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俗語,用來形容修行者的脆弱,再合适不過。
因爲修行者即便明了氣機運轉之精妙,納天地元氣于經脈,用于錘煉身體之機能,又勤奮活動與鍛煉,使其身體素質和反應,與尋常人有很大不同,但隻要不是超凡入聖,終究還是逃脫不過肉身凡胎的狀态,稍微一不注意,沒有防範,那麽就和尋常人等,并無任何區别。
他們一樣會受傷,甚至死亡,無論是刀槍,還是子彈,甚至吃飯也有可能就噎死了……
近代修行者的沒落,除了因爲元末明初的天地靈氣潮汐式的大衰弱之外,更重要的,是槍與炮傳入了大陸,讓許多修行者悲哀地發現,自己修行一輩子,甚至有可能會被一個剛剛學槍三兩天的人,用一顆廉價的子彈給解決了。
這裏面到底有多麽的嘲諷,也隻有身處于那個時代洪流的修行者,才能夠親身體會得到。
回到江邊伏擊現場,小木匠在中槍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異樣,不過他與普通修行者不同的,是他的身體不但有麒麟真火反複不斷地錘煉,而且還經受過龍脈之氣這樣神奇的力量洗刷經脈。
這些力量的存在,使得他的身體素質迥異于常人,甚至比這世間大部分修行者都要強悍太多。
盡管他沒有集中精力,使得身體表面硬化,擋下這一擊,但在子彈入體的一瞬間,他的肌肉反應還是完成了,使得那子彈并沒有進入身體太多,而且被破壞的血管也在迅速收緊,使得湧動的鮮血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緊接着他伸手過去,将那彈頭給硬生生地扣了出來。
而當他完成這些的時候,卻聽到巷子那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扭頭一看,瞧見卻有七八個黑影從那裏浮現,随後隐隐間還有槍支平舉了起來。
小木匠沒有任何猶豫,右腿足尖一蹬,使用那登天梯,人便直接上了牆頭去。
沒想到他這邊一上牆,不遠處的制高點上立刻就有槍聲響了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的小木匠已然酒醒,無論是精神意志,還是身體反應,都進入了巅峰狀态。
幾乎是在槍響的一瞬間,他身子就平移了一米,使得那子彈從身邊呼嘯而過,卻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有威脅性的傷害。
随後小木匠擡頭,瞬間鎖定了不遠處一棟四層小樓的樓頂。
那兒有一個端着步槍的槍手,正在瞄着他。
雙方的目光,在半空之中相遇,仿佛有火花擦出一般,而對方的回應,卻是毫不猶豫地再一次扣動了扳機。
砰……
砰、砰、砰……
開槍的并不僅僅隻有制高點上的那名槍手,伏擊圈裏有好幾名槍手都是厲害之人,也都翻上了牆頭來,朝着小木匠這邊潑灑彈雨,想要盡可能地造成殺傷效果。
而小木匠在那人扣動扳機的一瞬間,他也動了。
他即便是受了傷,而且還遭受到至少十人以上的槍手伏擊,但卻并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他卻是迎着制高點上的那個槍手沖去。
他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
即便是子彈,也沒有辦法追上小木匠的速度,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幾個起落,他便已經來到了制高點的近前來。
而在此期間,那制高點上的槍手已經連着開了好幾槍。
那是個高手。
他的每一槍,都差點兒咬到了小木匠的皮肉,即便是在小木匠登天梯這般極緻的縱身之法下,都能夠勉強鎖定到人。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阻擋不了小木匠勢如猛虎、迅如獵豹一般的攻勢。
不過那家夥的判斷力很強,在感覺到小木匠即将抵近的時候,卻是從屋頂消失了,而與此同時,周圍的槍聲越發激烈,無數子彈朝着小木匠這兒傾斜而來,就仿佛在打一場連級戰鬥一般……
不過幾秒鍾之後,破牆而入的小木匠,一把就将那想要倉惶逃竄的拿槍高手給撲倒在地。
那家夥也是個狠角色,即便被撲倒,卻也沒有停止反抗。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從腰間拔出手槍來,結果被小木匠宛如鐵箍一般的手給拿住手腕,動彈不得之後,左手卻是一動,袖間滑落出一把鋒利匕首,就朝着小木匠的心窩刺來。
一切行雲流水,顯然是經曆過千百次訓練的結果。
不過這些手段在小木匠面前,就顯得着實是有一些小兒科,所以當他的匕首刺出去的一瞬間,就感覺左手一陣酸軟,等他回過神來時,那匕首已經轉了方向,直接頂在了自己主人的喉結處。
所有的一切,宛如電光火石一般地發生着,最後的結果,卻是小木匠将那人按在了地上,随後用匕首頂住了對方脖子,将其控制住。
聽到屋外傳來的激烈腳步聲,小木匠快速問道:“你是誰?爲什麽要殺我?”
