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施慶生的話,小木匠擡頭望去,卻見台上兩人,一個唇上蓄須,穿着青色長袍的男子,面相老成,看着仿佛有三十歲左右,正是此番宴會的組織方秦朝輝秦老闆。
而另外一人則穿着一套藏青色西裝,腳上是擦得油光锃亮的黑色小牛皮鞋,頭發梳得油亮,人很精神,而且透着一股子俊朗不凡的帥氣。
另外大概是有過軍旅生涯的緣故,此人眉目之間,也有幾分英氣,看着十分不凡。
這個人,便是弓六子弓少帥,奉天府的少主人。
在場的衆人瞧見了他,一下子就熱情起來,紛紛湧到了台前來,與台上兩人拱手招呼,那些前來參加宴會的女士們更是瘋狂,有的甚至叫出了聲來。
小木匠瞧見即便是施慶玲也雙目迷醉,可見這位少帥的魅力十足。
秦朝輝上來熱情洋溢地講了一段話,大概就是承蒙各位江湖朋友的擡舉,能夠前來此處,還請各位一定不要拘謹,盡情享受宴會。
随後他讓弓少帥講兩句。
弓少帥年少得志,人看上去有些驕狂,不過在這些江湖人面前,卻還是表露出了上位者的氣度,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後宣布宴會開始。
宴會開始,請來的樂隊在上面歡快演奏起來,而台上兩人則轉完了後台去。
音樂聲響起,衆人回到了各個桌子前,重新開始了交流,而不多時,弓少帥和秦朝輝也出來了,這位弓少帥在秦老闆的引薦下,與到場的各個江湖人物見面,有時還會喝上一杯酒。
衆人對這位奉天城的少主人還是十分熱情的,使得兩人身邊,圍了一大群的人。
小木匠想着離開,施慶生說道:“你不打算認識一下弓少帥?”
小木匠說道:“他雖說權勢頗大,但與我何幹?”
施慶生聽到,忍不住笑着說道:“你這話兒,不像是一個前來奉天謀生活的人,倒像個隐居的長者……”
這話一下子點醒了小木匠,當下也是說道:“施兄你可能不太了解我這隐疾,對我而言,榮華富貴,都不如治好這病症來得重要。”
施慶生似乎懂了:“你這隐疾……屈兄弟,你老是告訴我,你這到底是什麽病?若是那方面的,我父親在男科上面,也是有着頗多研究的,特别是對于男人各種難言之隐,雖說不能藥到病除,但也能夠幫着把脈,找出原因來……”
小木匠苦笑着說道:“不是那個……”
兩人在這兒說着話,突然間感覺身邊多了一些人,扭頭一看,卻見那秦老闆領着弓少帥,走到了這邊來。
那秦老闆領着弓少帥過來,與施慶生招呼一聲之後,笑着對旁邊西裝革履的少帥說道:“少帥,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施慶生,他父親就是谷春堂的施秉文施老醫師,而他目前在董望天手下做事,爲人義氣,很是能幹,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弓少帥聽了,朝着施慶生點了點頭,說道:“朝輝跟我提過你幾次,一直想讓你到大帥府來幫我啊……”
施慶生有些受寵若驚,對弓少帥說道:“秦老闆對我過譽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跑腿打雜而已。”
他說了幾句,秦朝輝卻說道:“小施,少帥沒有開玩笑,怎麽樣,你考慮過沒有,過來跟着少帥?你老大那裏不用擔心,你要是能夠跟着少帥,他絕對是舉雙手歡迎的……”
瞧見對方并沒有開玩笑,施慶生這才認真回答:“能夠跟着少帥,這當然好,隻不過……家父爲人刻闆,家規甚嚴,不讓我從軍……”
秦朝輝卻低聲說道:“不是從軍——大帥府不是有一個高手隊麽?少帥這邊,也打算弄一個同樣編制的,專門找江湖高手來,你這人做事認真仔細,而且朋友多、人面廣,如果你來的話,到時候少不得坐上管事的職位……“
他極力地拉攏着施慶生,而施慶生聽聞此事,顯然也很是意動。
不過他是一個謹慎之人,即便在弓少帥面前,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說道:“這件事情,我得回去跟家父,以及董老大商量一下,過幾日給您答複,如何?”
