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顧白果重逢也有一段時間了,隻不過一直都處于奔波忙碌之中,随時都可能有性命之危,所以沒辦法深入交流。
現如今他終于從天師府求來了馭妖鈴的解咒之法,并且将那玩意給弄了下來,而且與龍虎山達成了表面上的和解,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才有時間與顧白果好好聊上一聊。
因爲顧白果沒辦法開口說話,所以小木匠去王白山手下那位短發女生處借來了紙筆。
兩人開始了溝通。
首先小木匠問起了最關心的問題,就是顧白果到底是怎麽變回人形的。
顧白果告訴小木匠,是先前溜到張信靈院子裏那頭金色小松鼠給她送來的,起初的時候,她也不知道那顆晶石就是天乳靈源,還往地上扔了好幾回,要不是那小東西一直堅持給她,然後示範用法,她說不定就此錯過了。
小木匠想起了自己在庫房裏遇到的那個有着蓬松大尾巴、沖着自己放屁的齧齒類動物,把它的外貌大概描述了一遍,顧白果立刻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就是那小東西。
小木匠問那小東西把天乳靈源給了她之後,又有什麽動作。
顧白果告訴小木匠,說那小東西本來是想要她跟着它離開的,但她擔心小木匠這兒,所以就沒有跟去了。
那小東西一開始不樂意,但顧白果表示出了很堅定的意志之後,它也沒有再說什麽,随後就走了。
顧白果又聊起了當初在南橋村那邊分離的事情,以及在約定的竹林這邊,遇到了江老二的事兒,提到這個,小木匠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你跟江軒,到底怎麽回事?”
顧白果瞧見小木匠問話時一臉嚴肅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後用手點了點他的鼻子。
她沒有回答小木匠的這個問題。
事實上,在剛才江老二邀請她離去的時候,顧白果選擇了留下,就已經代表了她最終的态度。
至于其它的,實在是沒有必要去解釋什麽。
小木匠也沒有糾結此事,而是問起了她關于天乳靈源,以及帝俊之心融入之後的情形來。
他迫切想知道顧白果此刻的身體狀況。
顧白果對他毫不隐瞞,告訴他那天乳靈源除了幫助她重新塑造人形之外,多出來的靈力卻是幫着她疏通了全身經脈,最後凝聚于丹田之内,假以時日如果祭煉成功了,或許能夠幫着她修出内丹,達到同類需要花上二三十年苦修,才能夠抵達的境界。
對于顧白果而言,這已經算是極大的福分了,隻要按着那條路走下去,定然是未來可期的。
但問題在于這半路之中,又飛來一物。
那玩意叫做“帝俊之心”。
此物蘊含的靈力,或者說是能量極大,天乳靈源與其比起來,仿佛小溪流與長江的區别,不過這并非讓人欣喜之事,因爲俗話說得好,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飯,沒有金剛鑽,攬了瓷器活兒,反而會适得其反,出現南轅北轍的效果。
事實上,得了這帝俊之心後,除了那妖庭遺迹的洞穴倒塌下來,瀕死危機之時,那力量給予了她幫助之外,其餘的時間,它卻一直都擔當着反派的“角色”。
這股力量無時不刻地在侵蝕着她原本的修行根基,想要取而代之去。
顧白果告訴小木匠,說那股力量很猛,她昨天回來之後,一直都在與其抵抗,不敢有半點兒松懈。
如果說她的這具身軀足夠強悍,能夠經得起任何力量的洗禮與考驗,并且有着極強的神志,修爲足夠,其實讓那股力量取而代之、完成重鑄也是沒問題的,但她知曉,如果一旦放開了那力量的束縛,情況就如同長江的洪流傾瀉到了小河小溪之中,一片澤國那般,除了将她的身體經脈給毀去之外,還有可能瞬間淹沒了她的神魂,讓她變成一具徹頭徹尾的活死人。
正是擔憂這個,所以“帝俊之心”對于顧白果而言,反倒是一場無妄之災。
當然,如果她修行到一定的程度,能夠駕馭得住這股力量了,對她而言,也算是一步登天的捷徑……
至于那一天到底何時會到來,顧白果也不知曉。
聽完她的叙述,小木匠忍不住地苦笑起來:“說起來我們兩個還真的是有緣啊,此刻的境遇,居然是驚人的相似……”
顧白果聽了,露出了一口白牙來,随後在紙上詢問起了小木匠爲什麽這麽說。
小木匠不作隐瞞,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與她說出——之前的時候,小木匠也說過一些,但那時顧白果還是白狐之身,兩人的溝通交流還是有一些阻礙,現在卻不必擔心這些……
全部說完之後,兩人彼此都有了更深的了解,随後小木匠問顧白果:“你什麽時候可以說話?”
