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下也是冷冷一笑,說道:“好你個糊塗和尚,看招……”
她滑步上前,一掌拍向了那永福大師,永福大師冷哼一聲,右手伸出,卻有一挂檀木佛珠,上面竟然有金光浮動,每一顆都在顫抖,發出了“嗡、嗡、嗡”的聲音。
緊接着,永福大師自信滿滿地将這檀木佛珠抖成一個圈,朝着顧白果罩了過去。
法師在這大佛之中修行,練就了一身佛法,勘悟大道,降妖除魔隻是順手爲之。
他自信那小姑娘看着氣勢洶洶,但絕對抵不過他這一下。
然而讓永福大師意外的,是顧白果可并非簡單邪祟,而是洪荒遺族,青丘異種,而且還身居帝俊之力,一身修爲強大,就算是這壓制妖邪的佛門金光加持,也沒有能影響太多,當下也是猛然上前,一掌将那串佛珠拍飛了去。
永福大師瞧見這小姑娘如此厲害,也是收了輕視之心,猛然往後躍開,避其鋒芒之後,與其認真拼鬥起來。
顧白果知曉小木匠心思,所以也是咄咄逼人,但又留着一手,不至于傷到對方。
這兩人在旁邊拼鬥,噼裏啪啦,一陣電光火石,好不熱鬧,而小木匠知曉顧白果的本事,是完全能夠應付這位永福大師的,所以也沒有太多擔心,走到了那男人的跟前來,露出了一抹笑意來,說道:“怎麽樣,能好好說話麽?”
他這笑容在對方眼中,宛如魔鬼一般,吓得對方直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無他,主要是小木匠的兇名太盛。
特别是他斬殺了黑虎幫的幫主萬德虎之後,讓在此地的敵人們,切身感受到了他的恐怖。
再往前看,無論是傳聞中的“武修羅”山下半藏,還是真空大藏,又或者“人形虎”松本菊次郎,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據說可都是喪于這個男人之手的。
這麽一想,那人頓時就有點兒站不住了,腳隻發軟。
小木匠瞧見對方不說話,直發抖,頓時就怒了,罵道:“怎麽,需要我好好伺候一下你麽?”
簡單一句話,直接将這人給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去,随後那人瘋狂磕頭,一邊磕,一邊喊道:“饒命啊,饒命啊甘先生,我是被逼的……”
小木匠瞧見這人吓破了膽子,當下也是收斂怒容,說道:“站起來,好好說話。”
那人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問:“您說……”
小木匠問:“你叫什麽名字,幹什麽的?”
那人趕忙回答道:“我叫段三兒,您叫我小段就好——我是黑虎幫的,就是剛剛被您殺了幫主的黑虎幫……”
小木匠指着那邊的人問道:“那兩個呢?幹嘛的?”
段三兒立刻說道:“拿槍的那個,是精義航運商社的人,服毒的是蘭機關的。”
小木匠問:“說罷,跟我幹嘛呢?”
段三兒說道:“你在西南之事,蘭機關的人已經傳到日本大本營了,日本人對你恨之入骨,所以派了大批高手來華,準備将你給幹掉;我們接到消息,知道你從巫山縣趕來,所以就臨時趕過來,盯着你,好等到那些日本高手抵達之後,給他們提供你的行蹤……”
大概是害怕小木匠的威名,又或者連續兩名同伴的死去,給段三兒提供了太大的壓力,使得他完全沒有任何的隐瞞,便将這背後的事情全部倒了出來。
小木匠聽到,不但不害怕,反而笑了,問道:“喲,日本人還派了大批高手來?都有誰,涼宮禦麽?”
段三兒搖頭,說沒有這麽一個人,聽說是一個叫做“五十岚秋夜”的男人,我們一起來的時候,那兩個人跟我吹噓,說這個男人是黑龍會的第一高手,而且還是日本修行界半神系之外,最頂尖的幾個高手之一,如果他能夠前來,并且找到你,你絕對隻有死路一條——這是他們說的,我隻是轉述……
五十岚秋夜?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名字啊?
小木匠有些懵,不過瞧見對方并不像是撒謊的樣子,于是又繼續問了幾句。
段三兒如實作答,知道的就說知道,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顯得十分坦誠。
小木匠問完之後,瞧見他态度不錯,然後說道:“你走吧。”
啊?
聽到這話兒的時候,段三兒卻是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趕忙跟小木匠道謝,連着說了好幾聲謝謝之後,方才轉身離開。
結果他剛剛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後的小木匠喊道:“等等……”
段三兒渾身一僵,緩緩地轉過身來,臉色煞白,顫抖地說道:“怎麽了?”
