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兩個花門的走賓(比花門護法低上幾級的人員)可不會像徐青山那般骨頭硬,隻需要聽到程子孝的話語,就能夠知曉,他們算是将屈孟虎和小木匠等人給賣了一個徹徹底底,沒有保留。
不過好在下面的辦事人員,知曉的事兒到底還是很少。
而且他們現如今已經找到了程蘭亭藏身的老巢,就算是目的暴露了,也沒有太多的麻煩。
以程蘭亭的派頭,總不能聽到他們過來尋仇,便遠走高飛,望風而逃吧?
更多的可能,便是像韓抱劍對待上門尋仇的熊草一般,不會有太多的在意吧?
畢竟無論是屈孟虎,還是小木匠,程蘭亭得到的情報都有限,并不知曉這兩人在這幾年的時間裏,到底成長到了一個什麽樣的高度……
小木匠十分淡然,而程子孝卻以爲戳到了對方痛點,當下也是得意地說道:“怎麽樣,還有什麽話說嗎?在這兒話趕話,欺負我們陳老大老實善良,打算蒙騙他過關?甘十三,你真的是夠有心機的啊……”
小木匠平靜地看着對方,淡淡說道:“程蘭亭在哪裏?”
程子孝不屑地說道:“你什麽身份啊?我們龍頭,是你想見就能夠見的麽?小子,我知道你這兩年混得不錯,在外面掙下了點兒名聲,但記住了,年輕人不要好高骛遠,也不要盲目自信,龍頭是惦記着以前的交情,這才沒有爲難于你的,沒想到你居然還七拐八拐、死皮賴臉地跑到了這兒來,當真是不打算活了,對吧?”
面對着他的嘲弄,小木匠卻耐心地說道:“我要怎樣,才能夠見到貴幫龍頭程蘭亭呢?”
程子孝将手揚了起來。
十一個與剛才那鐵罐子一樣打扮的家夥從四面八方出現,朝着這邊圍了過來。
這些人手中兵器各異,當真是刀槍劍戟,斧钺鈎叉,截然不同,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
那便是重。
沉重。
這十一人,連同着剛才那個拿着依仗斧钺、喝止住小木匠的家夥一起,将三人給團團圍住了。
而這時,程子孝方才冷冷說道:“回頭等你死了,龍頭緬懷你的時候,或許能夠碰回面……”
說着,他回過頭來,對着旁邊的陳倉說道:“陳老大,這邊的事情,我來處理吧,你要是沒事兒,便去那邊幫忙,将那個想要破解咱們法陣的家夥給逮住……”
陳倉看了看小木匠,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程子孝說道:“他與龍頭有舊,而且鬼王吳嘉庚的頭顱,也是他機緣巧合之下斬落下來的,這件事情對咱們渝城袍哥會,也是一段恩情,能抓活的,盡量抓住,将他押送去與龍頭見面,說不定龍頭會有别的看法呢……”
他叮囑着程子孝,而程子孝則滿臉微笑着答應,說道:“好嘞,我記着呢。”
他好說歹說,将陳倉送走,等人走得稍微遠一些了,卻是回過身來,冷着臉說道:“你們這幫巫奴,都在幹嘛呢?還不趕緊将闖入者處理掉?”
拿着斧钺的那個男人問道:“我們……該怎麽弄?”
程子孝眉頭一挑,問:“規矩是怎麽說的?”
男人下意識地挺直身子,條件反射一般地喊道:“膽敢闖入禁地者,格殺勿論。”
程子孝惡狠狠地罵道:“那還愣着幹嘛?”
說完話,他猛然一甩袖子,轉身就要離開去。
在他的心中,處理眼前的這三個闖入者,憑借着程蘭亭親手調教出來的十二巫奴,便已經足夠了。
因爲這些巫奴本身就是用三眼巫遺迹之中的秘寶培養出來的,而且他們在主場作戰,會得到遺迹大陣源源不斷地支持,讓他們就如同永動機一般,完全不用擔心勁力匮乏的問題。
這十二人别說對付區區三個闖入者,就算是一支軍隊,都是毫無畏懼的。
所以他準備離開,過去那邊處理别的事情。
然而他這邊一轉身,就瞧見那個被十二巫奴團團包圍住的甘十三,居然攔在了他的前路上。
這是怎麽回事?
程子孝臉色一變,有些驚訝,而這時,那個男人卻還是那一副可恨的樣子,對他說道:“你的意思,是沒有生死,不能見程蘭亭?”
程子孝下意識地回答道:“是。”
小木匠點頭,說道:“明白了,那麽……雖然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但爲了見程蘭亭,我……得罪了!”
