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見重傷的崔連城,臉上滿是驚喜,忍不住喊道:“崔幫主,你沒死?”
崔連城雖然得了許映愚的治療,但畢竟傷得過重,勉強吊着一條命,有氣無力地說道:“還行,運氣好……”
梭子豹朝着旁邊的小木匠拱手,一臉敬佩地說道:“沒想到甘爺您真的是說到做到,居然真的将崔幫主等人給救了出來,實在是太厲害了……”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梭子豹搖頭說道:“我沒死,隻是剛才那衙門往地下坍塌的時候吓到了一下,等我跑出來的時候,瞧見那一片水域都開始冒起了泡泡來,還有些擔心你們的安全呢,等到許爺過來找我的時候,才知道您已經成功将人給救出來了……”
他簡單地說了幾句,随後歎了一口氣,說道:“隻可惜當時太急了,沒有幫兄弟們收一下屍……”
說到這裏,梭子豹的臉色變得有些黯然。
小木匠見慣了生死,并沒有勸他,隻是簡單說道:“不妨事的,等明天的時候,找些不相關的兄弟來,給他們收屍就好。”
梭子豹有些擔心:“隻怕上面會攔着……”
小木匠笑了,轉過身來,将旁邊一人揪了過來,沒有二話,直接擡手過去,扇了一個大耳刮子,然後問道:“你覺得會有人攔着麽?”
挨巴掌這人,卻正是韓馥生。
他捂着腫成了豬頭的臉,眼淚忍不住地流了出來,但還是勉強地擠出了一點兒笑容來,讨好地說道:“之前可能會,但現在不會了。”
的确,這個世間,就是這麽現實。
小木匠此番出擊,絕對吓到了不少人,包括那些肆無忌憚的家夥。
其實這幫人都是色厲内荏之輩,個個都是軟蛋。
他們表面上有多兇,心中就有多發怵。
半天之前,他韓馥生還是泉城的地下皇帝,大名鼎鼎的小韓帥,有的時候,這道上的事情,他小韓帥的名聲,說不定比韓大帥還要管用。
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半個小時之前,他韓馥生還有一衆手下簇擁,那些招攬而來的江湖高手個個生猛,再加上日本人的鼎力支持,讓他覺得自己可以蔑視一切,即便是江湖上最爲著名的魯班聖手,在他眼中,都不過爾爾,隻是那誇大其詞的江湖破落戶而已。
而此刻,他終于萎了。
不但萎了,就連世界觀都爲之崩塌。
這世間,怎麽可能有這麽強的人物?
火焰燒不死他。
毒氣弄不死他。
最爲著名的電罡疾雷陣,被他随手破去。
那堪比江湖超一流高手的生化兵器,在他手中,不比一隻雞崽強上多少。
就連一直信心滿滿,大談科技時代來臨的土肥原先生,這位日本特高科的華北總負責人,卻是将誇下的海口全部都吞了下去,然後就跟一土撥鼠那般,悄無聲息地跑掉了……
甚至在水牢崩塌之下,他都能夠泰然自若地帶着自己,以及一衆人等,用那華蓋護住大家,破土而上,從湖中遊到岸邊來。
這等人物,簡直就隻有傳說中才會出現。
他,怎麽可能是這凡塵俗世之中的人呢?
世界觀的崩塌,讓韓馥生所有的驕傲都爲之消失,他唯一能夠奢望的,是怎麽委曲求全,努力活下來……
梭子豹驟然瞧見了他,立刻想起了自己那些死去的兄弟,恨得牙齒癢癢,下意識地就要沖上來。
但許映愚攔住了他。
這哥們知曉,活着的韓馥生,遠比死去的要更有意義。
許映愚的大局觀,可比梭子豹這些人,要強上太多。
而梭子豹雖然爲人桀骜不馴,但對于這位許映愚,卻是下意識地充滿了敬畏。
或者說是恐懼。
所以他即便是對韓馥生恨之入骨,想要殺之而後快,但最終還是控制住了心中翻騰不休的情緒。
許映愚攔住了梭子豹之後,朝着小木匠拱手,問:“甘先生,接下來該怎麽做?”
小木匠指着平泗幫幫主崔連城,以及旁邊的三人,說:“大家都受了傷,你和豹哥帶着大家撤離此處,找地方休養;至于我,我帶着韓馥生繼續追查青州鼎的下落——崔幫主,你可有安全的藏身之處?”
崔連城點頭說道:“當然有。”
他是本地大豪,地頭蛇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會缺少安全的落腳點。
而小木匠又轉過頭來,對着旁邊的梭子豹說道:“豹哥,崔幫主等人今晚的安全,就靠你和徐先生了,你沒問題吧?”
豹哥?
