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它傳出去之後,卻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給擴大了,仿佛有無數人傳唱。
它落于半空之上,又從天空之上撒了下來,使得整個應福屯,乃至于偌大的一片林子裏,都充斥着這種讓人心神安甯的佛音禅唱。
而更讓人爲之驚懼的,是灰蒙蒙的天空之上,那雲層之間,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随後有紅,橙,黃,綠,藍,靛,紫七道光華散落,化作佛光,最終落到了應福屯這一片土地上來。
屯子裏無數驚懼惶恐的人們,瞧見這等異象,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顱,甚至跪倒在地去。
他們祈求着,希望倘若有神靈的話,能夠讓他們渡過劫難。
而即便是在屯門口那邊激烈的戰場,也因爲這等異象而變了模樣,那些奉命牽扯的日本人,甚至都忘記了停止進攻,而是将頭擡着,望向了天空去。
這些人即便是被軍隊宣傳和武士道精神給變得冷漠兇狠,但終究還是人,心中存留着恐懼、害怕與驚慌……
而衆人矚目的七彩光華,卻是落到了麻家大院後巷的這一片區域來,在那廢墟之上,正在受着小木匠和顧白果夾擊的實驗體一号感受到了這股磅礴恢弘的力量,原本滿是暴戾、兇狠和殘忍的臉上,卻浮現出了幾分恐懼來。
它沒有再與小木匠和顧白果糾纏什麽,甚至連本能的殺戮之心都不再保持,而是倉惶地往外圍沖去。
然而天空之中灑落下來的虹光,卻是将方圓十米的這一片區域給控制住,以虹光化作牢籠,将他們這幾人給禁锢在此處。
那實驗體一号撞在虹光之上,仿佛碰到了厚實的城牆一般,即便是力道甚大,卻終究突破不得。
被虹光禁锢,無法逃脫的實驗體一号被那強橫的力量給逼退之後,并不罷休,它喉嚨裏發出野獸一般的悶吼,随後雙腿猛然一踩,整個空間都爲之下沉。
而下一秒,那家夥又一次朝着虹光射去,宛如一道利箭。
轟……
這家夥再一次地撞擊在了那虹光邊緣之上,而這一次的力量,即便是讓人爲之跪拜的七彩虹光,都爲之所動。
不過随着一陣宛如波紋般的蕩漾,在那落點處浮現,并且朝着四周擴散而去之後,實驗體一号再一次地砸落回來。
而這一次它受到的反震之力更加可怕,以至于它那強悍的身體都有些踉跄搖晃,頭破血流,臉色也變得一片雪白。
直到此刻,那家夥方才意識到了這虹光的堅硬和可怕。
不過它并沒有放棄逃離,而是猛然回頭,打量了場中衆人之後,目光卻是鎖定在了戒色大師身上來。
此刻的戒色大師,還在持咒,維持着那恢弘的佛音禅唱,以及頭頂上落下的七彩虹光。
他仿佛超脫于世界之外一般。
此時此刻,他滿是肥肉的臉上,都有一種廟裏佛像特有的寶相莊嚴。
但他再怎麽神奇,都還是凡身肉胎。
是人,就會死。
在明白了這股恐怖力量的源頭之後,實驗體一号動了,它如同看不見的子彈一般,徑直“射”向了場中的戒色和尚。
而在那一瞬間,它全身的殺氣凝聚,仿佛一把鋒利的、出鞘的刀。
小木匠和顧白果在這個時候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前來,想要阻擋住這鬼東西。
不過它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轉瞬即至,下一秒,就來到了戒色大師的跟前。
它的右手搓成手刀,朝着戒色大師的胸口戳去。
那一瞬間,它如閃電。
眼看着實驗體一号就要将戒色大師這位傳奇人物的心髒給掏出來的時候,一直閉目禅唱的戒色和尚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他臉上充滿了一種淡淡的笑容,仿佛彌勒佛的微笑。
而随後,他口吐蓮花,說出了一段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彌陀佛……
陀佛……
佛……
恢弘龐大的回音,在整個山間晃蕩,而在這猛然厲喝之下,那把宛如出鞘利刃的實驗體一号,在指尖離戒色和尚隻有半寸之時,渾身爲之一僵,竟然難以動彈。
戒色和尚定住對方之後,口中喝念一句,随後将右手往天空一舉,萬千光華,彙聚一處,最終被他拍入到了實驗體一号的額頭之上。
嗡……
那小東西如遭雷轟,原本宛如野獸一般的瞳孔驟然擴散,緊接着化作虛無……
随後,它宛如一張紙片般地落在了地上去。
這時小木匠與顧白果沖了過來,顧白果似乎有些恐懼戒色大師,不敢上前,而小木匠瞧見躺倒在地的實驗體一号,臉上狂喜,但又心有餘悸。
他一邊将舊雪刀架在了那鬼東西的脖子上,一邊問大和尚:“大師,這是……”
戒色大師金黃色的雙眸變得黯淡,随後化作了原本的顔色,而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大師……”
小木匠上前,一把扶住了戒色大師,而戒色大師則伸出手來,緊緊抓住了小木匠胸口衣服,艱難地說道:“走,找一處靜室,我幫你移魂……”
小木匠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着急地問道:“大師,你沒事吧?”
