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夢生之前一直沒有動靜,卻并不是袖手旁觀。
他是在布局,務必不能讓虛遠道人跑掉。
畢竟這時間還是有講究的,提前弄了,若是讓虛遠道人瞧出不對勁兒來,那家夥如此機警,說不定直接就跑了,若是再想找到,肯定是無比艱難。
而若是布局遲了,等那幫家夥一擁而上,将苟清高殺了,随後遠遁,也是麻煩。
所以李夢生知曉小木匠就在江城之後,也是約了他一起,一來是故友重逢,見個面,聊聊天,再有一個,也有讓小木匠幫忙壓陣之意。
畢竟這虛遠道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走脫了。
好在李夢生手段了得,而且那苟清高又還算厲害,居然将時間拖得足夠,使得陣法封印,再無逃走之可能。
所以那洞庭三兇分作三個不同方向,猛然逃竄,卻不想都碰到了騰然而起的青光,沒辦法走脫不說,還撞了個滿頭包,直接滾倒在了地上去。
而那虛遠道人瞧見六親不認的李夢生,心中也是有些驚惶,使勁兒回抽那鋼劍不成,當下也是厲聲喝道:“他隻有一人,我們可有四個,你們有必要怕成這樣子麽?符王又怎麽樣,他又沒有三頭六臂,你們按住了他的手,他還能施展符箓手段不成?”
聽到他的這慫恿,原本倉皇無措的洞庭三兇當下也是發了狠來,不再逃脫,而是猛然一轉身,朝着場中的李夢生撲去。
一瞬間,他便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去。
瞧見這幫人氣勢洶洶,無端兇惡,那林小姐心驚膽戰,忍不住沖着不遠處的小木匠喊道:“你不去幫一幫你朋友麽?”
小木匠站在場邊打量着,不動如山,淡定地說道:“再看看。”
符王既然已經出手,又怎麽可能要人幫忙?
果然,眼看着那洞庭三兇氣勢洶洶,就要夠着李夢生,卻瞧見李夢生的道袍之上,抖落出了一片金色符文來,化作數張旋轉不定的大網,朝着這幾人兜頭罩去。
與此同時,李夢生手上發力,卻是猛然一掰,那虛遠道人手中鋼劍居然直接斷裂了。
眼看着那劍往前刺來,李夢生的身子微微一晃,卻是避開了這疾風一劍,而右拳,則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虛遠道人的心窩處。
這一拳紮紮實實,沒有任何花哨取巧之意,卻是直接将虛遠道人給撂倒在了地上去。
看得出來,符王平日裏,力氣活兒沒少幹。
虛遠道人倒了之後,李夢生大袖一揮,卻是回過頭來,袖間飛出了幾道符箓,化作流光,落到了那幾個正在奮力掙紮的邪祟頭頂上去。
卻有一聲恢弘道号“無量天尊”響起,滿場轟鳴,等落定之時,那場間哪裏還有什麽人影,隻有幾個布袋落于場間。
舉手投足之間,李夢生便将那兇名赫赫的洞庭三兇給封印入袋,不留半分喘息的時間。
林小姐瞧見那沉着冷酷的道人,那宛如萬鈞雷霆的手段,以及由内而外的冷淡性子,即便是身邊有良人,遠處有期盼,依舊給迷得小心髒兒亂撲騰,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感覺小女孩兒一般的愛情,再一次降臨到了頭上。
真的是,太……太帥了!
一番荷芰生池沼,檻前風送馨香,昔年于此伴蕭娘。相偎伫立,牽惹叙衷腸。時逞笑容無限态,還如菡萏争芳。
别來虛遣思悠飏,慵窺往事,金鎖小蘭房。
帥、帥、帥——迷死人了。
就在林小姐迷得小鹿亂撞之時,另外一邊,那個回過神來的年輕人苟清高也瞧見了摔倒在地的虛遠道人,心中卻是一陣狂喜。
他提着那根麻繩長棍,口中怒吼着,猛然一躍,卻是想要将那棍尖戳兒,就往虛遠道人的喉結處紮去。
他這若是紮中了,虛遠道人定然挨不過,直接挂逑,再無生機。
而他的大仇,也算是報了。
但……
就在此時,李夢生卻是移形換位,倏然出現,如同抓住虛遠道人手中的鋼劍一般,也架住了苟清高手中的棍子。
“啊……”
苟清高奮力往下壓去,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來,那表情因爲用力而顯得無比猙獰,雙目都要噴出火來,随後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悲吼。
然而即便如此,李夢生的手卻如同鋼澆鐵鑄一般,完全沒有動彈,就算是拼盡全力,傷及自身,都難以下壓一寸。
看着這個冷冰冰的道人,苟清高心中湧起一陣無力感來。
終究,還是不行啊……
李夢生感覺到對方卸了力,于是将棍子往前推了一下,兩人分開之後,對那個滿臉沮喪的年輕人說道:“我知曉你與馬聰有着深仇大恨,想要殺之而後快,但請别忘了,除了你妻子這個受害者之外,他還禍害了許多人,若是就讓他這般痛快死了,對别人而言,你覺得公平麽?”
