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瞬間,他的心裏生出幾分悍勇之氣來,想要過去幫助徐宏宇和董波這兩兄弟。
畢竟這胖瘦哼哈二将,在孫聯營的手下是十分出名的,相當厲害的戰将,自己如果能夠配合他們,将這個甘十三給拿下的話,他絕對能夠戴罪立功,洗脫一切。
不管怎麽說,他畢竟還是韓大帥的親戚。
但很快,他又将這心思給掐滅了。
不是别的,隻因爲眼前的這個甘墨實在是太強了,在泉城水牢那裏的頂尖表現,給了他太多的心理壓力。
他能夠感覺得出來,眼前的甘墨,與他之前所見過的大部分修行者,都不一樣。
這種人,是已經抵達了山峰之上,俯瞰世間的強者。
跟他耍花活,絕對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所以他忍住了,随後瞧見小木匠三下五除二,居然便将徐宏宇與董波兩人都給幹趴掉。
而且與之前面對孔五爺的克制與講究不同,這甘墨對付眼前的這幾人,則完全沒有任何的講究,直接開了殺戒,沒有一點兒的婦人之仁。
剛才他的果斷利落,把韓馥生直接就看傻了。
韓馥生之前還覺得小木匠處理孔五爺的時候,有些過于黏糊,而此刻回想起來,這個男人該軟則軟,該硬則硬。
但不管手段是軟是硬,往往都能夠得到最好的結果。
這一點,才是真正可怕的。
韓馥生這邊吓得渾身發抖,而問清楚了情況的小木匠則回過身來,對着他說道:“走吧?”
聽到這話兒,韓馥生趕忙走上前去,巴結地說道:“好,好。”
他跨過了徐宏宇與董波餘溫尚存的屍體,心驚膽戰,整個人都感覺到有些發麻,手心發熱,渾身都是汗水。
這個男人,太強了。
或許,他真的可以單槍匹馬地将青州鼎拿回來呢……
三人出了屋子,來到了院子裏。
馬慶虎将幾人領到了院子角落的一處柴堆前,将上面的柴火搬開,露出了一個地窖口來。
他告訴小木匠,這兒就是直通閑雲莊的地道出口。
閑雲莊,便是韓大帥在泉城郊區的别院山莊。
那青州鼎被孫聯營弄回來之後,韓大帥立刻指示,讓他們将東西弄到這兒來放着,避免被人給盯上,從而糾結強大的力量過來劫持。
因爲閑雲莊也被人盯上了,所以就放在了地下通道處。
畢竟這地下通道當初修建得頗大,而且十分堅固,又有多處通道,即便是被人找到了,不管是堅守,還是撤離,都是不錯的。
這兒就是一處風水寶地。
而馬慶虎這個院子,則是計劃中的第一出口。
正因如此,所以徐宏宇與董波兩人,才會守在此處。
站在地窖口,小木匠問起了馬慶虎關于日本人的事情來,馬慶虎回答,說剛才徐宏宇那胖子其實是在詐韓馥生。
日本人并沒有找到這兒來。
這個地方,除了韓大帥知曉,并且可以随時保持聯絡之外,任何人都必須他們這邊主動聯系。
即便是韓馥生,也隻知曉一個中間聯絡人。
正因如此,所以馬慶虎才是滿心疑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找過來的。
不過他一個俘虜,也沒有資格知曉這些。
小木匠打量了一眼那地窖口,讓兩人在這兒等着,随後陡然一躍,卻是跳上了房頂之上去。
他将封鎖房間的魯班尺收了回來,随後望向了遠處。
他沉思了一會兒,卻是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守在地窖口的兩人,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瞧見人回來,有些詫異。
馬慶虎忍了好一會兒,終于受不住了,卻是猛然往前一沖,準備打開地窖,跳下去。
他這是想要逃。
韓馥生的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沖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馬慶虎。
兩人扭打,随後翻倒在了地上。
馬慶虎剛剛與小木匠交手時受了些傷,此刻博不過韓馥生,當下服了軟,開始勸說道:“小韓帥,那家夥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何必聽他的話?”
