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弓少帥似乎也感覺到了小木匠即将暴走的想法,當下也是趕忙解釋道:“先生别誤會,我請你過來,并無惡意。”
小木匠瞧見對方言語真誠,也是沒有立刻發作,而是看着他,等待解釋。
弓少帥繼續說道:“我在一年前的時候,偶然一個機會,與度公見過一面,他不嫌我年少,與我青梅煮酒,秉燭夜談,聊起了天下大勢,講得頭頭是道,後來又與我聊起了這江湖上出名的人物來,随後還聊起了當初他在金陵城外,将滿清龍脈三分,給了王白山、董惜武與你三人之事。度公記憶驚人,卻是邊聊邊畫,将你們三人的模樣描繪而出,我這才認出了你來。剛才聽到小施稱呼你爲‘屈十三’,知曉你此刻隐匿姓名,許是不方便與人述說,便私下叫人引你過來見面,免得你與小施之間有什麽誤會……“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終于釋然了。
原來對方早就認出了自己來,隻不過當着施慶生的面,并沒有揭穿自己而已。
對于權傾一方的弓少帥而言,他能夠有這等心思,已經算是十分不錯了。
小木匠明白這一點,當下也是向弓少帥表達了感謝,随後對他說道:“我行走江湖,得罪了一些人,爲了免去麻煩,所以才隐去姓名……”
弓少帥說道:“當今亂世,各人爲了出名,揚名立萬,打得頭破血流,像你這等低調行事者,倒是不多。”
兩人寒暄幾句,弓少帥又問道:“不知道甘先生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小木匠瞧見對方十分客氣,并不拿捏架子,頗有幾分禮賢下士的氣度,便告訴他,自己是過來找尋一個法号叫做戒色的和尚。
少帥聽了,笑着說道:“原來是他?”
小木匠問:“怎麽,少帥也認得他?”
少帥說道:“自然認得,我聽老秦說過,這個和尚頗有些本事,而且與那幫腦滿腸肥的出家人不同,他是一個真正入世,普度衆生的法師,老秦爲了招攬他,去過幾趟極樂寺。結果他也是個怪人,并不願意來我這兒做事,實在是有些可惜……”
小木匠當下也是将極樂寺的困局,以及戒色大師的麻煩說起,少帥聽了,有些驚訝,說還有這事兒?
小木匠點頭,說對,所以我也沒有找到人,正愁着該怎麽辦呢。
少帥告訴小木匠,說他也是剛剛回奉天,目前到底是什麽情況,他也不清楚,得派人去問。不過按道理說,戒色大和尚這人是個知進退、明事理的,也不喜暴力,肯定不會平白無故地殺害那個什麽伊田。
這事兒要麽就是誤會,被人栽贓陷害了,要麽就是那叫做伊田的日本人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罵道:“這幫狗日的小日本,總有一天,我要給他們好看的……”
少帥說着話,卻是流露出了對日本人的厭惡來。
小木匠不知道對方這情緒到底是真是假,也不接茬,而是說道:“的确,我聽人說起戒色大師,風評很是不錯,不知道幫了多少人,這回若是誤會,還請少帥主持公道,一定要還他一個清白才是……”
他這也隻是順嘴一說,然而少帥卻點了頭,說道:“這是肯定的。”
随後,他卻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你也知曉,我軍中事務頗多,對于奉天這邊照顧不夠,也沒有什麽精力,得力的人手不夠。甘先生你若是沒有别的去處,不如過我這兒來幫我,需要什麽職位,盡管提便是……”
原來他在這兒等着呢。
小木匠對這位弓少帥并不了解,聽過一些風評,都是些花邊新聞,讓他一度以爲面前這位,不過是個隻知道泡女人的花花公子而已。
所以即便弓少帥今天的表現,讓他的觀感改變許多,但小木匠也不會對他起什麽投效之心。
但小木匠此刻又有求于人,直接拒絕是斷然不行的,當下也是對他說道:“少帥,承蒙你高看,十三當真是感激不盡。不過你可能不太知曉一件事情,爲什麽當初金陵之後,無論是王白山,還是董惜武,都在江湖上名聲鵲起,成爲一流之輩,而我卻就此沉寂下來,再無消息?”
弓少帥沒想到小木匠會如此回答,當下也是好奇地問道:“這是爲何?”
小木匠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因爲我身有隐疾,沒辦法将那磅礴的龍脈之氣化爲己用,所以即便是得了三分龍氣,也沒有辦法成爲王白山、董惜武那般的頂尖高手。”
弓少帥瞧見他眉頭皺起,臉上浮現出了哀傷郁悶的神情來,卻是信了,忍不住問道:“什麽隐疾?”
