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但能夠感覺到深深的内疚,這種内疚讓他變得有些憤怒,不過随即又變得平靜起來。
事實上,就算是他不出現,熊草也逃不過死這一結局。
現如今的死去,或許對于他來講,也是一種解脫,可以不必飽受折磨之後死去。
而随後,小木匠也瞧出了這個韓抱劍,與自己外公的區别來。
雖然同是出身于綠林之中,也同樣殺人如麻,但納蘭小山從來不會濫殺無辜之人,他崛起于混亂的西北之地,暴力隻是爲了維護秩序而已,并不會因爲嗜血而殺人。
更多的時候,他還是會讓人們去他的客棧講述,希望能夠給人們帶來一個太平世界……
而韓抱劍卻不同。
這個家夥出身綠林,卻真的就隻是一個賊人而已。
他沒有信仰,沒有敬畏,甚至連半點兒的憐憫之心,都沒有。
這樣的人,如何能夠配得上與他外公并列?
小木匠将熊草至死都還圓睜着的雙眼給撫平了,然後将白布給蓋了上去。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那鐵閘電梯口的跟前。
這玩意是很原始的機械結構,差不多就是一個升降裝置而已,小木匠研究了一下,就知曉應該怎麽弄了。
随後他拉動閘門,聽到吱吱呀呀的聲音,沒多久,電梯來到了跟前,門也打開了。
小木匠伸手過去,将鐵栅欄給打開,走了進去,随後朝着屈封與小舞姑娘揮手招呼,讓他們趕緊過來。
而這個時候,屈封朝着這邊走來,結果那小舞卻已經拿着一把匕首,将暈死過去的三人全部都給解決,沒有了氣息。
這個小娘皮,當真是一個狠角色……
小木匠剛才出手迅疾,不過卻很有分寸,隻是将人給拍暈,并不緻死,此刻瞧見小舞姑娘毫不留情地用匕首補刀,挨個兒心口紮過去,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不喜。
不過在瞧見死去的熊草之後,他也沒有太多立場勸解小舞不要過于兇戾,免得沾染因果……
畢竟如果換做是程蘭亭或者韓抱劍,對待他們,恐怕會更加兇惡。
三人來到電梯這兒,站定之後,往下行去。
電梯往下沉落,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僅僅隻是十幾秒鍾,當它最終停止,并且發出震動的時候,小木匠伸出了手來,示意身邊兩人,朝着旁邊靠去。
下方這兒,很有可能會有敵人,甚至伏擊。
然而當門打開之時,這兒隻是一條空蕩的通道,卻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小木匠出了電梯口,往外走來,發現這通道不長,差不多十幾米左右,然後有拐彎,而拐彎處則有光亮傳了過來。
他示意屈封與小舞往自己身後站着,而自己則緩步往前走去。
走到通道盡頭,往右一拐,那兒卻是一個高達兩米以上的石門,這石門的成色與周圍的通道截然不同——這十幾米長的通道,以及上面的空間,一看就知道是新修築而成的,而這石門看着則有了年頭。
它上面有陳舊發黃的刻痕,那是某些古怪的符文,有大量三角形的圖案形狀……
那門是虛掩着的,有呼呼的風聲,從裏面吹了出來。
小木匠走了過去,路上的時候發現好幾處的機關,不過這些顯然都被填住了,用不着擔心什麽。
當他将門給推開的時候,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巨大的空間,甚至比他之前在龍虎山中瞧見的那帝俊遺址還要龐大——他們眼前,是一大片的廣場,上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散落着許多石柱、金屬器鼎以及骸骨,程蘭亭的人大概清理出了差不多幾畝地的空地來,而更多的,則是堆積雜亂。
在更遠處,則是黑乎乎一片,有許多石柱、石筍以及分割出來的空間,看得不太真切,唯一清楚的,則是在目力能及的盡頭處,有一個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應該是石質的,至少表面上看着是石頭材質,高達十幾丈,隐約是一個人形,但具體模樣,又掩映在了黑暗之中,瞧得并不真切。
除了那石頭雕像之外,還有一處比較顯眼。
那便是在雕像左下方處,那兒有一個高台。
高台之上,有熊熊烈焰在跳動。
那是一盆大火……
而除了那兒之外,近前的廣場這邊,每隔一段距離,也有油燈出現,不過因爲空間太大,故而整體看上去一片昏暗,瞧不清楚。
小木匠打量着眼前一切,心中震撼的同時,還在四處打量着,找尋着敵人蹤迹。
很快,他瞧見西南角那邊有影影綽綽的人。
很多。
而且西南角那邊,似乎還坍塌了一部分,有簌簌往下的石頭跌落下來。
很顯然,屈孟虎應該是引着人往那兒去了。
小木匠往前走去,想要摸到西南角的方向去,結果沒走幾步,突然間有燈光從頭頂山上落下,将他、屈封和小舞姑娘給照得通透。
緊接着有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攔在了他們前方,大聲喝道:“袍哥重地,來人止步……”
小木匠擡頭一看,瞧見那人帶着一副鐵制的鬼神面具,全身披着重甲,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斧钺。
這斧钺并非短柄,而是長的,就如同用來做依仗的那種,而且通體都是金屬,看上去非常沉重,此刻卻被他拿在手中,輕若無物一般。
瞧見對方這模樣,小木匠忍不住笑了起來。
即便是被發現了,他也沒有任何的畏懼,而是冷冷說道:“怎麽,你們是哪路袍哥?是渝城袍哥會呢,還是鬼面袍哥會?”