韓馥生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生怕甘十三就在陰影處盯着他們呢,哪裏敢有太多的騷操作。
他當下也是死死壓着馬慶虎,然後勸道:“你不亂來,還能活命,倘若真的要跑了,命估計也就沒有了……”
馬慶虎被韓馥生控制住,難以掙脫,當下也是惱怒地很,放聲大罵道:“韓馥生你個慫娃兒,虧你還是韓帥的親戚呢,就你這狗屁模樣,還好意思在道上混呢?就這麽一個家夥,便把你吓得卵子都沒有了,你好意思麽?說真的,你不配姓韓,你個王八蛋……”
他一邊罵着,一邊往地窖口爬去,想要将地窖打開,通知裏面的人。
韓馥生一身修爲也是被小木匠壓制住了,此刻發揮不了一二,此刻與馬慶虎僵持着,即便是拼命去阻攔,終究還是攔不住。
眼看着馬慶虎的手即将摸到了窖井蓋子,突然間那玩意居然直接從裏面打開了。
裏面卻是冒出了一個頭來,看着跟前這兩人,不由得愣了。
随後那人問道:“兩位爺,你們這是幹啥呢?”
馬慶虎瞧見自己人出現,當下也是驚喜無比,出聲說道:“三兒,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突然間就截止了。
韓馥生也感覺到勁風一道,從天上陡然落下,下意識地往旁邊滾去,等他爬起來的時候,瞧見剛才與自己相搏的馬慶虎腦袋居然被一根樹枝給穿透,徑直釘在了地上去。
七竅流血,再無氣息。
而那帶着鮮血的樹枝,此刻卻還在馬慶虎的腦門子上不斷地晃動着,顯示出了它身上蘊含的莫大力量。
那從窖井裏露出半個頭的三兒瞧見這景象,吓得魂飛魄散,剛想要縮回去,卻有一隻手,将他直接給拽了出來,随後輕輕地往脖子上一拍,那人就直接暈死過去。
而這時,韓馥生方才瞧見這甘十三站在了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自己。
他被對方這般看着,旁邊還躺着馬慶虎的屍體,心中慌得不行,當下也是趕忙解釋道:“我沒有跑,我攔住他了,但沒有攔住……”
他滿腔話語要講,但說出口時,卻因爲慌張和恐懼,說得結結巴巴、颠三倒四的。
此時此刻,小木匠在他心中,就如同惡魔一般。
而且還神出鬼沒。
然而那人卻沒有繼續動作,而是淡淡地對他說道:“行了,你做了什麽,我都看到了……”
韓馥生松了一口氣,開始爲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慶幸,而這時那甘十三又說道:“你走吧。”
啊?
韓馥生一臉驚愕,看着對方。
小木匠看着這個小心翼翼的家夥,平靜地說道:“你在我手中這會兒,表現得還可以,實現了你的價值,而我也會遵守我之前的承諾,放你離開——我在此之前,沒有聽過你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至于攻破崔府,也隻是你職責之事,這事兒輪不到我來審判,自有人找你報仇,所以你現在可以走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回頭你再落到我的手中,就不會有今日這般客氣了,懂麽?”
韓馥生雖然期盼過自己能夠活着離開,但對方此刻如此輕飄飄的話語,卻讓他感覺到有幾分不真實。
他不會等自己轉身之後,一招弄死自己吧?
想到這個可能,韓馥生渾身哆嗦,小心說道:“我還可以幫你下去,一直等找到青州鼎爲止……”
小木匠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你走吧——另外你最好别想着通知孫聯營和他的人,我在外面有幫手的,你徑直離開七裏社,跳出這旋渦,或許能夠活命,但如果還想摻和進來,恐怕很難得活……”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大拿過招,最容易出事的,就是過來湊熱鬧的小雜魚。
韓馥生聽到這勸告,這才知曉對方是真的準備放自己離開,不知道爲什麽,心中并沒有那般激動,而是看了小木匠一眼,想了想,說道:“小心點。”
小木匠轉過身去,給了他最後一句告誡:“做個好人。”
韓馥生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院子,往外走了十幾步,來到了七裏社的正街口。
他站在路口這兒猶豫了半分鍾,随後卻是毫不猶豫地朝着閑雲莊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屋頂上,有一個彎弓搭箭的男人,緩緩松了弓弦。
随後他朝着頭頂上的天空,揮了揮手,做出了一個手勢來。
天空之上,有一隻雄鷹在盤旋着,得到指令後,卻是陡然拔高,朝着更遠處飛了過去……
這黑茫茫的大地,在今夜,将會有多少生命爲之消亡?
誰也不知道。
但韓馥生在無意間,做出了一個最正确的選擇,逃過了這一劫。
這便是:人生險路多坎坷,一步地獄,一步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