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後,屈孟虎将手中的油燈往前一照,瞧了那人一眼,卻也很是錯愕地說道:“咦,侯永甯?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是個穿着新式衣服、理着精神短寸頭的年輕男子,還戴着一雙眼鏡,不過人大概是吃了苦頭,有氣無力的,而且渾身髒兮兮,不成模樣,但瞧見了屈孟虎之後,他的雙眼卻有激動的光亮泛出來,激動地喊道:“對,是我,是我……”
他喃喃說了幾句,突然想起什麽,立刻說道:“不光是我,還有王娟,馬思凱他們呢……”
他大聲地說着,這時另外幾個牢房裏也傳來了聲音,紛紛喊道:“是屈孟虎,是他。”
“屈會長,是我啊,我是王娟。”
“我是何牧雨……”
周圍連續響起好幾個聲音招呼起他來,屈孟虎瞧見,趕忙走上前去,而最先瞧見他的侯永甯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頗爲提防地問道:“孟虎,你怎麽會在水匪的黑牢?你跟那幫家夥……”
他這麽一說,周圍那熱情的喊話聲立刻就消停了,好幾個人都眼巴巴地朝着他這兒望了過來。
瞧見這質疑的目光,屈孟虎忍不住笑了,說道:“你們别緊張,我和我朋友是過來剿滅那水匪,順便來救人的,跟麻子寨這幫家夥,可不是一路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小木匠打手勢,而小木匠則毫不猶豫地揚起了手中舊雪,朝着牢房門口處帶鎖的鐵鏈子直接斬去。
舊雪本來就鋒利,而小木匠用刀的手法又勢大力沉、十分精妙,那些鐵索幾乎是一斬便斷。
很快,所有牢房的鐵鏈鎖都給小木匠打開了,而牢房裏面的人也都湧了出來。
原本這黑牢裏飽受折磨的肉票們心情是十分忐忑的,但因爲裏面有人認識這兩個突然闖入的男子,使得疑慮一下子就減小了許多。
那幾個叫出屈孟虎名字的男女,更是直接沖了出來,圍在了屈孟虎身邊,你一言我一語,激動地說着話。
這些人顯然是被困得快要發瘋了,此刻得以脫身,激動得不行,屈孟虎則因爲對方七嘴八舌,一時之間沒辦法聽清楚,而此刻小木匠回來,便将他拉了過來介紹。
雙方互作介紹,小木匠這才知曉,眼前的這三女四男,卻是屈孟虎以前在北平求學時結交的同學。
不過屈孟虎是作爲插班生進去的,後來中途又退了學,而人家則是正兒八經的京師大學堂畢業生(也有别的學校),現如今的他們是一群老師,即将前往渝城上任,所以結伴同行,沒想到中途卻被麻子寨的水匪給劫了,綁作了肉票……
這些人裏面,以侯永甯、王娟和馬思凱與屈孟虎最熟悉,至于其餘幾人,有兩個算是點頭之交,另外兩個則完全不熟。
不過聽這些人的口氣,屈孟虎在北平卻是一個頂有名的人,還擔當什麽“會長”一職。
這些人都不是江湖上的,所以對于屈孟虎出現在這兒着實驚訝,問外面來了多少人,得知是兩個之後,頓時就吓住了。
而随後當屈孟虎告訴他們,這裏已經安全了,他們都不相信,膽顫心驚的。
屈孟虎不得不把小木匠給搬了出來,告訴他們自己這朋友可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高手,别說是對付區區水匪,就算是日本人,也全然不在話下。
這家夥的嘴厲害得很,活人能夠說成死人,一衆人等将信将疑,随後被帶離了黑牢,走到外面之後,這才相信自己已經獲救了。
瞧見這狀況,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而随後,有一個看着頗有些氣勢的中年男子,在兩個男人的攙扶下,找到了屈孟虎。
男人一上來就點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告訴屈孟虎,自己是錦官城劉大帥手下的行政要員劉韬,帶着手下微服私訪,過來巡視政務,結果沒想到卻被這麻子寨的水匪毫不講道理地劫了,手下大半人都給槍殺,就剩下兩個人了。
劉韬請求屈孟虎和小木匠護送他和手下去往附近的城裏,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調人過來,把這麻子寨的水匪給一網打盡了……
聽完這話兒,屈孟虎忍不住就笑了。
他告訴這位自稱劉大帥手下要員的中年男人,說麻子寨現如今已經晚了,任何擁有反抗能力的,都給他們收拾妥當了。
其餘還活着的,都是些老弱病殘,不敢反抗,已經被他們給捆綁起來,束手就擒了。
所以他用不着前往城裏去找救兵那麽麻煩了。
當然,眼下這麽多的肉票該怎麽辦,如何聯絡家人,還有麻子寨剩下的這些人如何處理……這些事情他若是能夠擔得起來,屈孟虎自然是很高興的。
那人聽了,喜出望外,又問了幾句之後,詢問屈孟虎,說是不是可以派他的手下離島靠岸,去找人過來處理?