說完話,他卻是伸手,朝着程子孝抓了過去。
他這麽簡單一抓,五指微屈,看似慢騰騰,然而程子孝卻感覺自己全身都變得僵硬,血液似乎都流通不暢了,竟然不閃不避,就等着對方的手掌探過來一般。
好在他身體雖然僵硬停滞,但思維卻還是活泛的,當下也是忍不住大聲喊道:“救我!”
那讓程子孝無比信任的巫奴當真也是十分得力,當下也是在一瞬間,有四五個攔在了他的身前,随後揮動手中的兵刃,朝着小木匠斬去。
而有人擋在身前,程子孝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許多,身體也恢複了控制。
經曆過剛才那古怪的場面,讓程子孝又驚又怕,當下也是連連後退,大聲喊道:“殺了他,殺了他……”
他有點兒驚慌失措,一邊喊着,一邊往遠處跑開,想要盡可能離那個古怪的家夥遠上一些,沒想到那些巫奴卻是沒有辦法擋住對方,當那家夥掏出了一把破舊長刀來劈砍的時候,原本穩定有力、強大兇悍的巫奴們,紛紛被蕩開去,有的甚至直接滾落在地,變成了滾地葫蘆去……
手拿長刀的小木匠,竟然有點兒無可匹敵的狀态。
瞧見這個,程子孝忍不住又沖着押解羅九和另外一名花門走賓的手下喊道:“拿刀……”
吩咐之後,他沖着正在人群之中沖殺的小木匠喊道:“姓甘的,你要是再不停手,你的同伴就要沒命了……”
他原本感覺勝券在握,沒想到局勢陡然轉變,不得已,隻有用羅九兩人的性命來牽制對方。
然而小木匠與花門這兩人并不太熟,而且對于這兩人将自己和屈孟虎賣了的行爲,也有些不屑,所以對于他們的生死,并不會太過于關切。
不過出于禮貌,他還是出手了。
隻見小木匠宛如疾電一般,出現在了程子孝那兩個手下跟前,手中的舊雪輕輕一揮,那兩人便大叫一聲,捂着手腕倒退了去。
而小木匠又一刀過去,兩個被綁住的花門走賓,卻是又重獲了自由。
這兩人解綁之後,跌跌撞撞地朝着不遠處的小舞姑娘走去,尋求庇護,而小木匠卻已經揚起了刀,朝着程子孝宛如利箭一般沖了過去。
依舊有巫奴上前,想要阻擋住小木匠。
然而此刻的小木匠,卻是已經完全掌控住了周遭的氣息和元素,即便它們被此地的法陣約束,卻也被小木匠強行拿捏在手中,最終貫注到了舊雪之上。
這樣的舊雪,強度簡直到達了讓人驚駭的程度。
而那些巫奴卻感覺周遭的環境,似乎與平時截然不同,完全提供不了太多的支持。
此消彼長的結果,卻是這一衆人等,竟然沒有一個,是小木匠的一合之将。
瞧見那個宛如殺神一般的家夥沖到跟前來,身爲修行者的程子孝沒有半分抵抗之心,眼看着那長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掠來,他卻是噗通一下,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去,大聲叫道:“饒命……”
在那一瞬間,程子孝的心中充滿了懊惱和後悔。
他腦子到底是抽了哪根筋,爲什麽要把陳倉給支使開去?
要是渝城袍哥會修爲排行前幾的陳倉在,他又何至于如此狼狽?
不過他臨場的決定,還是正确的。
舊雪的鋒刃,停留在了程子孝脖子的一毫米處,便沒有再動了,而随後,那個男人對着程子孝說道:“對不住啊,我想要見程蘭亭,所以得借你人頭一用……”
程子孝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喊道:“等等,等等,我有辦法讓你見到龍頭,别殺我!”
小木匠問:“什麽辦法?”
程子孝下意識地應道:“什麽辦法?什麽辦法?什麽辦法來着?”
他無意義地重複着小木匠的話語,顯然是懵住了,而小木匠則有些不耐煩此人了,當下也是将刀口往回收了收,随後準備朝着對方脖子處抹去。
就在這時,十米之外,有人沉聲說道:“住手。”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擡起了頭來,朝着那邊打量了過去。
那是一個光着上半身的男人,他渾身枯瘦,皮包着骨頭,看着虛弱無比的樣子,而身上的皮膚刺滿了紋身,無數堆疊在一起的符文彙聚一處,卻仿佛是一件衣服那般。
程蘭亭。
幾年不見,程蘭亭居然變成了這一副鬼模樣。
體重都沒有八十斤的程蘭亭出現之後,平靜地看着小木匠,緩聲說道:“我來了,你把他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