小木匠客氣的稱呼,讓梭子豹的骨頭都酥軟了大半,聽到吩咐,他立刻拍着胸脯說道:“甘爺你放心,你一句話,我梭子豹肯定肝腦塗地,絕不含糊……”
小木匠瞧見衆人效力,松了一口氣,走到許映愚跟前,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費心了。”
許映愚心中一暖,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們這邊沒問題,甘先生您小心。”
小木匠點頭,随後抓着韓馥生,深吸了一口氣,人便消失于夜幕中。
這身法,簡直如同鬼魅。
梭子豹瞧見這等手段,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這甘爺,以前的時候總覺得被人誇大了,言過其實,直到現在,我才知曉,人家是真的厲害啊……”
許映愚聽了,宛如誇獎自己一般,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世人皆道他隻不過是幸運,狗屎當頭,正好分了一份滿清的龍脈之氣而已;但卻不知曉,他這背地裏,受過了多少的苦難與折磨,又磨砺出了多大的毅力和勇氣來……那董惜武,你知道吧,就是重新回來,給滿洲國當狗的那位,他也同樣獲得了同樣分量的龍脈之氣,而且人家還是醇親王府的世代包衣奴,正統的滿清龍脈守護,結果呢,那家夥連給我甘師叔提鞋都不配……”
他與小木匠交流之時,叫“甘先生”,然而在外人面前,卻憑着他師父與小木匠的情誼,叫一聲“甘師叔”。
還别說,這麽一叫,那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一下子就湧現心頭來。
梭子豹忍不住問道:“爲什麽呢?”
許映愚說道:“因爲那董惜武雖然得了龍脈之氣,卻固步自封,永遠都局限于此,但我甘師叔卻不同,他直接将那龍脈之氣給散了去,利用那玩意清洗了自己的筋骨經脈,使得他雖然失去了力量源泉,卻獲得了走向這個世界巅峰的可能……”
梭子豹和崔連城等人聽得出神,許久之後,那崔連城忍不住說道:“他這麽強……能幹得過涼宮禦麽?”
随着中日兩國的交集越來越多,涼宮禦這個名字,也開始漸漸地壓在了一衆江湖人的心頭來。
無數中國的有識之士,都在想一個問題。
誰人,能夠頂得住那位日本半神?
這個問題,讓現場的氣氛爲之一僵,随後變得沉重起來。
許映愚就算是再自豪與驕傲,但也明白“涼宮禦”這三個字的分量。
他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擡起了頭來,認真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幹得過涼宮禦,但我覺得,整個道上,倘若說誰人能夠成爲涼宮禦的阻礙,我想應該就隻有他了……”
……
在衆人議論着小木匠的時候,這位受到無數人期待的男人,則已經帶着韓馥生,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山頭。
他一腳踢在了韓馥生的腿彎上,讓這家夥跪倒在地。
随後,小木匠往着遠處的萬家燈火,淡淡說道:“大道理我不跟你講,講也沒有用,我隻說一點,你隻有一個機會能夠活下來,那就是告訴我青州鼎在哪裏,讓我得到青州鼎,便放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也沒有出言威脅,而是平靜地說道:“你自己揣摩吧。”
跟聰明人講話,不用說太多。
說多了浪費唇舌。
小木匠想着變得有些懶了,主要是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修行之外去,特别是對于敵人而言。
要麽跪,要麽死。
就是這麽幹脆。
韓馥生在這江湖上摸爬滾打十數年,雖說做慣了老爺,但在兄長和其他強人面前,也還是當狗的份兒,故而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心理轉換,當下也是立刻表明了态度:“哥,你說啥就是啥,我都認了……”
小木匠看了一眼韓馥生,然後笑了。
他雖然瞧不起這樣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但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比較輕松,不費心。
小木匠沒有再扯,直接問道:“青州鼎,現在在哪裏?”
韓馥生立刻回答道:“在孫聯營手上。”
小木匠問:“孫聯營在哪裏?”
韓馥生說道:“人在七裏社,那裏有我哥的一秘密别院,東西就在附近,但那家夥行蹤不定,隻有我哥能夠聯絡到他……”
小木匠問:“那麽,你兄長在哪裏?”
韓馥生低頭,說:“他怕出事,所以下部隊去了,至于是哪一支,誰也不知道。”
小木匠聽到,臉色轉冷,淡淡說道:“所以,你等于什麽都不知道,對吧?”
他的話語一冷,韓馥生立刻吓得渾身發抖起來。
他慌張喊道:“等等,等等,甘爺、甘爺,我的親哥,我還知道一個人,那個人絕對知曉孫聯營的下落……”
小木匠盯着他,問:“誰?”
韓馥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了兩個字來:“孔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