屈孟虎自然不會拒絕,在之前的時候,他與小木匠已經将主島,以及幾個副島的水匪清理幹淨,這一片水域按道理來講,應該是很安全的。
那劉韬瞧見屈孟虎毫不在意地點頭答應,總算是放下了心來,當下也是安排了一個手下去報信,接着他又對其餘被綁的肉票說起了自己的身份,随後開始組織起這些人來,去水匪主樓大廳那邊集合。
别的不說,想弄點兒吃的再說。
屈孟虎還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讓自己的這些同學與那劉要員一起過去,随後還叫虎皮肥貓護着這些人,免得有什麽漏網之魚過來,危及到這些人的安危。
爲了讓這些宛如驚弓之鳥的人質們稍微放一些心,他還專門陪着大家過去,而衆人一路上瞧見橫七豎八倒落在地的水匪屍體,心驚膽戰的同時,對屈孟虎以及他那個不怎麽說話的朋友,忍不住生出了敬佩之心來。
眼見爲實,他們再也沒有先前的擔心和害怕。
屈孟虎稍微安慰了一會兒衆人,随後出了大廳,往前面一拐彎,來到了一個黑屋子裏。
小木匠早已經在此等待了,而除了他,房間裏面還有另外一個人。
麻子寨的三當家。
屈孟虎進屋之後,看了一眼有氣無力的三當家一眼,問旁邊的小木匠:“交代了沒有?”
小木匠點頭,說道:“基本上倒騰一空了,地方也交代了,就等你過來去看呢。”
屈孟虎說道:“好,我們走吧。”
兩人沒有廢話,押着那三當家便朝着後院走去。
他們走過後院,卻是來到了一處小土丘前,這兒栽着一片松柏樹,那三當家指着中間一片草木稀疏的空地說道:“應該是那裏,擊殺了麻瘋虎之後,所有的财物和硬通貨都被王文傑封箱保存,然後私藏了起來——他和姓秦的狗腿子一直想要瞞着我,不過被我的人發現過一回,應該是将箱子埋在了這個地方……”
屈孟虎聽了,走了過去,站在那一片松柏林前,他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又睜開了,緊接着雙手朝着前方虛抓一記。
他緩緩地往上提起,那泥土松動,草木簌簌,沒一會兒,卻有八口大箱子從地下冒了出來。
屈孟虎操控着無形之力,将這八口大箱子擺放完畢之後,過去瞧了一眼,示意小木匠将鎖頭給砸開。
小木匠砸開鎖頭,将八口箱子全部都打開了。
屈孟虎将手中油燈提起,打量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黃金、白銀、大洋、各種材質的精美器皿、玉佩、折扇以及女人打扮用的珠寶、珍珠、西洋表、碧綠透亮的翡翠、晶瑩剔透的各色寶石……
無數财物被安放在這八口大箱子裏面,琳琅滿目,看得人一陣心馳神遊。
這些卻是麻子寨不知多少年來劫掠的積累。
财富無數。
瞧見這些,且不說屈孟虎和小木匠,就連與這些财貨毫無關系的三當家,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來。
他也是第一次瞧見這麽多的财物,畢竟麻子寨之前一直都是麻瘋虎做主,而後來又是那王文傑來當家,他雖然經手财務,但卻從沒有一下子瞧見過這麽多的東西……
屈孟虎卻沒有怎麽打量,他打量了一眼,便回過頭來,對三當家說道:“對了,麻子寨在叙州,以及别處有多少内應這些,你寫了沒?”
三當家搖頭,說沒有。
屈孟虎拿出紙筆來,讓他趕緊寫出來,随後他與小木匠走遠一些,商量起了這些财物的處理來。
他告訴小木匠,如果将這些東西交出去,絕對會被貪墨一空,與其如此,不如他們暫時保留,等到西南這一帶發生什麽災禍什麽的,便将其當做善款捐出去——包括他從屈家宗族那裏拿的十五萬大洋,他也是打算這麽處理的……
小木匠沒有反對,表示同意。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這樣方才能夠心無旁鹫、不沾因果,讓彼此的心能夠安甯下來。
決定完畢之後,三當家屁颠屁颠地過來送名單。
屈孟虎收了名單,打量一眼之後,對三當家笑了笑,說道:“辛苦了……”
三當家激動地說道:“不辛苦,不辛苦,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到一陣窒息,随後雙眼一黑,陷入了黑暗深淵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