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一臉驚愕,盯着眼前的許映愚,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怎麽可能?”
許映愚苦笑着說道:“甘先生,你是我師父的至交好友,我怎麽可能騙你呢?再說了,我若是在你面前說謊話,回頭你過去一查,是真是假,自然也是知曉的,我又何必在這兒與你鬼扯半天?”
小木匠知曉他話語裏的意思,隻不過乍一聽見洛富貴的消息,有些驚訝而已。
他想了想,問道:“來,你跟我講講,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映愚說道:“其實我師父是去了一趟西川之後,就開始有了變化的,但當時并不明顯,後來他的性情就變得越來越怪異了,當時你來訪之時就已經很嚴重了,但在你這客人面前,卻沒有怎麽表現出來,而且他對你也是很重視的,你的來訪,讓他整個人也松弛了不少;但後來又有了變化,我們都感覺到了說不出來的壓抑,而我老弟,也就是小智,你知道吧?”
小木匠點頭,說我知道,你繼續講。
許映愚說道:“小智他犯了點錯,其實這錯誤呢,可大可小,旁人看來也就算了,我們也都這麽認爲的,畢竟師父的一衆弟子中,我老弟的天資與悟性是最高的,也最得我師父看重,大家都覺得問題不大,沒想到師父直接就将他給驅逐出師門,一點兒情分都不留——我老弟當時,跪在敦寨的寨子口,足足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沾,無數人過來幫他求情,但師父都沒有理會,然後他就走了,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
小木匠之前與洛富貴交往的時候,隻覺得這老哥是個豪爽、義氣當頭的漢子,爲人也灑脫熱情。
這回他倒是頭一次,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那老哥的事情。
從許映愚的這個角度來看,他對身邊人,着實是有些過分苛刻了。
小木匠問道:“然後呢?”
許映愚苦笑一聲,然後說道:“我因爲不忿師父對于我老弟之事的處理,于是也就出來了,獨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後來我碰到了另外一個師弟,他告訴我,我走了之後,其餘的弟子,除了邦貴留了下來之外,其餘的人都給師父趕出了師門去,而在那之前,我師父性格就已經很獨了,将所有人都趕出了房子,他們十天半個月都沒有見一回,每一次去老屋,都感覺渾身發涼,然後我師父總是愛一個人獨處,嘴裏還叨叨着,講一些别人都聽不懂的話……”
小木匠問:“所以,你覺得你師父瘋了?”
許映愚苦笑着說道:“到底是不是瘋了,這個我也不知道,按道理說,天底下的人瘋了,他也不可能瘋了,但我又聽人言,說這天才與瘋子,隻有一線距離——或許他對于事情的理解,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所以才會如此……”
他講了一堆,歎了一口氣,說道:“甘先生,您若是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我師父——他這人其實挺孤獨的,一輩子都如此,唯一能夠瞧得上的人,可能也就您,還有那位陣王屈孟虎了,或許他與你見個面,聊一聊,會好許多呢……”
小木匠聽到這話兒,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好,此事了結之後,我去苗疆找他,喝頓大酒。”
許映愚聽到,很是歡喜地拱手說道:“如此,那就多謝甘先生了。”
兩人聊過之後,小木匠回房歇息。
躺下之後,小木匠回想起許映愚與他聊的這些東西,居然有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時間,當真會改變許多的東西。
他曾經以爲會天長地久的情感和人,到了最後,都會被現實所打敗,譬如程寒,又譬如許映愚談及的洛大哥……
時至如今,他閉上眼睛,念及“洛富貴”這三個字的時候,腦海裏還是會浮現出那個頭上包着藍色帕子,個子高高,一臉爽朗笑容的男人來。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背地裏的洛富貴,會是許映愚所說的那般模樣。
也許,每個人都有多面性,隻不過沒有被人瞧見而已。
即便是他,也一樣如此。
這邊是人性。
難怪道家修煉到至高之時,需要斬下三屍,将精神純淨,最終恢複本我之境,方才能夠超凡入聖呢……
一夜無話,小木匠次日醒來,簡單洗漱之後,來到了院子裏,瞧見馬鐵龍匆匆走過,便叫住了他,問道:“出什麽事情了麽?”
