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極其不喜歡江老二,但毫無疑問,小木匠終究還是希望是第二種可能。
因爲不管江老二如何,他對顧白果總是不錯的。
小木匠各種擔心,在那竹林附近一直待到了晚上,感覺煎熬無比,等到了天黑,他都沒有瞧見人,終于決定不再等待了,于是出了竹林,前往不遠處的縣城去。
他打定了主意,想着明日參加張淩霄的就任大典之後,與他聊一下,看看能不能從張信靈的口中,掏出顧白果的消息來。
抵達了縣城之後,小木匠前往君悅旅館,找到了王白山。
這位秃子哥并非一人來的,手下還有十來個男女,一看都是氣質很特别的那種。
瞧見小木匠過來,他很是高興,帶着小木匠單獨來到一個房間,叫人泡了茶過來之後,與小木匠說道:“哎,你認識一個叫金慧惜的女孩子麽?”
小木匠一愣,說:“小九?”
王白山哈哈一笑,說道:“我聽說是你把她從滇南千裏迢迢護送到廬陵的?現如今她在我分管的小組裏面呢,隻不過還在培訓,所以沒有帶過來,不然你們這熟人倒是能夠見個面。”
小木匠沒有與他兜圈子,說起了自己此刻的處境來,王白山聽聞,說道:“你想要通過張淩霄去見張信靈那小娘皮?”
小木匠點頭,說對,今日算是攀了些交情,雖說我這麽說,有些突兀了,但我也是沒辦法了,而且看着這位張天師還是挺通人情的……
王白山幹笑了兩聲,說道:“他這隻不過是新官上任,故作樣子而已。當然,他也有拉攏你的想法。”
小木匠問:“你說我過去找他,他會不會答應?”
王白山說:“甭管他答不答應,都沒戲——事實上,今天白天,那一票人并沒有抓住張信靈那小娘們。”
啊?
小木匠一臉驚愕,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怎麽可能?張信靈當時已經重傷,看着好像都已經不行了啊?這怎麽還能跑得掉?”
王白山說道:“那小娘們拼光了手下,獨自一人逃入住處,又擺開了法陣,結果等龍虎山一幫人破陣而入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通過密道逃離了……”
小木匠聽完,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忍不住地罵了一句粗話:“卧槽……”
王白山卻笑了,說你也别着急,張信靈雖說人逃了,但這回她算是輸了個底朝天,不但最得力的幫手邙山妖王劉根海被人封印了,就連手下的人,也被全網打盡,龍虎山現如今正在大舉嚴查,任何與她相關的人,都被監控起來了,她就算是逃得了今天,也跑不出這地界,蹦跶不了幾天的,所以就算是你那小姨子被她給抓了,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
他寬慰着小木匠,随後又說道:“對了,你說的那個什麽南海劍怪,我在賓客名單上看到了,他明天也會參加就任大典,所以你小姨子有沒有跟他們彙合,明天就能夠見分曉了,别着急……”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有了幾分底氣。
而這時,一個梳着齊耳根頭發的年輕女子找了過來,對王白山低聲說道:“組長,同志們都準備好了。”
王白山聽了,揮了揮手,讓她離開,然後對小木匠說道:“我手頭還有點兒事情需要處理,你今日就住在這裏吧,明日我們一起去天師府,如何?”
小木匠瞧見他還有事情,又好像不方便告訴自己的樣子,于是說道:“我還沒吃飯呢,自己去找點兒吃的,你先忙,明兒見。”
王白山聽了,說也好。
小木匠出了旅館,走在街上,因爲顧白果的失蹤,心中郁悶得很。
不過他在這兒人生地不熟,想要幹嘛都困難,還不如像王白山所說的,等到明天再見分曉。
人是鐵飯是鋼,他夢遊一般地走了好一會兒,終于感到肚子裏咕噜噜地叫喚着,于是就在路邊找了一個小館子。
進了這小館子,小木匠坐下,叫了兩個小菜,還要了一壺酒。
酒是農家新釀,酒勁兒不高,而且還有幾分渾濁,但小木匠滿心愁腸,郁悶得很,連着喝了兩杯,感覺勁兒上湧,又将酒氣給徐徐吐出去,心情這才好上一些,沒有先前那種百轉千回,腸子打結一般的痛苦。
他這邊小酌濁酒,而在破爛的屏風那邊,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來:“所以說,龍虎山今日的鬧騰,倒是上一代張天師埋下的禍根咯?”