小木匠看着他,平靜地說道:“我放你走,是因爲你剛才還算真誠,沒有跟我玩虛的;不過你記住了,回頭還跟日本人爲虎作伥,辦這些糟心的狗屁事兒,下次碰到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懂麽?”
段三兒先是舒了一口氣,然後趕忙拍着胸脯說道:“爺,您放心,我不去渝城了,直接回鄉下老家去……”
他滿口保證,小木匠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對于這人的話語,小木匠談不上信不信,隻是不關心而已。
他言盡于此,如果下一次再碰到這家夥給日本人當走狗,小木匠并不會吝啬給他一個痛快。
那段三兒離開之後,小木匠回過了頭來。
這個時候,永福大師與顧白果早就停止了交手,正在對峙之中。
小木匠沖着那老和尚笑了笑,然後說道:“大師,這一切,你應該都聽清楚了吧?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把他叫回來,讓他再給你解釋一下?”
永福大師在剛才段三兒開口的時候,就已經與顧白果拉開了,所以後面的對話,基本上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也知曉了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并不是一起簡單的江湖鬥毆。
而現在小木匠所說的話語,對他而言,着實是在打臉。
關鍵是他還不能說什麽。
這種憋悶,讓自謂“正義”的永福大師很是憋悶,臊得慌,當下也是闆着臉說道:“不管怎麽說,你也不能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帶進我清靜佛門來……”
聽到這句話,小木匠笑了笑,卻也沒有反駁什麽。
他發現并不是所有的佛門弟子,都如同戒色大師那般豁達豪邁,灑脫自然,到底還是沒有脫離人性的約束。
這個時候去費心争執,除了一地雞毛,實在是沒有什麽過多收獲。
他原本還想登上淩雲大佛之上去,就近查看遊覽一番,此刻卻莫名沒了興趣,笑着對那老和尚說了一聲“好”之後,便朝着顧白果揮了揮手,兩人離開了此地。
看着這對“狗男女”揚長而去,留下地上一具屍體,和遠處江上漂浮的死人,永福大師臉色很是難看。
這時有一個小沙彌走了過來,怯生生地問道:“師父,這個該怎麽辦?”
永福大師氣呼呼地說道:“能怎麽辦?叫你幾個師兄過來,把這裏打掃一下,佛門重地,出現這等兇事,哼……”
小沙彌瞧見師父發怒,不敢多言,轉身要走,想要去喊人,結果永福大師又把他叫住了:“慧明,去叫你慧念師兄來,讓他去找艘筏子,把江面上的屍體撈一下……”
小沙彌唯唯諾諾,應聲離去,而永福大師則長歎了一聲,然後嘀咕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猛的麽?實在不行,還是回西北得了……”
就在永福大師有點兒懷疑人生的時候,小木匠這邊已經與顧白果重新踏上了旅程。
他們繼續西行,一路北上,兩天之後,終于抵達了錦官城。
當初小木匠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錦官城,匆匆忙忙,慌慌張張,而此刻故地重遊,看着這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切似乎都跟從前一樣。
而自己,卻依然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隻會打家具、蓋房子的小木匠了。
他也不必擔心走在大街上,被人拿刀子砍。
更不用誠惶誠恐地過日子。
物是人非。
時間真的是一個神奇的東西,能夠改變太多太多的事情。
進城之後,小木匠帶着顧白果沿着正東門大街往裏走,路過一家文房四寶的店子,他停了下來,要了紙筆來,用正正規規的瘦金體,寫了一封拜帖。
寫完後,小木匠吹幹墨迹,對顧白果說道:“怎麽樣,我這一手字?”
顧白果一本正經地打量了一會兒,說道:“規規矩矩,匠氣十足。”
匠氣……
聽到顧白果的評價,小木匠不由得想起了在川北遇到的那個叫做李夢生的男子。
那男人的字,才叫一個絕。
他将拜帖封好,帶着顧白果去了一家巷道裏的面攤,對攤主說道:“兩份紅燒牛肉澆頭,多加辣椒……”
那攤主居然還認得他,很是高興地說道:“嘿,您來了。”
攤主放下前面的客人不招待,給小木匠下面、調味、淋澆頭,然後端了兩碗熱騰騰的面放到了兩人面前。
旁人罵他,說怎麽不講個先來後到,攤主咧嘴笑了,說道:“我們是老相識咧,是朋友,不是客人……”
小木匠笑了,将面攪拌一會兒,夾一筷子吃下去。
嗯,還是那個味兒。
一個字。
香。
吃過面,盡管攤主再三推辭,小木匠還是給了錢,随後帶着顧白果去了不遠處的大帥府,奉上了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