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辛又在床上睡了足足兩天,醒來發現這次不管是精神狀态還是體力,都比先前強許多。
活動了下手腳,一切都很正常。
隻是……左眼有些微微的發癢,就像是從眼球深處傳來的瘙癢。
素辛下意識用手背揉了揉,整個眼球都傳來溫熱之感,瘙癢暫時緩解。
再次睜開眼時,她發現視線出現一些模糊的影子。使勁眨了眨眼睛,視力又恢複正常。
許多問題素辛在潛意識中就已經梳理清楚了,不管是因爲自己對危險預感而救了自己一命,還是時間回溯的重生。
現實是,她還活着,她必須面臨眼下最迫切的問題——生計。
一年前發生的那次意外,隻有她一人活了下來。
她雖然沒死,卻成了植物人,加之父母也不懂得更大限度争取利益,所以保險公司便一刀切,按照死亡給予一次性賠償。
當初的搶救以及這一年都是靠機器和管子來維系生命的,每天的藥物費,營養費,護理費,早已在半年前就把保險金用光。
這半年來兩老可謂是傾家蕩産,把所有家當都砸進這個無底洞了。
沉重的負擔早已超出他們的承受,辛媽每天在醫院裏照顧女兒,而已花甲之齡的辛爸則到工地上打小工賺錢。
所有人都讓他們放棄,他們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在“放棄治療”的文件上按手印。
……看着二老蒼老幹瘦的身體,壓彎的脊背,素辛心中就酸酸的。
原本想着畢業出來工作了,可以奉養父母,卻沒想到……現在還讓父母爲自己操心受累,着實不該!
素辛明白,現在說什麽都是虛的,隻有自己盡快恢複,找到工作,賺了錢,才能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才能讓父母真正解脫出來。
素辛将一切思緒都抛諸腦後,努力恢複鍛煉。
在醒來後的第二天,能勉強下地走路後,便立馬辦了出院手續。
緊接着,她就開始到處找工作。
不過一年的時間,素辛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與這個世界脫節了一樣。
開口就是學曆,工作經驗,三年以上的相關行業從業經驗……素辛大學一出來就在那家公司銷售部當文員,哪裏來的技能?
素辛每天都是把所有看到的廣告紙上的電話挨個兒的打過去,努力争取面試的機會,哪怕隻有一丁點兒希望,她都會屁颠屁颠跑過去。
就連平時滿天飛的招聘餐館服務員的信息,好像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緊俏起來。
一連幾天都碰壁,好在這樣的運動讓她身體恢複的更快。
辛爸在工地上累的直不起腰,因爲粉塵大,還得了哮喘……辛媽沒有照顧素辛後便每天去撿垃圾換錢……
素辛看着二老眼下的狀況,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恐怕就真的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了。
心情變得更加急切起來。
這天,素辛又一直挨到霓虹燈初上,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往回走。
她手上還拿着一疊廣告紙,一邊走一邊看,打算再從那海一樣的招聘信息中找兩個靠譜的,繼續打電話。
砰——
腦袋結結實實撞在電線杆上。
素辛一邊揉着腦袋,一邊龇牙咧嘴地自我腹诽着:“真是活該,這就是走路一心兩用的下場。還好隻是電線杆,要是一個茅坑水塘……啊呸呸……”
一張普通A4的廣告紙從電線杆上輕輕剝落,飄飄悠悠地落到素辛那一沓廣告上面。
招聘啓示:
我社急需招聘一名助理。
要求:能吃苦耐勞,生活積極陽光
工作内容:面議
工資:面議
電話:135XXXXXXXX
地址:金源北路139号
以素辛對招聘信息的研究,這種越是簡單的招聘信息的要求反而是才是對方真實的要求。那些把各種要求說的細細的,反而要求的是“要求”之外的東西。
隻是一個念頭的時間,素辛就決定撥打這個電話。
莫說百分之一的機會,就是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她都要試上一試!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壓低的急迫的聲音:“來應聘助理的對不對?馬上到複興街32号院來……”
素辛還想問,卻發現另一頭傳來忙音。
複興街32号?她以前讀書的時候曾經跟同學一起滿座城市的找兼職,整天坐公交車,從起點到終點,貌似經過那個地方。
印象中,那裏好像是一個爛尾樓工程,不知道幾年過去,有什麽變化沒有。
素辛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算了算距離,于是給辛媽打電話:“……嗯,是的是的,我現在就去面試。媽,你放心吧,我現在已經是大人了。如果兩個小時後我沒給你打電話你就報警哈,對對,地址就是複興街32号……”
給母親交代好,素辛看了眼公交站台上的公交熱線,咨詢了一下從華陽站到複興街的乘車路線…
一個小時後,素辛在複興街32号院的前一站下了車。
人行道上栽着抱大的法國梧桐,濃密的樹冠在夜色中像一個個舉着巨大的墨綠色傘的衛兵,井然及次地排到整條街道的盡頭。
素辛走到一個冷淡杯旁邊的樹下,明亮的燈光和熱鬧的人群,讓她覺得更有底氣些。
就在她拿出手機準備再次撥打時,手機突然“嗡”地震動起來,緊接着響起單調的鈴聲…
來電顯示的号碼正是她剛才撥出去的那個。
素辛隻微微遲疑了一下便接通了電話,不等她說話,急切的聲音就傳來了:“你到了沒有啊?快,我在院外亭子旁的白色面包車裏。”
素辛“哦”了一聲,擡眼一看,就看到不遠處的一座涼亭,旁邊果真停着一輛白色面包車,很坦然地應道:“我看到面包車了,你下車來吧,我要确認一下。”
素辛說完,随手調出手機拍照模式,對着面包車,調整聚焦,将車牌号照了下來,然後發到自己微信上面。
聽筒裏傳來低低的咕哝聲“哎,女人就是麻煩,難不成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随着話音,素辛看到一個穿着長長立領風衣的男子從車上下來,頭上戴着帽子,墨鏡,手上還有一把……雨傘?
他朝周圍掃視一圈,視線便落到素辛身上,嘴角揚了揚,伸手把墨鏡摘了下來,朝素辛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