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許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忍不住回過頭來,卻瞧見了兩個讓他有些意外的人。
甘文淵和甘文芳。
這兩人,一個是甘家堡的年輕高手,而另外一個,算起來則是小木匠的堂妹,也就是甘文明的四妹。
叫住小木匠的,是甘文淵,兩人之前有過一段同行的經曆,彼此之間也算是熟悉,隻不過後來生出了誤會之後,關系又有些微妙。
隻是在這距離西北千裏之外的奉天,大家在這麽一個地方重逢,着實是有一些太離奇,讓人忘卻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
小木匠看着兩人,心中并無太多久别重逢的驚喜。
畢竟他當初與甘文明撂下過狠話,從心理上,與甘家堡已經不再有任何瓜葛了。
當然,這些他都不會表現出來,這幾年的江湖生涯,讓他變得多了許多城府,當下也是平靜地笑了笑,打着招呼道:“文淵,四小姐,你們怎麽在這裏?”
甘文淵看了一眼旁邊的甘文芳,然後笑了笑,說道:“過來出一趟公差。”
而甘文芳則直接轉變了話題,說道:“文肅哥,叫我文芳就好,四小姐這稱呼,叫得多生分啊……”
瞧見對方跟自己攀着交情,小木匠卻是表現得很是決絕,斷然說道:“還是叫我十三吧,比較自在一些。”
兩人聽到這話兒,當下也是臉色一陣黯淡。
他們知曉,出了納蘭小山那件事情之後,除了血脈,小木匠與甘家堡基本上沒有什麽瓜葛。
他不回甘家堡來鬧騰,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更不用談别的,想要用所謂的“親情”來聯絡雙方,實在不是什麽有效手段。
不過除了親情之外,彼此之間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交情的吧?
所以甘文芳當下也是立刻轉變了稱呼,說道:“十三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小木匠含糊地說道:“我過來辦點事。”
甘文芳熱情地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啊,十三哥住哪個房間呢?咱們在這地方相逢,也算是有緣,要是有空的話,回頭約着一起吃個飯?”
小木匠沒有生硬的回絕,說了自己的房号之後,說道:“嗯,好,有空聯絡吧。”
他與兩人又寒暄幾句,然後直接出了門去。
小木匠去找約定的地點照顧白果,而留在飯店大堂的甘文芳和甘文淵望着離去的小木匠,情緒卻有些不同。
那甘文淵心中有些憋屈,忍不住說道:“他變化真大,對咱們這些故人,也不太願意理會了。”
雖說哥哥甘文明被廢了,但四小姐甘文芳倒是挺理解小木匠的,說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對甘家堡離心離德,不再有歸屬感,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對了,剛才陪他過來辦理入住的那個人,你瞧見沒?”
甘文淵點頭,然後說道:“看到了,好像是大帥府的人。”
甘文芳确定道:“那人應該是弓少帥的親随,我之前見過幾次。沒想到啊,我這位堂兄混得不錯,居然能夠讓少帥的親随親自送他過來。回頭的時候,找他打探一下,看看他與大帥府到底是什麽關系。”
甘文淵問:“四小姐,你是打算讓他幫忙?這……”
甘文芳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日本人之前答應的事情,現在已經沒戲了,但我們出來之前,父親是下了死命令的,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搞一批軍火回去。現如今日本人那裏要是走不通的話,就隻有走弓大帥這裏了。東北軍現如今兵強馬壯,就算是沒有新貨,弄一些舊槍來,也有利于維護我們甘家堡現如今的地位……”
甘文淵聽了,心中黯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談兩人疑慮重重,小木匠這邊出門,前去約定地點找尋顧白果。
到了地方,遠遠的,他就瞧見了屋頂上的顧白果,不過她并非一人,旁邊似乎還有一個看着頗爲熟悉的身影。
然而等小木匠走上前來的時候,那身影卻又不見了蹤迹。
小木匠攀爬上了屋頂來,左右打量,發現就隻有顧白果一人,而她也朝着自己這邊迎過來,于是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顧白果朝着他比劃了一下,說沒有人。
沒人?
難道是幻覺麽?
