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這兩人,應該也是練家子,如果他們出手的話,剛才偷東西的那賊人,必定也是跑不了的。
隻不過他出手,快了幾分。
小木匠站在原地,瞧着這兩人,卻見那國字臉男子走上前來,與小木匠拱手行禮,随後說道:“在下施慶生,這是我妹妹施慶玲,剛才瞧見兄弟你的身手很是不錯,所以冒昧與您打個招呼,交個朋友……”
小木匠瞧見那人眼神清澈,笑容真誠,也禮貌地拱手回禮:“客氣了,在下屈十三。”
雖說相隔千裏,他的名聲未必傳到這東北之地來,但小木匠還是習慣性地用上了假名——至于之前的常用假名“屈虎逼”,實在是因爲太過于粗俗,解釋起來着實疲累,所以就棄了。
那人聽了,眉頭一揚,笑着說道:“我剛才聽滿叔說你是剛剛到奉天,想要找一份活計的?”
小木匠聽他這般說,知曉是本地人,所以接着話茬說道:“嗯,對。”
那施慶生熱情地說道:“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幫忙介紹的。對了,屈兄弟你吃飯沒?不如咱們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吧?”
小木匠沒想到自己随口胡謅,卻惹上了這等麻煩,直接拒絕也不是很好,當下也是委婉地表達道:“我還有一個妹子,人在旅館裏。”
那留着一頭油亮亮大辮子的少女施慶玲一聽,立刻就笑了,說道:“那便去叫她過來啊,一起呗。”
小木匠有些爲難地說道:“她身體有點兒不太舒服。”
施慶玲當下立刻接茬:“是麽,身體不舒服?正好我父親是谷春堂的郎中,醫術不錯,而且我和我哥都懂一些,可以幫忙看一看……”
話都說到這裏了,小木匠再去推诿,難免有些留于痕迹。
在不确定對方到底有着什麽想法之前,小木匠也不想過于生硬,當下也是隻好點頭,答應下來。
随後他回到了旅館,叫上了顧白果。
這會兒顧白果已經比先前發作好了許多,但臉色還是有些慘白,瞧見這施家兄妹過來,也有些意外,看着小木匠。
小木匠上前,與顧白果解釋一番,随後又給雙方做了介紹。
去旅館的路上,施慶生、施慶玲與小木匠已經聊過了,一聊才知道這施家是中藥世家,他父親施秉文是奉天老字号醫館谷春堂的首席醫師,而施慶生雖說自小受到家風熏陶,但并沒有子承父業,而是拜了個師父,練了一身好拳腳,現如今在奉天腳夫行會首腦董望天的手下做事,最喜歡的就是結交江湖好漢……
至于施慶玲呢,則是東北大學的學生,隻不過現如今歇課了,就留在了家中。
原來是個女大學生……
小木匠對那長相清秀,性格大大咧咧的東北大妞兒,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自小就跟着魯大走南闖北,沒什麽條件,雖說也識得字,學了些手藝,但書讀得不多,所以對于文化人,有着許多的敬意。
施慶生這一路上與小木匠聊得也還算不錯,瞧見他談吐和氣度皆是不凡,更是起了結交之心,沒曾想小木匠這妹子更是長得極爲漂亮,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就好像是畫片上的人兒一樣,頓時就愣了一下,有些慌亂。
好在施慶玲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與顧白果熱情招呼起來。
顧白果甜甜地笑着,卻不答話,施慶玲有些驚訝,而小木匠則解釋道:“她這兒有些不太方便……”
他指着自己的喉嚨,施家兄妹一聽,頓時就明了,臉上都現出了惋惜的神情來,而施慶玲則問道:“那她能夠聽得懂我們說話麽?”