小木匠雙目一睜,人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杆來。
能夠在這個小酒館裏,碰到何老牙這個地頭蛇,當真是有些讓他意外。
随後他又聽到了勞一刀的聲音:“我隻關心天師府那麽多的财貨,都到了誰那裏去——劉老弟,你趕緊給說一說……”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這個嘛,嘿嘿,說了怕是會得罪人呢……”
何老牙立刻敬起酒來:“嗨,小劉,啥也别說,先喝酒,咱們兩個有時日沒見了,喝酒喝酒……”
三人喝酒吃菜,卻是十分熱絡,而小木匠則抓起了酒壺,繞過了店家擺在角落的破爛屏風,往裏一走,瞧見何老牙、勞一刀和一個身穿麻衣,小臉白淨的年輕人坐在一塊兒,正在那裏推杯換盞呢。
小木匠這邊一出現,那個白淨的年輕人立刻感覺到了,轉過頭來打量他。
而随後何老牙與勞一刀也望向了這邊來。
兩人都齊齊變了臉色。
特别是何老牙最是失态,手中的酒杯直接跌落,裏面的酒液全部都灑落在了褲裆上去,随後渾身繃得緊緊,仿佛下一秒就蹿走跑開一樣。
小木匠裝作看不見的樣子,笑着舉起了手中酒壺,然後說道:“沒想到這麽巧啊,居然在這兒碰到了,要不然,一起喝一杯?”
何老牙瞧見他并沒有立刻發難,反而說起這等客氣的話語來,當下也是反應過來。
他幹笑着說道:“哈哈,幸會,幸會……”
小木匠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桌子前,找了個空闆凳坐下,随後對何老牙說道:“怎麽,老何,不介紹一下麽?”
何老牙鼻尖冒汗,不過還是硬着頭皮與小木匠介紹道:“這位是麻衣神相一門的劉前山,我關系特别好的一小兄弟,正好他今天路過這兒,我就擺了桌酒,給他接風洗塵……”
随後他又對那個臉色白淨的小年輕說道:“小劉,這一位,就是我先前給你提起的甘墨,甘十三兄弟,我倆鐵瓷。”
他心中估計忐忑無比,但表面上,卻還是把自己的面子給強撐着。
小木匠與這位什麽麻衣神相一門的劉前山互道了“久仰”,寒暄兩句之後,小木匠讓小二把他的酒菜弄過來拼桌,随後又尴尬地聊了幾句,這才笑着說道:“剛才聽到劉兄弟對于龍虎山當今局勢有着許多見解,小弟我正好也身處其中,有些不明,還請指教……”
劉前山似乎有些顧慮,沉吟一聲道:“這……”
小木匠看了一眼何老牙。
何老牙此刻忐忑無比,生怕小木匠把他給活剮了,當下也是趕忙與劉前山說着好話,讓他一定要給個面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前山似乎并不清楚何老牙與小木匠之間的恩怨,又喝多了幾杯酒,當下也不再拘謹,擺起了龍門陣來。
龍虎山門下弟子繁多,規矩又不甚嚴,天師府今日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
正因如此,所以江湖上議論頗多,各種觀點都有,大家普遍認爲那位張信靈張大小姐狼子野心,妄圖以一介女流之身,篡奪張天師之位,但最終力有不逮,功虧一篑……
這是當下最主流的言論,天師府對外的口徑也是如此,甚至還大肆搜索那位張信靈小姐,以及與她熟悉之人。
一時之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但他認真分析了各種消息,卻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那便是張信靈所說的話,極有可能是真的。
過世的那位張天師,極有可能真的是想要傳位于張信靈。
因爲隻有張信靈,才能夠重新振興張家以及天師府在龍虎山的地位,才能夠結束龍虎山當下近乎于“各自爲政”的窘境,力挽狂瀾,最終讓龍虎山重新回到往昔的巅峰之位。
隻可惜,他謀斷一世,卻終究還是錯估了人心。
他恐怕忘記了,有人不希望龍虎山重新回到天師府的絕對執掌之中來。
這個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
所以張天師就那般不明不白地死去,至于那背後的人是誰,又有誰參與其中,這個雖然十分隐秘,但也并不是很難猜。
這一場動亂之中,到底誰得了利益,誰又跳得最厲害,一望便知。
這裏面的水,是很深的,牽涉到了各種各樣的利益……
劉前山是個酒唠子,這小酒一開喝,嘴便停不下來,說了許多聳人聽聞的事情和推測。
這些話兒乍一聽,感覺很是離譜,然而作爲當事人之一的小木匠認真琢磨了一下,卻也有許多東西,并非是空穴來風的揣測。
它極有可能就是真相……
劉前山在喝倒下的那一刻,長歎一聲:“張信靈此女,乃當世奇人也,隻可惜到底還是稚嫩了一些,若是再給予她一些時日,讓她翅膀硬一些,或許就不會是當下局面了……”
他喝倒下了,而小木匠也聽得差不多了,心中理清了思路,随後找何老牙聊了顧白果和江老二的事情。
這家夥是地頭蛇,有他作爲耳目,許多事情或許會好辦一些。
不過這回小木匠不再與何老牙談錢,畢竟那家夥還欠自己許多“人情”,能用則用。
而何老牙此刻顯然也聽到了小木匠的不少“威名”,不敢多言,唯唯諾諾。
小木匠與何老牙聊過之後,走出小酒館來,在巷子中走了幾腳路,冷風一吹來,面紅耳赤的他感覺到一激靈,随後雙目圓睜,往着遠處望去,卻瞧見提着一個巨大食盒的江老二,從街對面的柳樹下匆匆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