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刺就像一顆雷,指不定在什麽時候,就有可能引爆。
因爲雍熙文知曉,小木匠此刻之所以陷入這樣的局面,有極大的可能是程蘭亭在背後操盤使的壞——他這兩年雖然大權旁落,風光不再,但也樂得清閑,閑暇下來之後,也認真地研究起了程蘭亭這個人,以及他的處事方式來,并且漸漸地看出了不少的門道來,對于他的手段清楚得很……
正因如此,隻要這事兒查清楚了,這個甘十三年少氣盛,極有可能就跟程蘭亭對上了。
他若是能夠将程蘭亭給宰了,那真的是喜聞樂見,大快人心;而若是不能,給程蘭亭帶來一些麻煩,也是他樂意見到的事情。
不過程蘭亭這般想着,卻不知小木匠早就已經将目标對準了程蘭亭,隻不過苦于找不到人而已。
現如今從雍熙文口中掏出這些東西,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小木匠與雍熙文見過面之後,立馬折返,過去與屈孟虎彙合,兩人簡單溝通之後,也離開了現場,去往别處。
次日清晨,朝天門碼頭的一處高台上,挑起了一根高杆,上面卻是挂起了一個腦袋,那人頭怒目圓睜,一臉恐懼,看着十分可怕,而下方則挂着一布條,上面寫着“漢奸萬德虎,勾結日寇,欺行霸市,死不悔改,誅之,望世人引以爲鑒……”
二十六個大字,看得來來往往的人們心中震撼。
這個人,是黑虎幫的幫主萬德虎?
威風凜凜的萬德虎,居然被人殺了,而且還大張旗鼓地挂在了這朝天門碼頭來?
到了差不多早上八時,這高杆便給警察收了,但旗杆不在,消息卻宛如石子投入湖面的波紋一樣,朝着四面八方傳遞而去,上至官方軍隊,下至販夫走卒,還有那魚龍混雜的各幫派,都聽到了這消息。
一時間渝城就像是那池塘裏來了條鲶魚,泛起污濁泥水無數,無數消息流傳,各自行動紛紛……
而衆人議論的主角,卻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渝城。
屈孟虎和小木匠在朝天門這兒辦完事情之後,直接登船,前往巫山縣。
至于屈封,他則留在了渝城,負責與花門之間的聯絡。
雍熙文既然點出了“程子孝”這個線索來,那麽隻需要讓花門順着這個線索查下去就行了,而他們則可以直接奔赴巫山縣,在那兒等待着。
到時候程子孝如果去了巫山縣,花門自然會将消息傳遞過來,他們到時候再過去盯着跟梢就行了。
至于渝城這兒,既然已經攪得風雲亂湧,那麽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這是非之地,先跳出泥潭,等日後有事,再回返此處吧……
巫山縣離渝城不遠,順流而下,到了傍晚時分,終于抵達。
靠岸之後,兩人上岸,伸了一個懶腰,吸着清涼的夜風,感覺精神爲之一凜。
小木匠腹中饑餓,撺掇着說道:“走走走,去吃點兒好吃的……”
屈孟虎卻說道:“先去看看青山吧。”
徐青山被花門麗娘介紹到了這邊龍溪鎮來找一個醫師接筋,周平陪着過來了,所以聽到程蘭亭極有可能藏身于巫山這邊,屈孟虎便張羅着先過這邊來。
這目的,一是提前有個布置,再有一個,則是過來看看徐青山這邊的傷勢如何,是否能夠将筋接回去,恢複正常行走……
沒弄清楚之前,他又如何吃得下東西?
小木匠知曉這個兄弟表面上大大咧咧,好像誰也不在乎似的,但内心卻還是十分柔軟的,也非常看重感情。
徐青山是他的得意弟子之一,他終究還是一直記挂着的。
兩人在街上随便吃了兩碗小面,幾分鍾解決之後,便去往一處藥鋪那兒,抵達之後,接到消息過來的周平在此守候。
接到兩人之後,周平很是高興,打完招呼,他告訴屈孟虎,說青山的傷勢好得很快,至于那腳筋,也已經接上了,不過他那病拖得有點兒久,所以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确定是否成功,這個得等最終痊愈之後,方才能夠知曉。
而且即便是痊愈之後,還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康複訓練才行。
聽完這些,屈孟虎很是高興,說道:“看起來,那醫生的醫術還不錯嘛……”
周平點頭,說的确,醫術仁心。
在周平的帶領下,屈孟虎和小木匠前往了龍溪鎮,趕在了九點鍾的時候抵達,周平告訴他們,那醫生在鎮子邊上的一個竹林邊,蓋了個草棚子行醫。
因爲沒有床位,所以他們隻好在鎮子的客棧休息,白天的時候,醫生會過來檢查傷勢和換藥……
聽到這些,屈孟虎有些驚訝,問:“怎麽在草棚子裏行醫呢?就沒有租個房子,搞個診所麽?”