小木匠本想解釋一番,但感覺這裏面頗多曲折,也懶得去說太多,便簡單說道:“聽得懂,她是後天的。”
施家兄妹聽了,很是惋惜,不過對顧白果又多了幾分熱情。
他們領着小木匠兩人來到了附近一處還算不錯的小院子來,這兒卻正是施家,回來之後,屋裏有個老婦人,卻是他們的母親。
施慶玲給雙方介紹之後,過去撒嬌,讓母親做點兒好吃的來,招待客人。
那老婦人聽了,當面沒有說什麽,跟着施慶玲進了廚房,卻低聲嘀咕道:“你哥又帶了什麽狐朋狗友來?到時候你爹回來了,要是生起氣來,指不定又要吵架……”
施慶玲趕忙與母親解釋,說起了與小木匠相識的經過。
那老婦人聽說之後,卻是點頭說道:“嗯,如此說來,倒是兩個好孩子——對對,讓你哥多跟這樣的人結交一些,别總是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她喜滋滋地廚房張羅了,施慶玲則去泡了茶過來,端給了坐在院子裏聊天的幾人。
施慶生與小木匠聊着天,顧白果坐得不自在,便起了身來,要與施慶玲一起去廚房幫忙,施家兄妹都攔着不讓,但顧白果卻很堅持,施慶玲瞧見,喜滋滋地拉着顧白果走了。
在院子裏,施慶生與小木匠盤着道,小木匠江湖經驗多,與施慶生這樣的聊着,倒也不會特别累。
關于自己的來曆,他随便說了一些由頭,便算是應付過了。
随後他又與施慶生聊起了奉天城這邊的情況來,那施慶生也不隐瞞,有什麽說什麽,倒是給小木匠說了許多信息。
而且小木匠驚奇地發現,這位施慶生當真是個喜歡結交朋友的人,所以他與戒色大師,居然也認識。
兩人關系還不錯。
施慶生對戒色大師這人很是推崇,瞧見小木匠感興趣,便聊起了他與戒色大師認識的經過。
其實說起來也沒有什麽,主要是一個裁縫匠,與他們腳夫行會裏面的小頭目有矛盾,而且鬧得很大,那人是極樂寺的信徒,走投無路之下,求助極樂寺,卻沒有得到回應,心灰意冷之下,想要幹些蠢事,被戒色大師給救了下來,随後幫着他過來,與那小頭目溝通,尋求化解之道。
那小頭目是腳夫行會的幹将打手,脾氣很暴躁的那種,自然不會理睬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和尚。
所以雙方還起了沖突,而這個時候施慶生正好在,過去了解了一番,與戒色大師盤了道,結果發現這位大師,卻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
施慶生當下也是出面,幫忙壓住了那小頭目,化解了這場恩怨。
而他與戒色大師也算是認識了,還有了交往,後來一來二去,雙方也就成了朋友熟人。
大概如此。
施慶生告訴小木匠,說那位笑起來像彌勒佛一樣的戒色大和尚,平日裏笑容滿面,看着好像沒啥脾氣,但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和尚恐怕是個頂厲害的高手。
隻不過人家已經修行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所以才沒有鋒芒顯露出來而已。
正因如此,所以他對戒色大師十分尊敬,碰到那位大師有事,他也盡可能地幫忙,招呼周全。
小木匠聽他說完,便聊起了自己來。
他說他來奉天,除了找份活計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身有隐疾,有熟人說那位大和尚能夠幫忙,所以就過來了,沒先到到了極樂寺,那兒卻出了事……
小木匠将他瞧見的跟施慶生說了出來,那國字臉老兄聽了,有些驚訝,因爲他并沒有收到消息。
不過他聽完之後,當下也是熱情地說道:“沒事的,這樣吧,我也幫你尋摸一下,若是有大師的消息,我回頭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小木匠趕忙拱手,說如此多謝了。
有着顧白果和施慶玲幫忙,飯很快就弄好了,施慶玲還去巷子門口打了酒來,小木匠坐上桌,瞧見主菜是一盆鲶魚炖茄子,拿陶盆裝着的,占了大半個桌子,旁邊配了個酸菜炖血腸,還有幾個小菜,看着就讓人食欲大開。
一開始的時候,有着施家兄妹的母親在,大家都規規矩矩的。
好在那老婦人胃口淺,吃了一小碗飯就回房間了,施慶生便倒了酒,喝将起來。
旁邊的施慶玲雖說是個女大學生,但也豪氣得不行,端着大碗倒酒,與小木匠碰杯,瞧那勸酒的勁兒,頗有些巾帼不讓須眉的架勢。
這是标準的東北虎妞。
小木匠這一路過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人都免不得老成許多,此刻遇上施家兄妹這般投緣的,人也變得豪爽許多,推杯換盞,好不推脫。
顧白果到底還是有些擔憂,所以推說身體有恙,便沒怎麽喝。
幾人喝酒吃魚,加上聊天,十分投緣,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中間顧白果還陪着施慶玲去巷子口沽了兩回酒,一直到天黑的時候,施家兄妹的父親施醫師回來,大家都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了。
施秉文是個嚴肅的老頭子,瞧見這場面,自然是不喜的,不過随後聽到解釋之後,當下也是改變了看法,還與小木匠喝了杯酒。
小木匠瞧見人家家長回來了,也沒有再待着,拱手告辭。
他與顧白果回到旅館住下,因爲喝了酒,格外好睡,這一覺睡到了天亮,結果大清早,那施慶生卻過來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