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聲是如此凄厲,讓場間許多人都忍不住頭皮發麻,心中的恐懼一下子就湧上了心頭來。
而随後,戲院裏一下子就亂了套,有人開始大聲喊叫起來,還有人離開了自己的座位,桌子椅子翻倒的聲音也出現了,有人還痛苦呻吟起來,其間夾雜着幸災樂禍的口哨聲……
戲院亂成一片,小木匠聽到不遠處的杜先生很是冷靜地喊了一聲:“保護孟小姐……”
他這邊一聲令下,手下立刻就動了,有人上了台去,還有人開始大聲喝令,讓亂動的人不要驚慌,站在原地,而這個時候戲院裏面維持秩序的人也站了出來,大聲告訴衆人,說是戲院這兒跳閘了,讓衆人耐心等待一下,他們馬上就恢複照明,讓大家不要驚慌。
維持秩序的人陸陸續續站出來,再加上有杜先生這般的猛人在坐鎮其中,原本亂作一團的秩序很快就恢複了許多。
緊接着杜先生的手下在台上打了手電筒,往周圍照去,喝令了幾個四處亂跑的人。
有着光亮出現,再加上杜先生手下的人維持秩序,戲院恢複了平靜,而随後戲院那邊也緊急排查,随着一聲輕響,戲院的燈光陸陸續續地亮了起來,恢複光明,觀衆們都松了一口氣,感覺舒服了很多,而大 家瞧見台上幾個如臨大敵的男人,将全身披挂的演員們給圍着,甚至忍不住發出了笑聲。
場面陷入一片祥和,然而就在這時,卻突然間又有歇斯底裏的叫聲,左後方傳了出來。
而這一回,那叫聲卻并非一下,仿佛完全停不下來一般。
周圍也有哄聲出現。
一直比較淡定的杜先生臉上終于挂不住了,站起了身來,對着旁邊手下說道:“到底怎麽回事?去看看……”
那人離開,沒一會兒又跑回來了,臉色慘白,對着杜先生一臉焦急地說道:“杜先生,不好了,出事了。”
杜先生臉色越發難看,冷冷喝道:“慌什麽?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講?”
那手下焦急地說道:“杜先生,死人了,是美國尹力克洋行的經理杜西文……”
杜先生這回不淡定了,說道:“怎麽會這樣?兇手呢?”
手下搖頭,說不知道——杜先生,爲了您的安全,咱們先離開吧,這兒讓小葉來處理吧?
小葉便是葉焯山,是杜先生手下的四大金剛之一,青幫雙花紅棍出身,不但修爲高深,而且處理事情的手段也十分了得。
這一次的會場安保工作,正是由他來負責的。
這提議自然是極好的,但杜先生卻并不願意就此離開,而是黑着臉說道:“居然有人敢在我的地盤上挑事,當真是沒有王法了,走,去看看。”
他完全不慌,帶着人趕了過去,等來到現場時,負責安保的葉焯山已經到了,正帶着十來個人如臨大敵地忙活着。
杜先生來到死者跟前,瞧見尹力克洋行的買辦杜西文已經躺在了地上,周圍空處一片區域來,雖說是人死了,但他瞧了一眼,地上并沒有太多的血液。
葉焯山瞧見杜先生來了,趕忙過來招呼。
出了這檔子事,杜先生自然不會對負責安保的葉焯山有什麽好臉色,沉着臉問道:“到底什麽情況?”
葉焯山回答道:“人已經死了,我們的人還在排查……”
杜先生問:“兇手在哪兒?封鎖現場沒有?”
葉焯山趕忙說道:“剛才一片黑暗,到底是誰動的手,這個沒有人瞧見,不過杜爺您放心,我已經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戲院,咱們的兄弟在各個出口都守着,絕對連一隻蚊子都不會放走;另外電閘那邊也派人去查了……”
杜先生哼了一聲,說道:“給巡捕房打電話,讓他們也派人過來。”
葉焯山點頭應下,随後又低聲說道:“杜先生,這件事情有些蹊跷啊,應該不像是正常的兇殺案……”
杜先生問:“怎麽說?”
