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林詠威 同學嘉庚)
張信靈的臉上是有幾分憤恨的,不過當小木匠問詢她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目光往周遭掃量一眼之後,話鋒一轉,說道“這件事情,我回頭再跟你說——你現如今經脈近乎崩潰,完全沒辦法自保,現如今這一帶又是一片混亂,你根本沒有自保能力,還不如待在府中;至于那小狐狸精,我讓你來帶着,但你不能帶她離開天師府,作爲限制,我不會取下她脖子上的馭妖鈴……”
小木匠瞧見她臉色嚴肅,知曉這裏面恐怕還另有隐情。
他當下也是點頭,說好。
張信靈能夠将顧白果還給他,讓他帶着,對小木匠而言,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對待了。
兩人聊完,張信靈揚起手來,卻是将那黑臉健婦給叫了過來,對她說道“領着這位先生去我的院子,讓他待在客房裏——那小狐狸,也還給他。”
健婦聽了,畢恭畢敬地躬身,随後将顧白果遞到了小木匠懷裏來。
小木匠接過昏睡之中的顧白果,心中松了一大口氣,而就在這時,卻聽到武丁真人的聲音傳來“張天師屍骨未寒,人都還沒有下葬,你們這幫人就在這兒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小木匠擡頭一看,卻見武丁真人帶着好幾個勁氣内斂,氣度不凡的老道士從大廳後面走了過來,沖着這邊鬧翻天的一幫人冷冷喝了一句。
這位龍虎山第一高手的名頭當真很是響亮,直接将場間給鎮住了。
小木匠瞧見武丁真人一亮相,立刻鎮住了場面,有心想要多瞧一眼,看看這下一任張天師位置的歸屬到底是誰。
沒想到旁邊的黑臉健婦卻推了他一把,甕聲甕氣地催促道“走啊,去大小姐的院子……”
那黑臉健婦别看人憨巴巴的,但卻是一個厲害的練家子,這一推過來,小木匠沒有防備,差點兒一個踉跄,直接栽個跟頭去。
他瞧見那黑臉健婦盯着自己,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知曉别人并不願意讓自己一個外人瞧見這天師之位的争奪,當下也是無奈地抱着顧白果,走出了大廳。
随後他又在那健婦的指引下,走過了好幾重院子,又走過兩個園子和許多長廊,卻是來到了一處靠東南角的精緻小院兒來。
這一路上小木匠都在打量着天師府,發現人家這布置、建築和結構,當真是一等一的厲害。
它這兒的許多景緻、建築造型以及假山流水,旁人瞧一眼,隻覺得好看、漂亮,賞心悅目,但這裏面的講究卻多了去。
這些講究,對于小木匠這種從小浸淫于營造建築以及魯班木工的手藝人來說,簡直就是一部立體的教科書。
他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喜歡,恨不得拿出墨鬥和木尺來,将這格局給畫下來,好生打量。
隻可惜在那黑臉健婦的注視下,他也僅僅隻能将其落入眼中,然後憑借着記憶回味。
等到了張信靈的院子時,小木匠發現這兒布置得雅緻趣味,頗有他在金陵瞧見的那園林風格,秀美多變,隻是看上去許久沒有住人了,少了幾分生氣。
而當他走到庭院之中時,發現這院子中間,竟然用各種材質的石材,拼湊成了一個直徑長達兩丈的八卦陣圖。
這圖形可并不隻是爲了美觀而已,小木匠能夠感覺到,上面的每個卦象,都與院子裏的某物對應着——八種物件凝聚一處,卻是将整個院子連成了一個整體,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森嚴之氣。
這八卦圖,将院子化作一道人爲的法陣。
平日裏的時候,它裏面的一草一木、任何動靜,都能夠落入掌陣人的耳目中,而關鍵時刻,這玩意還能夠化作一塊烏龜殼,輕易是攻陷不下的。
當然,它也可以化作一座牢房,将裏面的不速之客給困在其中。
瞧見這個,小木匠這才知曉,那張信靈之所以叫人把自己送到她這兒來,并非是别的意思,而是這地方,能夠将他給栓着。
小木匠瞧出來了,但并沒有點破,他安安靜靜地跟着那健婦來到了西廂邊的客房前,推門進入之後,發現這兒的家具布置一應俱全,那健婦與他簡單說了幾句,又警告了兩聲,卻是轉身,離開了這兒。
