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在那人簡單的一句“急急如律令。敕!”之後,陡然浮現出來。
随後,它朝着下方之界狂湧而落。
密密麻麻的電網将整個天空撐得一片清澈明朗,所有的暮色一下盡掃,整個天地都呈現出一副猙獰的明亮之色,宛如白晝。
那橫行無數的黑淵螟蟲,以及它們的王,曾經讓無數大拿都爲之頭疼,不敢招惹,但是在這世間至陽至剛的雷電之下,居然如同那春陽融雪一般,直接消散一空了去。
那炫目的光明,讓長期處于晦暗之地的幽瞑擺渡者有幾分不太适應。
他眯着眼睛,心中止不住地跳動。
盡管身體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或者說是恐懼感,但他的心中,卻有說不出來的喜悅。
當世之間,竟然有這等厲害的角色,對于他而言,實在是非常欣慰的。
眼看着那狂雷餘波消散,而黑淵螟蟲的蟲王轟然倒下,幽瞑擺渡者仇林咳了咳嗓子,準備上前,突然間臉色一變,緊接着擡頭,朝着天空之上望了過去。
那重新變回了黑暗,低沉沉的半空之上,卻是浮現出了一道裂縫,緊接着一隻巨大無比的黑手探出,五指微張,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那戰場猛然拍去。
轟!
當聽到那恐怖之聲傳出,并且将整個天地都給震撼之時,幽瞑擺渡者這才回過神來。
并不是他反應太慢,而是那黑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它快到了極緻,讓人窒息……
瞧見巨掌砸落世間,一股疾風從那戰場中心吹來,帶着煙塵無數,幽瞑擺渡者的心中,頓時就生出了無數怒火,怒聲一吼,足尖往前一踏,卻有萬丈星河浮現,朝着那宛如擎天山巒一般的巨大黑手席卷而去。
你這個天殺的家夥!
厚顔無恥!
違反規則!
此間容不得你這狗賊猖狂,給我滾回去……
滿腔怒火的仇林是無比恐怖的,他手中船槳揮舞,那星河席卷,卻是就要纏住那巨大黑手,沒想到那黑手一擊即中之後,居然發出了一聲冷冷的哼笑,随後倏然縮回,卻比來時更快,不見了蹤影去。
幽瞑擺渡者拍了一個空,頓時感覺渾身氣血都在激蕩,有點兒控制不住地翻湧着。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緩過來,随後手中船槳一催,人便落到了那戰場正中去。
他過這兒來,并沒有抱着太多希望,隻不過是想要瞧一瞧此間情形而已,然而當他劃船抵臨半空,準備往下打量的時候,卻感覺身後有些異樣,随後脖子處被一利刃抵住。
有人冷冷說道:“别動……”
幽瞑擺渡者的身體下意識地一僵,随後卻松弛下來。
他笑着說道:“不愧是陣王屈陽,果然名不虛傳啊。”
随後他緩緩地轉過身來,身後那人下意識地想要掌握主動權,利刃往前一遞,卻被幽瞑擺渡者仇林輕而易舉地避開了,随後拉開了距離,出現在了五丈之外的掌印坑底處去。
而那一艘小船也消失不見。
屈孟虎飄落在地,與斜對角的李夢生一起,遙遙對着這個闖入戰場之中的不速之客。
三人呈現出一個三角形,相互望着。
李夢生和屈孟虎臉上滿是警惕之色,而幽瞑擺渡者則滿臉欣喜,有控制不住的笑容浮現出來。
他本以爲這兩位已經死于那突襲的黑手之下,沒想到兩人居然都活了下來。
這情況讓他對這兩人的期待,更進了一層。
随後他開口說道:“自我介紹一些,仇林,綽号叫做……”
“幽瞑擺渡者?”
“船夫?”
李夢生和屈孟虎幾乎是同一時間,各自喊了出來,聽到他們的話語,幽瞑擺渡者一臉笑意,說道:“哦,你們都知道我啊?我還以爲這世間記得我的,隻有區區數人呢?”
屈孟虎看了李夢生一眼,瞧見對方臉色淡薄,知曉他不愛與人溝通交流,于是走上前一步,說道:“我聽甘十三說過你。”
幽瞑擺渡者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他瞧見眼前兩人都收起了戒備的架勢,也将手中船槳輕輕一抖,化作虛無。
随後他走上前來,開口說道:“我剛剛得知你們流落于此的消息,緊趕慢趕過來,瞧見你們被那臭名昭著的黑淵螟蟲之王圍攻,以爲慢了一步,沒想到你們竟然在此地引發至陽至剛的天雷之劫,将那禍害數百年的蟲王,以及它的族群給全滅了去,着實驚駭。隻可惜那黑手拍下來的時候,我沒有及時阻止,差點兒讓你們平白遭受了橫禍去……”
屈孟虎臉色有些難看,問道:“那黑手,到底是個什麽鬼?”
