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牆壁,黑黢黢的地面和牆壁上零星布着青苔,到處牽着淩亂的電線。
隻偶爾有兩家的破敗陽台上晾着衣裳,在獵獵寒風中孤獨飄蕩。
這裏原本列入規劃的拆遷範圍,後來好像是規劃有變,另外改道,所以這座樓保留了下來。
不過因爲城市化進程,這裏顯得非常偏僻,不管是交通還是生活設施都很不方便,但凡有點點出路的人都搬走了,隻剩下幾戶留在這裏。
不過根據付連生提供的資料,小菻父母并不是真的沒有出路。
小林父親原來是一個廚師,母親以前也在做保潔的工作,他們在市區買了一套房子,原本準備給女兒當嫁妝的。女兒走後,他們也完全可以搬過去住。
但是他們卻仍舊選擇留在這個破敗的地方,就值得尋味了。
走進狹窄的樓梯,陰沉而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氣溫陡然降低,比外面低了好幾度。
左眼看去,素辛倏然一驚,她竟然看到在樓梯上,走廊裏到處遊蕩着一個個的鬼魂。
他們或是神情木然地坐着,或是呆愣愣地矗立,空洞的視線沒有任何聚焦地望着前方。
這,這簡直就是一座鬼樓啊。
不過這些鬼都是這裏死去的居民變得,時間正一點點剝去它們的意識和鬼力,等待他們最後的結果就是……消散。
就算是魂飛魄散,它們也不願離開自己家。
素辛看了眼手上的門牌号,又與面前門上剝落的隻剩下一個淡淡印記的門牌對照了一下,沒錯,就是這裏。
這就是那個叫小菻女護士生前居住的地方。
周圍的牆壁上還看得出被人潑的紅油漆“全家死絕”之類的字樣。
經曆那麽長的時間,依舊從一個個字眼上滲透出那種惡毒的氣息,可以想見當年這裏該是怎樣一種悲戚慘烈。
素辛注意到在右邊門縫上插着一面黃色的小旗。
愣了一下:招魂旗?
素辛微微頓了一下,她意念一動,從靈硯空間中拿出一袋子水果拎在手上,整了整衣衫,敲門。
過了好一會,屋内傳來輕微的響動,然後是劇烈的咳嗽聲,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朝門口走來。
吱呀——
門打開了。
一個枯瘦的老頭看着素辛,“請問…你找誰啊?”聲音就像是從風箱裏吹出來一樣,卻不失禮貌。
素辛視線下意識移到他身旁,一個穿着褂子的老婆婆,正下意識地擡手虛扶着老人的手臂。
她像是感應到素辛在看她,略微有些意外,張了張嘴,實際上并沒有任何聲音,不過卻用一種特殊的能量波将她的意念傳遞了出來。
老人感覺旁邊平白吹來一陣冷風,下意識瑟縮了脖子。
老婆婆回過神,連忙閉嘴。她明白人鬼殊途的道理,她必須非常小心才不會傷害到對方。
不過素辛已經“聽”到老婆婆剛才的疑惑,她是在問“你能看到我?”
素辛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朝老人回應他剛才的問話,說道:“我是小菻姐的同事,我聽說她…那個,特地來看看你們。”
老頭一聽到小菻,渾濁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連忙應道:“哦,是我們小菻的同事啊,快,快請進來。”
屋子裏陳設十分簡陋,但是對于一個獨居的老人而言還算整潔,看得出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
他讓素辛坐下,自己去水壺倒開水。
素辛連連說不用,放下水果袋子,下意識打量房間。
“大伯一直一個人在這裏嗎?這裏距離市場遠,生活很不方便。”
老頭說道:“怎麽是我一個人呢,我一直都和老伴兒住一起呢。”
素辛微微有些詫異,看向站在他旁邊的女鬼,一個老婆婆,應該就是他說的老伴兒。
心道,難道他能看見?
素辛注意到老婆婆臉上顯出一絲無奈的神情。
老人臉上浮現一絲柔情,“哦,對了,我該去燒引路香了,等會小菻回來怕是找不到路的。”
說着他走到客廳的神龛前,從旁邊台子上抽出一炷香,在長明的燭火上點燃,口中喃喃有詞。
等線香點燃後,在房間裏繞了一圈,于是整個屋子裏就有了香灰的氣味。
然後走出屋門,他不忘回頭朝裏間的卧室喊:“老婆子,我去接娃啦,你先等我,我馬上就回來啦……”
老婆婆看向素辛,欲言又止,看到老人顫顫巍巍地下樓梯又連忙“飄”了過去,在旁邊做攙扶狀。
素辛倏然一淩,看向卧室的方向,老太婆的魂魄就在這裏,那卧室裏又是什麽?
素辛自認爲現在膽子也算夠大了,也禁不住有些發毛。
她就給自己身上拍了一張防禦符,然後朝裏間卧室走去。
推開虛掩的房門,床上洗的發白的灰藍色床單被套,中間微微隆起成一個人形。
仔細看去,竟然躺着一個人。
正是那個老婆婆,小菻的母親,老人的老伴兒。
老婆婆神态十分安詳,靜靜地躺在床上。
儀容整潔,也沒有長久卧床的難聞氣味。
難怪老婆婆的魂魄無法回到自己身體,因爲她現在已經是半屍,就是生機氣門已絕,但是因爲自己的執念還在,沒有讓屍體腐敗,看起來就像是還沒死透一樣,但是卻萬不能進入身體,否則就是詐屍了。
老人一路喊着“小菻啊,回來吧,小菻啊回來吧”
一直走出一裏多遠,直到線香燒完,才又步履蹒跚地走回來。
素辛指着卧室的方向問:“大伯,嬸子,她怎麽會變成那樣?”
老人就歎了口氣:“唉,她啊,自從孩子出事就有些精神恍惚,那天走在街上有幾個人指着我們,問我們是不是小菻的父母,然後就說了一些風涼話。老婆子她氣不過,就跟他們争辯了幾句,不知道是誰推了一把,腦袋撞在花台上,當時就暈了過去。來了人,所有人都矢口否認,一緻說是她自己摔倒的,跟他們沒關系。後來送醫院,醫生檢查說可能是腦震蕩,一直就沒能醒過來……”
老人淡淡地叙述着,開始給老伴兒按摩身體,說着話兒。這樣就能讓她盡快恢複。
素辛感覺鼻子有些發酸,又問:“大伯,你們每天都去點引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