素辛本來是要冷眼看着它被燒死的,不過在最後一刻,她有了想法,伸手隔空抓攝,将那元神捏在手中,反手丢進了靈硯。
……
第二天,郎朗晴空下,人們突然發現輝煌鼎盛的範家竟然一夜之間失火了,燒毀房屋無數,更讓人們啧啧稱奇的是聽說範家幾兄弟和幾十個家丁小厮婢女也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
雖然非常匪夷所思,甚至是詭異,但是人們由衷的拍手稱快,報應,真是報應啊。
如此一來,那麽今年秋收的租金肯定要緩一緩了。
就在這時,範夫人放出話來,從今往後,所有佃農的租金從原來的五點五将爲三點,也就是說原本收了一百斤糧食,範府就要抽走五十五斤,而現在範府隻抽走三十斤。
不過還有一項更爲激動人心的消息,那就是所有佃農,如果當初有把農田賣給範府的,以後可以原價再買回去。
接連的重磅消息直接取代了人們對範府失火以及幾個老爺同時被燒死的八卦。
範家現在隻剩下幾個孤兒寡母,範夫人直接先下手爲強,取得了自己家主地位,至于家園重建那是以後的事情。
三天後,範夫人将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後,帶素辛去她的娘家看看。
至于胡茂鑫和老道,身體恢複到七七八八,範夫人各支付了一百兩作爲酬勞,不過他們仍舊選擇跟着去看看。
當一行人到了範夫人娘家,發現整個宅邸死氣沉沉,人們臉上都呈現一片死灰的眼色。
素辛見此,臉色大變。
這,這是變成了一座真正的死宅啊。
據範夫人說半年前她妹妹還回過娘家,怎麽短短半年時間,變成這個樣子了?
素辛偏頭看向胡茂鑫,說道:“現在看你的了,将這些人都引到一起,燒了吧。”
胡茂鑫感覺自己心髒都快跳了出來,這裏可是有上百口人啊,燒了?
他求助地望向老道,老道神情無比沉痛,“這些人都變成了行屍,他們現在隻有進食的本能,若是讓他們遇到生人或者鬧市中,後果不堪設想。”
胡茂鑫就自動腦補當時在範家院子時,那些被燒了一半的行屍朝人群撲去的場景。
“好,好吧”他顫抖了聲音應道。
然後從褡裢裏摸出鈴铛,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走進院子。
老道一把拉住他,“讓我去吧。”這裏行屍太多了,而且他發現整座宅院的中心有一塊死地,快變成鬼域般的存在了。
胡茂鑫道:“我跟你一起。”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敢說自己一個人能扛的下來,但是也不忍心讓别人獨自去。
兩人經過在範府的時間已經建立起了革命般的友誼。
素辛拿出兩張烈焰符給老道。
老道手裏拿着靈符,神情幾變,看素辛的眼神變得乖乖的,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胡茂鑫連忙問:“什麽啊?”
老道:“先把這些行屍解決了要緊,這些事以後再說。”
其實素辛看老道拿着自己靈符的神情也覺得有些異常,心裏也有些好奇,莫非這裏也有人能制出這樣的靈符?
因爲這符紙就是她在鬼市裏購買的…
收了思緒,将這些行屍交給老道和胡茂鑫兩人,素辛一點都不擔心。
至于範夫人,她現在整個人都呆愣愣的,被張媽媽和小翠照顧。
素辛自己則循着靈硯中槐樹妖的牽引力尋去。
在一間書房中,一個長身如玉的中年男子正捧着一卷書,
看到素辛,神情突然大變,原本溫潤的面容變得猙獰而怨毒,臉上的皮開始顫抖着變了形。
身體裏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不斷膨脹長大,啵——
皮膚被撐的透明,然後腦袋和背上啵地破開,一根巨大的樹樁沖體而出。
而原本溫潤男子的面皮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如秋蠶蛻皮一樣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