那人拼命反抗而不得,眼中流露出了絕望的神情來,随後也是豁出去了,怒聲喊道:“甘墨,你就等着吧,我們袍哥會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他歇斯底裏地喊着,而小木匠卻十分冷靜,問道:“袍哥會?鬼面袍哥會,還是渝城袍哥會?”
那人眼神轉動了一下,又開口說道:“哼,我們程龍頭……”
他話語還沒有說完,卻有人破門而入,直接朝着他們這個方向開槍射擊過來,完全不管他這兒是否有人質,兇悍得讓人有些驚訝,而小木匠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将身下這家夥給提起來,擋住了第一輪的子彈後,感覺到這個家夥再無氣息,于是猛然撞牆,從另外一邊出去。
來到外面,小木匠瞧了一眼左右,沒有在此久留,深吸了一口氣,随後猛然一提縱,人便消失在了這片街區的茫茫夜色之中去……
半小時之後,小木匠回到了下浩老街那邊的落腳點。
進門的時候,他沒瞧見人,等出聲問詢之後,屈孟虎和屈封方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這會兒的小木匠已經換過了一身衣服,而左腿上的傷也因爲強悍的身體素質而結痂,表面上看不出什麽,隻是行走的時候,有一點兒高低腿。
不過屈孟虎一眼就瞧出來了,問道:“怎麽了?”
小木匠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随後輕描淡寫地說道:“回來的途中,遭到了伏擊,差不多十人以上,甚至有十五六人,全部都用槍,步槍和手槍不等,火力很猛……我一開始不小心中了一槍,不過随後殺了一個高手,然後逃了回來。”
屈孟虎問:“傷哪兒了?”
他執意要查看傷口,小木匠不得已将褲子褪下,給他看已經結痂的傷口處,然後說道:“已經沒問題了,睡一覺就好。”
屈孟虎羨慕地說道:“麒麟血脈,就是厲害——我們也聽到槍聲了,推斷可能是你出了事。還好你足夠厲害,用不着我們擔心太多。對了,弄清楚人是哪一方的麽?”
小木匠說道:“說是袍哥會的,當我問是渝城袍哥會,還是鬼面袍哥會的時候,那個家夥的眼神往右下角瞥了一下,然後說‘程龍頭不會放過你的’……”
屈孟虎說道:“所以,便是鬼面袍哥會的人咯?畢竟你殺了他們前任龍頭鬼王。”
小木匠搖頭,說:“不确定,那人表現得過于狠厲,而且說話的口音似乎有點兒古怪,所以到底是何方人物,我也搞不清楚……”
屈孟虎想了想,說道:“這樣,你在這裏休養,我出門一趟。”
小木匠知道他恐怕是要去找花門的麗娘打探消息。
那幫女人到底有多厲害,小木匠不太清楚,也不确定她們是否知曉這一場伏擊背後隐藏的人,不過試一試也無妨。
隻要屈孟虎确定,那幫女人不會出賣他們。
不過他還是攔住了屈孟虎,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這一次去,都打聽到什麽情況麽?”
屈孟虎聽了,卻笑了起來:“不能說是無功而返吧,至少也沒有什麽大收獲。”
小木匠一愣,問:“何出此言?”
屈孟虎說道:“甭管伏擊你的人到底是渝城袍哥會,還是鬼面袍哥會,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渝城袍哥會裏,有人将你的行蹤給洩露了出去。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陳龍肯定是受到警告了的,也就是說,那幫人即便沒有确認昨日你撒了謊,也對你起了防範心,所以你過去,聽到的也就是一些沒有營養的話……”
聽到屈孟虎一連串邏輯缜密的縫隙,小木匠頓時就無語了。
這家夥的腦子,實在是太好使了,僅僅憑着目前的一點兒線索,居然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直接給串聯起來,而且頭頭是道,毫無破綻。
他的腦瓜兒,到底是怎麽長的?
小木匠不再多說,任由屈孟虎離開,而他則去重新清洗了傷口,随後休息。
而屈孟虎一直到了半夜時分,方才回返而來,然後直接進了小木匠的房間,叫醒了熟睡中的小木匠,一臉古怪地說道:“十三,你知道這一次伏擊你的,到底是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