葉焯山讓他的手下讓開,然後指着地上的死者說道:“據杜經理旁邊的人交代,杜經理剛才還在看戲呢,結果燈一關,他叫了一聲,燈亮的時候,他人就不見了,後來有人瞧見他躺在了地上,不但死了,而且肚子還給人掏出了一個大洞來,五髒六腑,都給弄出來了,腸子還把脖子給勒住了……更加吓人的是肚子破洞,他卻根本沒有流什麽血出來——除了滑膩膩的黃色黏液之外,基本沒有什麽血……”
聽到葉焯山的介紹,原本打算離開的杜先生目光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強忍着惡心,走上前打量屍體。
他發現那現場果然如葉焯山所介紹的一般,杜西文不但肚子給掏出了一個大洞,五髒六腑和腸子拉出來,而且真的就沒有流出什麽鮮血來。
更讓人又驚又疑的,是他的臉上,居然沒有任何痛苦與驚懼的表情,反而嘴角往上翹,仿佛帶着一絲古怪的笑意……
僅僅是剛才的那一下黑暗,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而最離奇的,是他剛才叫了一聲,旁邊的人肯定是知曉的,但一直到燈光亮起,才有人知曉杜西文死了……
說明這中間的過程中,并無太多的掙紮與打鬥,甚至都沒有驚擾到旁人……
到底是誰做了這等事情?
難道是……
鬼?
杜先生臉色越發難看,對着葉焯山說道:“今天有許多大人物在場,死的又是美國洋行的人,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處理——在巡捕房的人趕來之前,咱們先把場面控制住,就算抓不到兇手,也不要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知道麽?”
葉焯山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知道。
金都戲院發生了命案,而且那位洋買辦的死狀還如此的離奇,着實是讓人驚詫。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小木匠和蘇慈文這邊來,蘇慈文有些好奇,帶着小木匠過去看了一眼,結果給那慘烈的死狀給吓得花容失色,慌張地跑了回來,準備離開,但随後接到通知,說已經通知巡捕房的人過來了,而在巡捕房的探長趕來之前,這兒所有的人都不能離開,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驚慌。
這會兒蘇慈文已經回過了神來,低聲問一臉鎮定的小木匠,說到底怎麽回事?
小木匠這幾年的江湖曆練,見多了血腥之事,剛才那樣的小場面,其實并沒有太别多的感觸。
那事兒頂多也就是邪門而已。
認真講起來,小木匠也算是旁門左道出身的,見多了許多别人看着很“邪門”的事兒,本身也懂一些,不過眼下之事,他想了想,也沒有能夠琢磨出門道來。
畢竟他坐在前面,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又是個什麽情況,他也是一臉懵。
不過可以确定的一點,就是兇手一定還在這裏面。
至于是誰……
他巡視了戲院一圈,因爲沒有具體的目标,也着實是不太明白。
但他能夠瞧出這裏面的一些人,應該是修行者。
他簡單講了兩句,蘇慈文也學他望了一下四周,突然用胳膊捅了捅小木匠的腰,低聲說道:“喂,你要找的紅姐,就是那個……”
小木匠愣了一下,順着蘇慈文指的方向望去,瞧見在第二排靠近右邊的桌子旁,有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頗有風韻的婦人,她穿着一身素淨的旗袍,但裁剪合适,将豐滿的身材顯露無疑,而身邊還有兩個十六七歲的漂亮姑娘,正在與兩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在聊着天呢,一點兒都不被當前緊張的氣氛感染到……
小木匠打量了那邊一眼,而那紅姐似乎有所感應,朝着這邊望了過來。
小木匠早先一步低下了頭去,而這個時候,杜先生那邊派了一個手下走了過來,與兩人低語兩句,告訴他們這會兒要封鎖戲院,不能讓人離開。
不過杜先生吩咐了,讓他們跟着他走,去後面的房間坐一坐,不必在這兒苦等。
小木匠和蘇慈文自然不會拒絕這好意,跟着那人往後台走去。
來到戲院後面的走廊上,那人問是否需要去見一下冬皇,小木匠拒絕了,于是那人将他們領到了一個演員休息的小房間裏。
小木匠與蘇慈文在裏面聊了兩句不到,這時門被推開了,卻是杜先生走了過來。
兩人起身,與杜先生招呼。
杜先生很是客氣,開口就道歉,說讓大家受驚了,随後聊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蘇慈文很是好奇,于是就多問了兩句,杜先生告訴她,說那位杜西文先生不但被掏空了肚子,而且肝髒不翼而飛了,現在他的人正在找呢,畢竟此事惡劣,若是傳聞出去,很有可能會引起恐慌……
說完這些,他看向了小木匠,說道:“我聽說甘先生是魯班教出身的,南方多有巫術邪法,以你的意見,這件事情,是否有什麽蹊跷?”
小木匠想了想,決定藏拙,搖頭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杜先生隻是客氣兩句,瞧見他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有多說,安慰兩句,然後離開了。
過了沒多一會兒,杜先生的手下過來,通知兩人可以離開了,蘇慈文問了一句,得知巡捕營的雷探長帶人過來了,接管戲院,然後确定了幾個有嫌疑帶人,準備帶人回去接受審查,随後開始陸陸續續放人離開。
他們作爲杜先生的客人,自然有優先離開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