小木匠撓了撓腦袋,有點兒懵,不過他對顧白果還是比較信任的,她既然這般說了,他也就沒多問什麽,當下也是将當前的情形與顧白果說起。
聊完之後,他對顧白果說道:“我認真想了一下,如果我們直接出城,去那長白山的話,因爲沒有具體信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未必能夠找到人,但如果有了弓少帥這位地頭蛇的幫忙,提供一些信息,或者幫助,我們或許就能夠找到戒色大師……“
顧白果對于小木匠的判斷很是認可,覺得這麽辦,應該沒問題。
兩人的東西基本上都收在了魯班秘藏印中,所以不用特地回之前的旅館去拿,所以便直接去了和平飯店。
這和平飯店的格局跟之前蘇慈文在渝城時帶着小木匠住的那家很像,都是西洋現代風格,小木匠住得倒也習慣,隻是屋裏隻有一張軟趴趴的大床。
小木匠看了一眼旁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顧白果,多少也有些心虛。
他怕自己半夜的時候萬一控制不住,獸性大發,那可就尴尬了。
所以洗過澡之後,他便主動跑到了沙發那兒躺下。
顧白果瞧見他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假正經樣兒,偷偷地笑,也沒有與他多說什麽,洗過澡便睡去了。
小木匠睡到半夜,突然醒來,感覺有人盯着自己,睜開眼睛,瞧見卻是顧白果正在望着他。
黑暗中,顧白果雙目無神,直愣愣地站在卧室門口,朝着小木匠這邊望了過來。
小木匠感覺一激靈,下意識地從沙發上爬起來,低聲喊道:“白果?”
顧白果沒有任何動靜,小木匠又叫了一句,發現她依舊沒有回應,他這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發現顧白果就那樣直愣愣地站着,什麽也沒有做。
小木匠感覺她可能是盜汗夢遊了,于是走上前去,将顧白果給扶到了床上躺下。
顧白果躺在床上,而小木匠則伸手過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查探。
帝俊之心那股氣息很是穩定,并沒有特别的浮動。
也就是說,顧白果隻是夢遊而已。
小木匠将顧白果弄躺下之後,給她蓋上被子,卻不敢離開,而是守在床頭,等待着顧白果重新睡去。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小木匠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不知何時,他感覺手心有些柔軟,睜開眼睛,瞧見顧白果躺在床上,正在偷偷地看着自己,臉上有着控制不住地偷笑。
小木匠瞧見,趕忙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顧白果:“噗嗤……”
小木匠感覺越解釋越不清楚,于是選擇了不說話,直接跑去洗了把臉,随後回來,這才與顧白果聊起她昨夜夢遊之事。
顧白果完全沒有印象,還覺得可能是小木匠的借口。
好在這個時候,秦朝輝秦老闆派了人過來,詢問一下小木匠這邊起床沒,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和小木匠吃個早餐,順便聊一聊。
這位秦老闆是大帥府在江湖上的代言人,地位頗爲尊崇,小木匠不敢怠慢,得知秦老闆已經到了和平飯店的一樓餐廳,于是讓他稍等片刻,他稍微收拾一下就下去。
關了門,小木匠問顧白果要不要一起去,顧白果擺手,不願意摻和進這裏面的勾心鬥角來。
她終究不是一個喜歡交際、長袖善舞的人。
小木匠也不勉強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出了門,那個黑發年輕人正在等着他。
兩人往樓下走去,小木匠問起那人來:“還未請教這位兄弟怎麽稱呼呢?”
那人恭謹地回答道:“甘先生客氣了,我叫恭小兵,你叫我小兵就行了……”
小木匠點頭,與他又說了兩句,随後來到餐廳,瞧見那個秦老闆卻是已經在餐廳靠窗的座位等着了,于是趕忙快步走了上去,拱手行禮。
秦老闆從弓少帥口中得知了小木匠的身份,并且也知曉少帥想要招攬此人的決心,所以對小木匠十分客氣。
他起身來,招呼着小木匠坐下,随後又叫來侍者,詢問小木匠想要吃些什麽。
小木匠在渝城被蘇慈文帶過幾回,對于這些倒也熟悉,随意點了份美式餐點,又叫了一杯牛奶。
秦老闆瞧見小木匠鎮定自若,完全沒有半分生疏,不由得又高看了他一眼。
畢竟現如今國内對于西方的态度很是特别,又是懼怕,又是崇拜,而小木匠這般的輕松惬意,說明此人并非是那種什麽也不知道的土包子。
兩人寒暄客氣之後,秦老闆也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道:“甘先生,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