這話兒說得原本心力交瘁的苟清高又生出了幾分希望來,他擡起頭來,望着對方,說道:“你到底是誰?”
李夢生此刻已經蹲下了身子,摸出一根看上去十分奇特的繩索,将虛遠道人綁了起來,聞言擡頭,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麽,我叫李道子。”
苟清高先前全心都在拼鬥之上,無暇顧及旁骛,此刻聽到,終于回過神來:“李道子,李道子……符王李道子?”
李夢生點頭,說道:“對,是我,馬聰叛出茅山,又犯下諸般惡事,罪無可赦,死不足惜——你放心,他死定了,不過我得将他帶回茅山去,由刑堂審判,随後發落,而不是就這麽簡單地處決他,懂了麽?”
若是旁人的言語,苟清高未必肯信,但符王之名号,在江湖上那可是真金白銀的金字招牌。
這招牌,一口唾沫一顆釘,容不得半分質疑。
苟清高即便是心中滿是仇怨,但也不是糊塗人,對李夢生的話還是信得過的,更何況人家還救了他。
他當下也是将長棍戳在地上,随後朝着李夢生拱手行禮。
他認認真真地說道:“拜托符王了。”
李夢生點頭,随後說道:“你若是有常住地址的話,刑堂處決此人之前,會發函告知你……“
他簡單講了一下,而苟清高則是苦笑一聲,随後說道:“不了,我接下來,恐怕要繼續南下,前往贛南了;至于往後,我也不知道……不過沒事,我信得過符王。”
李夢生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朝他拱手,說道:“好。”
江湖人千金一諾,不必多言。
小木匠等苟清高離開了,這才帶着梁林二人,以及顧白果走到了場中來,瞧見奮力掙紮的虛遠道人,歎了一口氣,随後走上前來,與李夢生說道:“完了?”
李夢生照着那虛遠道人的腦袋猛然砸了一拳,待人昏了過去之後,淡淡說道:“對,接下來就是帶回山去了。”
小木匠左右打量一下,說道:“回去的話,可能會比較麻煩哦。”
這兵荒馬亂的,帶着一大活人上路,着實有一些麻煩。
李夢生并不擔心,說道:“都已經安排好了,回頭就直接當做貨物運出去,費不了什麽力氣的……”
兩人簡單聊了一會兒,而旁邊的梁林兩人看着地上那些不斷挪動的布袋子,滿心好奇,忍不住問了幾句,李夢生沒有接話,讓他們盡管參觀,然後拉着小木匠來到了一邊,對他低聲說道:“我聽說,你跟邪靈教的創始人沈老總認識?”
小木匠腦海裏想起了那個黑色短發、人無比精神的沈老大,點了點頭,說對。
李夢生想了想,對他說道:“不管你之前與他關系如何,我都得提醒你一句,小心邪靈教,小心沈老總……”
小木匠一愣,問:“怎麽了?”
李夢生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那人在不久之前,與我師兄虛清有過秘密一戰,不分勝負,但我師兄事後閉了關,至今未出,至于那沈老總,想必也并不好受。後來茅山收到情報,說那邪靈教正在四處搜集你、董惜武以及王白山的消息——我覺得,他有可能是想要通過吸納你們身體裏的龍脈之氣,借以渡劫……”
小木匠想起那個豪情萬丈,義氣沖天的男人,感覺有些不太可能:“不能吧?”
他感覺自己與沈老總的關系還算不錯,對方數次救過自己,把自己當作小老弟一樣。
按道理說,沈老總應該不會對他如何的。
李夢生從小木匠的話語裏聽出了敷衍,不過他天性冷淡,也不是那種瞎操心的人,提點到了,也就夠了,并沒有繼續勸說,而是說道:“不管如何,你多一份心,總是沒錯。行了,我得帶人走了,你日後若是有事找我,還是以前那個聯絡地址……”
他說完,回去帶着虛遠道人,以及那幾個蠕動的布袋子離開,而小木匠送了他一會兒,随後揮手告别。
顧白果瞧見小木匠送完李夢生回來,臉色有些不太好,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小木匠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感情,會變麽?”
顧白果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别人會,我……”
話說一半,她打住了,隻是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