秦朝輝瞧見了施慶生眼中的神光,知曉對方已然心動,也沒有太過急躁,而是笑着說道:“當然沒問題,這是件大事,你好好考慮。”
幾人聊完,準備離開,就在這時,那位弓少帥卻停下了腳步來,看向了一直站在旁邊的小木匠。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哦,”施慶生趕忙回答道:“這位是我朋友屈十三,他剛剛到奉天來,我帶他過來這兒見識一下。”
“屈十三?”
弓少帥在嘴裏念了一遍,卻是笑着伸出了手來,對小木匠說道:“希望今天晚上玩得愉快。”
對于弓少帥的客氣,小木匠也表現出了十足的禮貌,與他握手,随後說道:“多謝少帥和秦老闆的款待……”
這兩人離開之後,施慶生很是激動地對小木匠說道:“你看到沒有?少帥好像對你挺有好感的啊,他對别人,可沒有這麽客氣。”
小木匠說道:“他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名門公子,對誰都保持着客氣,而且我也是沾了你的光——還沒有恭喜你呢,跟了少帥,你以後可算是飛黃騰達了啊……”
在小木匠面前,施慶生也沒有過于裝,忍不住流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來,不過還是謙虛地說道:“這事兒,我還得跟我父親商量一下。”
有了宴會主人的招呼,小木匠也沒有急于立刻離開,而是回到了餐桌前,又弄了滿滿一盤吃的。
好不容易來一趟,開開洋葷,總得吃飽不是?
他這邊專心緻志地吃起了東西來,而施慶生也陪着他一起,那邊的施慶玲也抽空過來,找了兩人,聽到了自己大哥被少帥招攬的消息,很是高興,然後說道:“你别擔心爹爹,他就是想要找個繼承家業的,在中醫上面,我可比你厲害許多,有我就夠了。再說了,跟着少帥,總比跟着董望天那個大混子要好太多……”
施慶生有點兒不高興,說道:“董老大那是在爲無數沒有門路,被人欺壓的腳夫苦力們出頭,這樣的事情,怎麽是混子呢?”
施慶玲撇了撇嘴,說道:“他自己不也是住着豪宅,娶着幾房小妾?”
兄妹兩忍不住争吵起來,而這個時候,有一個穿着黑西裝的年輕人走到了這邊來,恭謹地對小木匠說道:“屈先生,能跟我過去一下麽?少帥他想要跟你單獨聊一聊……”
啊?
小木匠擡起頭來,愣了一下,而旁邊的施家兄妹也停止了争吵,看着這個黑西裝。
他們都認識,這個人在剛才的時候,一直站在弓少帥和秦老闆的身邊,應該是其中一人的随從。
小木匠的眼睛下意識地眯了起來,身子有些發僵。
他與這位弓少帥僅僅隻是一面之緣,并無别的交情,按照常理來說,對方絕對不會找他單獨會面,更不用說聊上什麽……
但這個人,也的确是弓少帥或者秦老闆的随從,顯然也是聽命過來傳喚的。
那麽,爲什麽呢?
小木匠腦海裏的第一反應,自然是黑龍會的事情發酵了,使得他這邊的身份暴露,而據說大帥府與日本人的關系密切,帥府裏面就有不少日本參謀。
叫他過去,說不定是要盡量減小影響地将他給逮住……
當然,也有别的可能。
不管如何,小木匠知曉這麻煩肯定是跑不了了,當下也是有些猶豫,随後瞧見旁邊一臉錯愕和關心的施家兄妹,終于點頭說道:“好。”
他終究還是不想連累到一片熱情的施慶生、施慶玲兄妹。
他起身來,與那黑西裝往外走,走到了大廳角落,進了一個門,卻是來到了一個封閉的包廂裏來。
小木匠表面上十分平靜,但行走之間,卻不斷地打量周遭,一是看逃生的出路,二來也是想要觀察伏兵,稍微有些不對勁兒,他就會立刻暴起,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包廂裏除了一個散發着陰沉氣息的老者之外,就隻有身穿藏青色西裝的弓少帥。
連剛才的秦朝輝秦老闆都沒在。
至于包廂周圍,他也沒有感受到别的氣息,顯然并沒有幾十号刀斧手在伺候着。
弓少帥坐在包廂的沙發上,瞧見小木匠走了進來,他卻是站了起來,走上前來迎接:“屈先生,請坐。”
小木匠瞧見他如此客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不動聲色地坐下,那弓少帥與他寒暄兩句之後,卻是突然說道:“屈先生,哦,不對,準确的說,我應該叫你爲甘墨甘先生吧?”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感覺後背一陣發涼,忍不住地就要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