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見它的那一瞬間,小木匠的腦子是卡殼的,而過了兩秒鍾,他終于反應過來,蹲下身,低聲問道:“那天乳靈源,是被你偷了?”
那小東西睜着一雙圓鼓鼓、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小木匠,嘴邊的胡須微微一顫,卻是“啾、啾”地叫出了聲來。
小木匠不知道它這是承認呢,還是單純的叫喚呢。
當下他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對那小畜生說道:“我聽白果說你們是好朋友?那東西,是我用來給白果恢複人身用的,你把它給我,可以麽?”
他試圖與這小畜生溝通,結果那家夥卻轉過身去,緊接着蓬松的大尾巴下面,發出了“噗嗤”的一聲響。
一股說不出來的可怕惡臭一下子就充滿了小木匠鼻間,差點兒将他給熏暈了去。
旁邊的東牆道人忍不住笑了:“你真當他能聽懂你的話?”
小木匠被熏得眼睛都流了眼淚來,實在是太辣了,忍不住猛然一撲,想要将那小家夥給抓住。
不管天乳靈源到底是不是這小畜生偷的,将它給抓住,總是沒錯的。
沒想到那小畜生早就有了防備,小木匠這邊一飛撲,它立刻就轉身一蹿,讓小木匠撲了一個空。
小木匠追了出去,結果那小東西在庫房裏七轉八轉,幾個撲騰之下,卻是不見了蹤影去。
瞧見這情況,小木匠又急又惱,感覺自己被一頭小畜生給調戲了,不過那玩意顯然不是什麽正常獸類,看着如同白果一般,仿佛是某種妖物,所以有這樣的本事,也就不奇怪了。
他沒有再去執着地找尋,而是溜到了門口這邊來,瞧見先前被南海劍怪擊倒在地,昏迷過去的守衛,胸口居然都被人補了刀。
那幫不速之客,當真是可怕得很,下手兇殘至極,沒有一點兒留手的意思。
瞧見這個,小木匠心驚膽跳,知道是碰到狠角色了,當下也是回到了庫房裏來,低聲喊道:“前輩,前輩?”
他試圖找到南海劍怪這個大粗腿,結果喊了一會兒,南海劍怪卻并沒有現身,反倒是剛才被他庇護了的東牆道人走到了他的跟前來,低聲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東牆道人對于小木匠在關鍵時刻拉自己一把這事兒,顯得十分感激,對他也沒有了敵人的态度。
不過即便如此,小木匠還是發愁。
之前有南海劍怪這個大腿抱着,他可以在天師府來去自如,而現如今南海劍怪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還任他自生自滅,接下來該怎麽辦,他當真是有一些迷糊。
這時東牆道人卻給他提出了一個建議來:“你去換一身我們的衣服,然後離開吧,我不會攔着你的。”
小木匠想了想,覺得也是,于是就與他一起出了庫房,随後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外面,發現那幫人已經離開了,于是才來到了檔案室。
他換了一身天師府比較常見的青衣道袍之後,與東牆道人一起出了庫房。
出門之時,東牆道人對小木匠說道:“你自己走,我不會管。我得去附近找人過來,告知庫房被人端走的事情……”
小木匠點了點頭,還忍不住囑咐了一句:“對了,你去找上面通報的時候,可得說仔細了,庫房被盜,跟我們可沒關系——我們過來,隻是想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結果還撲了空……”
東牆道人瞧見小木匠一副無奈的表情,認真地點頭,說好,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如實禀報的。
得到了這肯定回答,小木匠才松了一口氣,與東牆道人分道揚镳,朝着另外一條路跑開,結果剛剛跑開一條街,迎面走來一隊人馬,領頭那道人瞧見小木匠,卻是朝着他走了過來。
就在小木匠以爲對方是要找自己麻煩的時候,那人卻闆着臉喝問道:“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亂逛呢?你哪個院兒的?”
小木匠瞠目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啊?”
那人聽了,卻以爲他是個啞巴,當下也是揮了揮手,說道:“先别管了,你跟我們這隊走,去前門。”
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小木匠跟上隊伍。
小木匠這時才發現這個十多人的隊伍,并非整齊劃一的,穿着各色顔色的道袍,甚至便服,一看就知道是這個領頭的,不知道從哪兒劃拉過來的。
這是個什麽情況?