顧白果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後在紙上書寫,告訴小木匠,她喉骨這兒有一塊軟骨,每次當她想要說話的時候,就會發癢,難以承受,需要假以時日,用勁氣将其煉化才行。
兩人一個用紙筆,一個說話,不知不覺聊了一下午,也不覺得時間飛快。
差不多太陽落山的時候,王白山終于回來了。
他敲開了小木匠的房門之後,瞧了裏面的顧白果一眼,露出了賊兮兮的笑容來,說:“沒打擾吧?”
顧白果不說話,隻是露出甜甜的笑容來,而小木匠則趕忙走出了房間來,低聲說道:“你幹嘛啊?别老是當着她的面,說這些怪話好吧?”
王白山摸了摸鼻子,無辜地說道:“我就問問而已,說什麽怪話了?你自己心虛而已吧?”
小木匠苦笑着說道:“有啥事,你說吧。”
王白山卻笑了,說道:“沒啥事,我就是聽人說你回來之後,就一直跟那小姑娘待在房間裏,怕你把持不住,搞出什麽事情來……”
小木匠無語了:“你看看,還說不是怪話?”
王白山瞧見他被逗得有些惱了,也沒有繼續拿小木匠開涮,而是說道:“不開玩笑了,我過來找你呢,是跟你說一聲,我們明天就回廬陵了。”
小木匠問:“明天就走?這麽急?”
王白山歎了一口氣,說道:“現如今大局已定,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早點回去。”
小木匠問:“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王白山簡單聊了兩句,總之張嘯田雖說利用張信靈的事情,逼着張淩霄瓜分了利益,但大頭還是讓張淩霄拿去了,畢竟老大占了大義的名分,至于後面這利益怎麽瓜分,就得看後面的勾兌了,外人沒辦法摻和太多。
另外王白山還跟小木匠透露了一個消息,說這回變故之後,龍虎山有相當多的一部分門人選擇了離開,也不知道幹嘛去了。
總之整個事情背後疑點重重,撲朔迷離的,耐人尋味。
他與小木匠聊了一會兒,卻是一拍腦袋,摸出了一個信封來,遞到了小木匠手裏,說這個給你。
小木匠問這是什麽,王白山告訴他,這是一封引薦信。
他與小木匠淩晨喝酒時,聽小木匠說起他自己的情況之後,卻是想起了一個人來。
那個人叫做戒色,是個和尚。
你别笑。
的确,正規寺廟裏面,肯定不會有人取這麽一個古裏古怪、感覺像是開玩笑的法号,因爲正規的沙門弟子取名字,都是有一整套程序的,就算是你願意,你的師父也不會這般兒戲。
但問題是,那位戒色和尚,并不是正規寺廟裏面出來的。
這麽說也不對。
怎麽講呢,這位戒色和尚的父親,曾經是前清秀才,隻不過後來窮困潦倒而死,母親不久之後也病死了,所以他七八歲的時候,就流落到了魯東泉城的靈岩寺中,幫着寺内的大師傅們做些雜工俗務,混口飯吃。
這靈岩寺乍一聽,好像不咋地,遠不如那什麽白馬寺、靈隐寺,什麽少林、寒山出名,但人家在佛門之中,可是相當能打的。
靈岩寺始建于東晉時期,北魏孝明帝正興元年擴建,到唐代達到鼎盛,地位相當尊崇,曆代皇帝前往泰山封禅,都得在這兒落腳參拜,就連當年的唐玄奘唐師傅,都在那地方整理翻譯過經文。
牛不牛?
更牛的是這位戒色和尚,别的雜工也是掃地挑水,擦桌子洗佛像,他也是掃地挑水,擦桌子洗佛像,另外還在靈岩寺後廚做了幾年齋飯,那味道,相當不錯,搞得大師們普遍都胖了十幾斤,最後方丈感覺夥食費太貴了,于是把他給辭了。
這哥們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失了業,然後在泉城混了半年,浪迹歡場,天賦異禀,不知道弄哭了多少窯姐兒……
突然有一天他就頓悟了,剃光頭,自稱戒色和尚,然後四處挂單,開始了遊方生涯。
然後就一飛沖天了……
到現在,他得有三十多歲了吧?
王白山與此人是朋友,他告訴小木匠,說這人目前應該在東北奉天的極樂寺,而這個人,應該能夠幫着小木匠,解決右眼之中的小女孩兒……
小木匠與王白山一番長談之後,決定前往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