那家夥臉上戴着的鐵面具,古怪之處,卻跟鬼面袍哥會有得一拼。
就在小木匠出言嘲諷的時候,身後卻出現了一個人。
渝城袍哥會的閑老大。
陳倉。
這個半秃的胖老頭,小眼睛厚嘴唇,笑起來跟彌勒佛一般,而此刻卻闆着一張臉,冷冷看着小木匠,緩聲說道:“甘十三,你不問而來,貿然闖入我袍哥會禁地,所爲何事?”
小木匠沒想到陳龍的大伯居然也在這裏。
他有些意外,因爲他感覺陳倉與程蘭亭的關系隻能算一般,即便是有陳龍爲紐帶,但利益相關,各自都是一座山頭,總也親近不到哪兒去。
沒想到陳倉居然也摻和進了這件事情來。
面對着這位渝城袍哥會有名有數的頂尖高手,小木匠沒有了先前面對那鐵面人的傲氣,不過卻也不慌,平靜地說道:“找人。”
陳倉咄咄逼人地問:“找誰?”
小木匠瞧見陳倉滿臉寒霜,顯然是含着憤怒,也收起了先前的交情,淡淡說道:“陳老大,你這是打算責問我麽?”
陳倉搖頭,說:“職責所在。”
聽到這裏,小木匠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過來,有兩件事情——熊草是教我刀法的啓蒙師傅,而就在剛才,韓抱劍完全不理會我的請求,将他給殺了,這筆賬,我得找韓抱劍算一算;再有一個,我還想過來找你們龍頭問一問,爲什麽要将我的消息,傳給日本人——他程龍頭,是打算與日本人勾結在一起麽?”
他應對起陳倉的責問來,毫不示弱,反将一軍。
特别是後面的那一件事,直接将陳倉給弄懵了,他眉頭一揚,問道:“什麽日本人?”
小木匠說道:“這件事情,還是讓程龍頭親自過來給我解釋吧……”
陳倉搖頭,說道:“他在閉關,誰也不見……”
小木匠往前一步,說:“是麽?”
他氣勢很足,弄得陳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随後有些結巴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剛才說的事情,不過你也别着急,總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陳倉試圖跟小木匠解釋着什麽,而這個時候,遠處卻是走來一人,沖着陳倉喊道:“陳老大,這幾個家夥,跟剛才過來搗亂的那狗東西,根本就是一夥兒的,你跟他解釋什麽?”
那人走到跟前來,小木匠打量一眼,發現他長得居然與程蘭亭有三分相似。
不用說,這人便是程蘭亭的宗族親戚程子孝。
這家夥走到陳倉跟前來,随後轉過身,對着小木匠說道:“别在這兒哄騙陳老大了,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和那個屈孟虎,還有這幾個人,都是沖着我們龍頭來的……”
小木匠毫不隐瞞,說道:“當然,我怎麽着,也得讨要一個說法啊……”
他混淆着概念,而這個時候,程子孝則冷冷笑了起來。
他說道:“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來,看看這都是誰……”
程子孝拍了拍手,接着有兩個人被押送了過來。
小木匠瞧了一下,眼睛就眯了起來。
那兩人,卻是先前離開的那兩個花門弟子,羅九和另外一個誰……
他們不但沒有回去,通知到人,而且還給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