馬鐵龍回複道:“好幾個地方都有消息傳回來,這些都需要派人去核查,所以就有點兒忙。”
小木匠聽了,趕忙随着馬鐵龍一起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一點兒忙。
來到了大廳這兒,戒色大師與崔連城等人正在布置任務,不斷有人進出,小木匠走進來之後,等了一會兒,瞧見他們跟前沒人了,于是上前問道:“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戒色大師瞧見小木匠過來,笑着說道:“你來得正好。”
小木匠問:“需要去哪兒麽?直接跟我說。”
戒色大師說道:“那幾處需要核實的地方,我們都派了人手去,一會兒我也得出發了,不過有個事兒,得讓你去辦——寒冰蠱魔今早出去,采買一些東西,說是幫靈秀小師傅固本培元的東西,但出去了許久,一直都沒有回來,有人回報他在大明湖旁邊遇到了麻煩,我們這裏又抽不出人手過去照應,所以還得麻煩你走一趟……”
小木匠一聽,頓時就着急了,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戒色大師說道:“五分鍾之前來的消息,我還想着讓人去叫你呢,結果你就來了。”
小木匠點頭,說道:“好,那我就去走一趟。”
戒色大師給小木匠說了一個地址,問他知道不,小木匠之前來過,知曉那地方離泰豐樓并不遠,點頭說道:“知道了。”
接了任務,他立刻就出了府,朝着湖邊那方向走了過去。
因爲着急,所以小木匠腳程很快,不多時就趕到了地方,左右打量着,很快就瞧見了接應的人,走過去問道:“人現在在哪裏?”
那人卻是認得小木匠的,瞧見他之後,趕忙拱手,說道:“甘爺,您來了啊?”
小木匠與他招呼一聲,又問道:“許醫生人現在在哪裏?”
那人說道:“被人圍在了湖邊的一個亭子裏,不過他在周圍布置了蟲陣,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生怕中毒,所以勉強維持着……”
小木匠讓他引路,一邊走,一邊問道:“圍住他的人,是誰?”
那人說道:“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不認識,但我們有兄弟認出了其中一個,好像是花門魁首徐媚娘……”
小木匠一愣,說道:“徐媚娘?”
那人點頭,說:“對,應該是沒錯的,那娘們兒長得又美又馬蚤,很容易認出來的……”
小木匠聽了,心底頓時就是一沉。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小木匠倒也不會覺得什麽,但如果是邪靈教的人,那麽事兒可就有點兒麻煩了。
畢竟邪靈教高手衆多,若是他們擺出了那天圍捕董惜武的陣勢來,自己可就……
他心中有些忌憚,不過卻沒有辦法對許映愚置之不理,于是加快了腳步,随後說道:“一會兒到了地方,你就别過去了,我去處理就好。”
那人聽了,十分高興,點頭說道:“有甘爺您在,哪裏用得着小的們?”
他對小木匠,倒是發自内心的佩服。
很快,那人将小木匠帶到了湖邊處,小木匠瞧見在遠處的亭子裏,許映愚的确站在裏面,而在不遠處,則圍了一幫人。
他眼睛比較尖,瞧見除了徐媚娘之外,那個矮個子地魔居然也在。
另外那天圍攻董惜武的幾人,除了死去的張信靈,以及那個黑熊妖王之外,其餘的也都在。
除了這幾個,旁邊還有好幾個級别差不多的高手。
瞧見這一幕,小木匠下意識地擡起了頭來,朝着天空望了過去。
果然,他瞧見了一隻翼展巨大的雄鷹,翔于半空之上。
那是……
風魔!
好家夥,許映愚到底是犯了什麽衆怒,竟然惹來了邪靈教的這麽多高手圍攻?
小木匠心頭叫苦,卻有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上了前去,沖着那幫人喊道:“慢着……”
小木匠一現身,那幫人頓時就散開了,爲首的幾人臉色都顯得十分難看,特别是地魔,臉直接就黑了,而徐媚娘和無極刺客等人也沒有太多好臉色,一邊忌憚地往後退開,一邊擺開架勢來,随後看向了地魔。
很顯然,這幫人裏,以地魔爲尊。
地魔實力強勁,但卻見過小木匠的厲害之處,當下也是沒有立刻動手,而是站上前來,沖着小木匠喊道:“甘先生,這兒是我們的個人恩怨,還請您不要插手,免得大家傷了和氣……”
小木匠看着他,随後指着亭子裏的許映愚說道:“他是我最好朋友的弟子,不管他犯了何事,我幫擔着——有事,沖我來!”
地魔瞧見小木匠擺出了家長護短的架勢,臉色變得極爲難看起來。
他看了一眼許映愚,又看了一眼小木匠,顯得十分爲難的樣子。
而旁邊那無極刺客則完全不管這些,惡狠狠地喊道:“地魔大人,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管他那麽多?咱們這麽多人,還怕他一個?”
旁人也是群情洶洶,地魔終于歎了一口氣,說道:“甘先生,你若是真的要保他,刀劍無情,别怪我沒不客氣……”
小木匠向前走去,說道:“好。”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着就要一觸即發之時,卻有人開口說道:“行了,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