小木匠有些發愣,不過瞧見喊自己的那人一邊往前門方向跑,一邊回頭過來查看隊伍,如果自己不跟上去,隻怕真的有可能暴露了。
他不得已,于是硬着頭皮,跟着隊伍往前跑動着。
他人落在隊伍後面,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時,聽到前面的人在說話:“聽說了麽?來了十來個東洋人,說是什麽鬼武神社的,有好幾個厲害角色,說要過來見識一下咱們名震天下的龍虎山道門,前來挑戰,其中一個叫做鳥山佐男的家夥十分厲害,據說是日本國内什麽拔刀流第一等的天才,已經連着斬殺了我們天師府三名高手了……“
一個長相有些年輕的男子忍不住問道:“我的天,這怎麽可能?我堂堂龍虎山天師府,難道就沒有一人,能夠敵得過對方麽?”
前面說消息的那人罵道:“你個悶呆子,你難道忘了,咱龍虎山高層,可都在後山秘境之中,聊新任張天師之事呢,留在府中的,都隻是尋常人等,若是對方直接打上門來,咱們擺開大陣,也容不得他們造次,但那幫人不但要求單打獨鬥,而且還廣邀江湖豪傑來做見證,弄得我們綁着手腳,有力使不出來啊……”
年輕人聽了,一臉氣憤地說道:“小東洋還真的會挑時間啊,他們莫不是就等着這會兒,挫我龍虎山威風?”
有人說道:“說不定就是這樣哦,小東洋壞得很,占着我們國家的東北,聽說現在又蠢蠢欲動,想着華北和山東呢,狼子野心啊。”
“對對對,咱們龍虎山作爲修行行當裏的一面旗幟,這回若是被他們給挫敗了,隻怕到時候整個江湖,都要把我們的脊梁骨給戳彎哦……”
“那怎麽辦呢?”
“能怎麽辦?上面的人應該很快就趕來了,咱們把人拖着就是了,怕個啥?”
一行人激烈的議論着,小木匠跟在隊伍尾部,聽得有些錯愕。
他剛才在庫房裏面的時候,聽到那個左使說起了日本人的事情,知曉那幫家夥,跟日本人似乎有所勾結,又或者說,日本人是被他們當做槍使了。
難怪這天師府這麽亂,還讓那幫人給潛入其中,原來是門口那裏,出了岔子。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尋個空子,直接開溜了,沒想到聽那些人議論聽得入迷,一不小心,卻是來到了天師府的正門口這兒來。
得,這回想跑也跑不了了。
小木匠這個時候不敢再走了,硬着頭皮走出了大門,瞧見這兒亂哄哄的,差不多有五六百人的樣子,除了天師府的人,以及看到熱鬧過來圍觀的街坊之外,有差不多一百多人,一看就知道是修行者。
而在正對面處,卻有十三四個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日本人的家夥。
而那天師府下馬石外的廣場空地處,有一個手持日本長刀、作浪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正在與一個彪形大漢在激鬥着。
那彪形大漢拿着一根熟鐵棍,耍弄得如有風雷一般,瞧那聲勢與手段,卻也是極爲厲害之人。
兩人鬥得正是激烈之時,鐵棍與鋼刀交錯,卻有雷鳴一般的炸響冒出,還有陣陣罡風鼓蕩,卻是将那些普通人和修爲稍微差上一些的給吹得連連往後退開去。
有的甚至直接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不過這些人瞧得十分興奮,時不時還爆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來。
果然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
小木匠目光往旁邊一動,瞧見廣場旁邊,居然有三具白布蓋着的屍體,應該就是先前那人提到的幾名應戰之人,盡管有白布蓋着,但小木匠依舊能夠瞧見下面滲出來的鮮血,以及白布下的橫截面,看着似乎是被人切成了兩半。
瞧見這個,小木匠止不住地驚訝——這幫日本人膽兒還真的很肥啊,居然敢在天師府門口殺人?
殺的還是天師府的人……
江湖上的人,講究一個“點到爲止”,你上門挑戰,也用不着這麽狠吧?
小木匠瞧見,心中腹诽,随後開始認真打量場中,瞧見那個日本青年氣勢沉穩,雙目銳利,的确是有着高手之姿。
而他手中的長刀,也的确有刀法最爲講究的“快、準、狠”,一招一式,都有斬天之勢。
這人當真厲害。
他心中想着,然而突然間,場間局勢一變,那手持熟鐵棍的天師府中人仿佛瞧見了勝利契機,向前強攻幾回,突然間感覺不對,往後退開時,那日本刀客身子一扭,卻是詭異地出現在了對手的後面,長刀往肋間一插,直接刺穿了對手的腹部。
手持熟鐵棍的男子被一刀刺入,猛然掙紮,卻把肚子裏的腸子攪得稀爛,慘叫一聲,卻是跪倒在地,再也沒有了氣息。
又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