小木匠說道:“這個說來話長,不過我之前的時候,曾經與王白山碰過面,他告訴我,說這位戒色大師,或許能夠幫我治療這隐疾,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我就能夠煉化身體裏的磅礴龍氣了……”
弓少帥這才明了,點頭說道:“如此說來,那戒色大和尚對你,的确是相當重要。”
小木匠又說道:“除了他,我還需要一種叫做麒麟胎的東西,不知道少帥可曾聽說過?”
弓少帥搖頭,說這個倒不曾聽聞。
他父親雖說土匪出身,但他自小錦衣玉食,并未與這江湖有過太多接觸,自然沒有聽過。
小木匠歎了一口氣,而弓少帥卻是說道:“我不知道,但老秦可能有聽過。這樣,你也别急,我知道,現在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治好隐疾,這樣才能夠更上一層樓,至于别的,到時候再說。我回頭的時候,讓老秦跟進一下,不管是那個什麽麒麟胎,還是找到戒色大和尚,這事兒都幫你尋摸一下。”
他爲了招賢納才,也是體現出了極大的誠意來。
小木匠與弓少帥又聊了一會兒,兩人彼此都亮出了底牌,都很默契地沒有再聊招攬之事,而是說起了别的話兒。
兩人聊起了王白山,弓少帥告訴小木匠,說他得知王白山是東北長白山人士,非常想要招攬此人,結果聽說這個家夥去了廬陵,着實可惜。
不過他派了人去過天池寨,屢屢示好,希望能夠保持不錯的關系。
至于那個董惜武,此人據說先是投靠了那位校長,後來因爲感覺不受重視,又跟了秘書君,頗受器重。
不過與王白山和小木匠不同,弓少帥對董惜武此人并不太喜歡,說此人先是跟了複國社那幫遺老遺少,後來又跑去跟常校長混,接着又跟了汪秘書……
這等狂人,便如那三國之呂布一般,雖說有一等一的才幹和實力,卻是個三姓家奴。
這樣的人招在身邊,就如同定時炸彈一般,還不如不要。
他說這話兒的時候,卻是有點兒在提醒小木匠,而小木匠懷着别的心思,隻裝作聽不懂。
随後弓少帥知曉小木匠是魯班教出身,在古代建築和營造方面頗有造詣,便與他聊起了當代中國建築,以及他認識的幾位建築大師來,還特地與小木匠推薦兩人。
這兩人,一個是名士梁啓超的兒子梁思成,此人曾在清華園就讀,後來畢業于美國費城賓州大學建築系,獲得學士和碩士學位之後,又前往美國哈佛大學深造;另外一人是高官林長民之女林徽因,與梁思成一同就讀賓州大學,後來有去過耶魯大學深造——這兩人雖說年輕,但一直緻力于中國古代建築的研究和保護,是建築曆史方面的專家……
因爲政治立場的緣故,弓少帥與這兩位相交不深,但對他們的學識還是挺佩服的。
他對小木匠說若有機會,讓小木匠與這兩人交流交流,說不定會有收獲。
小木匠聽了,記在心裏。
又聊了一會兒,這時有人過來與弓少帥說話,小木匠瞧見他有要事,也就起身告辭。
弓少帥将他送出包廂,然後問道:“甘先生住在哪兒?”
小木匠說了那旅店名字,弓少帥顯然沒有聽過,但估計是個小旅館,于是與他商量道:“甘先生,這樣好不好,爲了聯系方便,我讓人給你在附近的和平飯店開一個房間,你在那兒歇着,回頭我讓老秦與你聯系,怎麽樣?”
小木匠聽了,想了想,說道:“如此也好。”
他離開包廂,回到了宴會廳這邊來,施家兄妹正在等他,瞧見他回來,趕忙過來詢問。
小木匠編了個借口,圓了過去,又說起弓少帥讓他住和平飯店的事情,施慶生很是高興,對小木匠說道:“我就說嘛,少帥對你另眼相待啊……”
他爲小木匠被弓少帥“看重”高興不已,覺得如果這樣的話,說不定他與小木匠會成爲同僚。
如此一來,白果姑娘,也能夠留在奉天了……
小木匠與弓少帥聊過之後,不願在宴會上再待着,決意離開,而這時有人過來,領着小木匠去不遠處的和平飯店。
小木匠沒有拒絕,跟着那位少帥親随離開,走了不到百米,便來到了一處洋派大樓前,那人領着小木匠進了飯店,在前台幫小木匠辦理入住,等完了之後,恭謹地與小木匠告别,說明日再來拜訪。
小木匠将人給送出了門,然後回到了酒店,想去房間看一眼,然後過去接顧白果。
然而這個時候,身後卻突然有人開口喊道:“文、文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