周平說道:“醫生她雖然醫術高超,但仁心仁術,若是有錢人去看病,她也是正常的收診金,但若是窮苦人家過去,實在是給不了,她甚至都不要診金,要碰到揭不開鍋的人家,她還會搭上幾服藥去,免費幫人家看病——正因如此,她根本賺不了什麽錢,哪有租得起房子?”
屈孟虎聽了,忍不住歎道:“這才是真正的杏林國手啊!”
能夠給徐青山接挑斷腳筋的,自然是醫術極爲高超之人,而這樣的人,卻并沒有用醫術來謀利,反而是用來普濟世人,甚至虧錢治病……
這樣的品性,當真是讓人歎服。
周平這幾日顯然也對那醫生十分敬佩,忍不住說道:“對呀,這十裏八鄉的人,都誇她是再世觀世音呢……”
觀世音?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木匠聽到這話兒,開口問道:“這是位女醫生?”
周平點頭,依舊贊不絕口地說道:“對呀,是個女醫生,年紀還不大,長得還挺漂亮的——當然,别看她人美心美,但醫術卻是一等一的,這附近的醫生,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在渝城都有聞名,要不然花門也不可能被我們推薦到這兒來……”
他對那女醫生的印象顯然是很好的,一旦誇獎起來,完全停不下來,而小木匠卻打斷了他,直接問道:“那醫生,姓什麽?”
周平沒有弄明白,愣了一下,随即說道:“這個……倒是不知道啊,她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而且也不曾與外人提及——反正我沒聽人說起她姓什麽過,就知道大家夥兒,都管她叫做醫生……”
小木匠問:“是不是姓……顧?”
周平搖頭,說:“不知道,真沒聽說……”
小木匠又問:“那她長什麽樣子?是不是丹鳳眼,瓜子臉,皮膚光滑如牛乳,長得又乖又漂亮……”
周平說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甘哥,說會話,我都不太好意思打量人家正面,不是别的,是那姑娘長得太美了,我在她面前,有點兒自慚形穢的自卑……”
他說完之後,又說道:“其實問這麽多,等明天她過來換藥,你就知道了——甘哥,你莫不是認識她?”
小木匠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就問問而已。”
他不在多問,而周平則帶着兩人來到了客棧那邊,進了房間裏去看望了徐青山。
幾天不見,徐青山的神色比先前要強上太多,紅潤了不少,瞧見屈孟虎和小木匠過來,也是十分激動,差點兒就要爬起來。
屈孟虎趕忙上前,制止了他,随後又與他寒暄,問了一下身體狀況。
小木匠在旁邊看着,等屈孟虎聊起其它事情的時候,他退出了房間,來到了院子裏透氣。
他心中有事,有點兒站立不安的感覺,擡頭望天,瞧見月朗星稀,夜風習習,心中卻思緒萬千,複雜得很……
等了沒多一會兒,屈孟虎出來了,瞧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問道:“怎麽了?”
小木匠搖了搖頭,說:“沒什麽。”
屈孟虎人精一般,哪裏瞧不出來,當下也是問道:“你懷疑,那個女醫生,有可能是你的那個小姨子顧白果?”
小木匠一下子就炸毛了,立刻說道:“不是小姨子,我跟顧蟬衣的婚約已經接觸了,半點兒關系都沒有了,所以我與顧白果之間,就隻是單純的朋友而已……”
屈孟虎笑嘻嘻地說道:“單純隻是朋友,會讓你堂堂魯班聖手如此焦躁不安?”
在這損友面前,任何的隐瞞都是徒勞,小木匠無奈地說道:“随你怎麽說吧……”
屈孟虎卻不嘲笑,而是鼓勵道:“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過去瞧一瞧,不管是不是,心裏面也算是有了底不是?”
小木匠說道:“我害怕不是她,而是她姐姐顧蟬衣——而且就算是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講,畢竟我們之前曾經有過誤會,她是否釋懷了,我也不知道……”
屈孟虎伸手過去,一把押着他,直接罵道:“我發現你這人,真幾把磨叽,唧唧歪歪的……走走走,我陪你去,行了吧?”
他強行按着小木匠,将人押着,朝着鎮子外的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