戒色大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喘着粗氣,咬牙說道:“趕緊,這具軀體被大乘佛法洗禮,超度往生,如果沒有新的神魂注入,很快就會腐爛,化作一團污血,你若想咱們的努力不白費,就别在這兒唧唧歪歪,趕緊去找無人打擾的靜室……”
剛才施展佛法的時候,這位大和尚宛如廟中佛陀,而此刻着急起來,卻又帶着說不出來的市井氣息。
小木匠瞧出大和尚是真的着急了,沒有多言,将地上的實驗體一号給抱了起來,發現這刀劈上去能迸發出金鐵之聲的恐怖家夥,此刻卻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差點兒就從他的懷裏滑落出去。
戒色大師這會兒也緩了神過來,瞧見旁邊圍過來的人,他朝着一位認識的首領擺了擺手,示意沒事,然後對小木匠說道:“走,就去麻家先前那地窖。”
兩人匆匆忙忙地前往麻家大院,而顧白果趕過去,被小木匠吩咐了一句,讓她在門口守着,幫忙護法。
誰也不知道這過程需要多久,而且這事兒是否能夠成功。
這中間,可容不得出現任何岔子。
而顧白果,則是他最爲相信的人,有她在外面幫忙護法,小木匠才能夠放心。
時間緊急,顧不得收拾周遭,幾人趕往地窖處,小木匠與戒色大師下去之後,顧白果将蓋子給封上,而這個時候,麻老西這才帶着人趕了過來。
瞧見如此局面,特别是後院巷子那邊一片的廢墟,麻老西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問起了顧白果來。
顧白果口不能言,但還是要來了紙筆,與麻老西簡單溝通了一下。
而這個時候,劉二妹也在旁人的攙扶下,趕到了這邊來,将其它的信息給補足了。
當談及那實驗體一号,劉二妹後悔得留下了眼淚來——那小東西,已經不再是她的小玲子了,這一點,她其實早就從那玩意男女不分、容貌停留在兩年前等細節處,就瞧出來了。
但她依然還是心存幻想,覺得或許它醒過來的時候,能夠記得自己的娘親,會生出一點兒的人形光輝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但讓劉二妹爲之絕望的,是那小畜生完全沒有半分人性,不但殺了給她幫忙的羅老三,而且還生吃人心,甚至對她這個生母也沒有半分留手……
每一次,都是往死裏面折騰。
她若不是有些底子、皮糙肉厚,說不定已經死在了自己“女兒”手下。
殘酷的事實讓劉二妹不得不面對真相,此刻說起這些事兒來,滿心悔恨,說要幫着守在這兒,彌補過錯,而麻老西瞧見她搖搖欲墜的模樣,哪裏敢讓她守着,好說歹說,終于是将人給勸走了。
劉二妹沒走多久,麻老爹和賈半雲,以及應福屯幾名首領都趕了過來,詢問怎麽回事。
原來戒色大師這邊弄出了天空異象,将日本人的攻勢也給吓退了去。
他們這才有了時間,趕過來詢問消息。
麻老西如實回答,衆人聽說甘先生和戒色大師都下了地窖,不由得滿心好奇,有人想要去打量一眼,探聽情況,卻被顧白果給攔住了。
麻老爹知曉這裏面的重要性,也與衆人勸說一二,随後帶着人收拾殘局。
等弄完這些,已經是傍晚時分,地窖這兒還是沒有動靜,麻老爹對身邊人說道:“甘先生和戒色大師是咱們防守屯子的主力,沒了他們,隻怕接下來會很艱難。留一個人在這裏,有任何情況,都得第一時間通知到指揮部……”
那人點頭,而麻老爹還準備交待些什麽,結果屯門口那兒卻是又吹起了号角聲。
麻老爹心頭一緊,帶着人飛奔着趕往屯門口,爬上下午弄起來的一個瞭望台,往下望去,卻瞧見林子裏冒出了烏央烏央的黑影,許多人口中發出了激動的呼喊聲。
瞧見這幫人激動得不行的樣子,麻老爹問旁邊的趙平才:“那幫鬼子在叨逼什麽?”
懂得日語的趙平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緩緩說道:“他們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誰?”
“武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