幽瞑擺渡者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個啊,你們與我的身份不一樣,所以有許多事情,沒辦法跟你們說得太具體了,免得脫不開身——你隻需要知曉,它與你們認知的許多東西,都截然不同,是不存在于世間之物,但又特别參與此間之事……”
屈孟虎問:“域外天魔?”
幽瞑擺渡者想了想,說道:“算是,但又不是——你不必太過于執着,那家夥現如今被我吓住了,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來了。”
屈孟虎指着不遠處的一團血肉說道:“我一朋友死了,這筆賬,得算在它身上……”
死去的那個,卻是虎逼。
虎皮肥貓。
這頭平日裏是一頭又懶又饞的癡肥橘貓模樣,兇起來又是一頭白額吊睛猛虎的邪祟,之前跟錯了人,但後來卻改邪歸正,跟了屈孟虎許多年,一直陪伴身邊。
屈孟虎雖然平日裏總欺負這小畜生,但不知不覺之間,卻已經将它,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家人。
而在剛才陡然而下的攻擊之中,屈孟虎隻來得及救下身邊的李夢生,卻落下了虎逼,讓它成爲了那巨大黑手的掌下亡魂,化作了一灘血肉去……
屈孟虎這個人表面上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情感還是很内斂的。
他不會當着别人的面多說什麽,也不想表達出心中的懊惱與悔恨。
他隻想知曉那黑手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然後,幫虎逼報仇。
幽瞑擺渡者聽到這話兒,沉默了一下,随後說道:“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或許有一天,你自己就能明白了……”
屈孟虎盯着他的雙眼,平靜地看着,然後說道:“我聽十三說,你很厲害的。”
幽瞑擺渡者苦笑着說道:“我隻不過是一個被規則的繩索捆着的囚徒而已,算不得厲害——好了,兩位,言歸正傳吧,你們知曉我的名字,應該也知道我的工作,正是擺渡陰陽兩界之人,将你們送達彼岸……”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夢生眉頭一挑,然後說道:“勾魂使者,黑白無常?”
幽瞑擺渡者笑了起來,說道:“别誤會,我不是送你們去死的,恰恰相反,我會将你,茅山李道子送返人間去,畢竟相對于屈陽而言,你并沒有受到太多陰氣侵蝕,身體完全無恙,随時都可以回去……”
李夢生打斷了他的話,指着旁邊的屈孟虎說道:“他呢?”
幽瞑擺渡者歎了一口氣,說道:“屈陽你的情況,就比較複雜了——你現如今的身體被陰氣侵蝕太多,若是直接回返人間,即便是能夠強撐住,最後也會變作活死人的模樣去……”
屈孟虎一聽,忍不住哇哇大叫道:“活死人?啊,我可不要做僵屍,那玩意簡直就是在受罪,而且連當個男人都不行,我可不要!”
他大聲喊着,旁邊的李夢生聽了,都忍不住偏過了頭去。
太丢臉了。
屈孟虎卻不依不饒地大叫着,随後突然間想明白了,一臉讨好地對幽瞑擺渡者說道:“船夫哥,你神通廣大,一定是有辦法的,對吧?”
這圓臉小子一身本事,卻賊眉鼠眼的樣子,實在是太搞笑了,弄得幽瞑擺渡者都有些忍俊不禁。
他被屈孟虎磨了好一會兒,終于松口說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不過得去一個地方。”
屈孟虎趕忙問:“什麽地方?”
幽瞑擺渡者說道:“去哪兒不重要,關鍵是你得拿一東西,那玩意,叫做鳳凰血脈,有了那個東西,你就能過破繭成蝶,涅槃而生了……隻不過,想要拿到那玩意,十分困難,而且無比兇險,稍不注意,就是萬劫不複之地,而且還有諸多後遺症……”
他認真地給屈孟虎說着,沒想到這小子卻連忙擺手,說道:“行了,行了,别說了,就它了……”
旁邊的李夢生聽了,也說道:“我跟着一起去吧!”
他雖然對屈孟虎無比嫌棄,感覺跟這種人相伴而行都無比丢臉,但關鍵時刻,卻還是舍不得抛棄這家夥。
然而幽瞑擺渡者卻搖了搖頭,說道:“不,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