整個院子裏,就隻有他一個人。
再加上一個還處于昏睡狀态的顧白果。
當然,即便如此,看破了那八卦陣的小木匠并不敢輕舉妄動,他将顧白果給放在了床榻被褥上,摸了摸那小家夥額頭上的絨毛,随後開始研究起了束在她脖子上的那鈴铛。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托住,用指甲掐了一下,發現質地柔軟,當真是黃金打制的。
這龍虎山,當真是有錢啊。
這鈴铛除了是黃金打制之外,上面還有許多細小的符文。
小木匠打量了一會兒,沒有瞧明白,而随後他看向了旁邊的項圈,發現那玩意很細,卻是緊貼着皮膚,緊緊地勒進了顧白果白色的絨毛之中去。
他試圖扣了一下,那馭妖鈴上卻是有一道金光浮現,好幾段符文居然活泛了起來,一陣流轉,卻有一股雷意從上面冒出。
盡管小木匠第一時間放開了那黃金鈴铛,但那雷意,卻還是重重地擊打在了昏睡的顧白果身上。
滋……
被雷擊的顧白果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痛苦地在床鋪上翻滾着,身子還下意識地在抽搐着,弄得小木匠心疼不已。
看着受罪的顧白果,小木匠心如刀割,又是難受,又是自責,然而醒過來的顧白果瞧見小木匠,卻是高興得很,她稍微緩和一些了,便直接鑽進了小木匠的懷裏來,還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輕輕舔舐着小木匠的臉,表達親近。
小木匠瞧見顧白果濕潤的眼角,知道她身上承擔着的痛苦有多麽強烈,難受得不行。
顧白果翻過來還安慰小木匠,不斷地用尾巴摩挲着小木匠的臉,并且臉上還露出了笑容來,仿佛在向他表示自己還行,并沒有受到太多的痛苦。
小木匠沒有繼續負能量的情緒,而是對顧白果承諾道“白果,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給救出去,并且幫你恢複人身的。”
顧白果聽了,顯得十分高興的樣子,沖着小木匠吱吱叫了兩聲。
瞧見這個,小木匠心中忍不住歎了一下。
如果,她能夠說話,那多好啊。
如果能,白果一定會對他開心地說道“姐夫,你真棒……”
既然做出了承諾,小木匠就不會傷春悲秋,他得将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整合在一起來,琢磨出一條生路。
另外他還得盡快恢複修爲,不然到時候廢人一個,就算是有機會,隻怕也是白瞎。
所以他當下也是哄了顧白果兩句之後,在床上盤腿而坐,開始行氣。
雖說在先前與王濤的拼鬥之中,小木匠收到了反噬,經脈幾近崩潰,但那麒麟真火淬煉的身體,終究不是白搭的,再加上此刻龍脈之氣緩緩滋潤,他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之内,恢複過來。
小木匠行氣周天,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卻是黑了下來。
他聽到院子裏有動靜,睜開了眼睛,瞧了一眼趴在床榻上睡着的顧白果,然後跳下來了床,打開門來,瞧見院子裏有一個人影。
這會兒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所以小木匠瞧見那人便正是将他弄過來的張信靈。
張信靈聽到推門聲,也正好朝着他這兒望了過來。
兩人對望一眼,小木匠走上前去,問“先前沒有說明白,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要讓我幹嘛,才能夠将我們給放了麽?”
張信靈盯着小木匠,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恢複得不錯啊?這才多久時間,就又有了精氣神。”
小木匠盯着她,又重複着問了一句。
張信靈瞧着他,揚起了手來,在半空中劃了兩個圈圈之後,整個院子,居然靜寂無聲,與院子外面,仿佛兩個世界一般。
任何的聲音,都沒有再傳過來。
小木匠瞧見她右手的食指上,有一個碧綠色的玉扳指。
正是這扳指,控制着整個院子的八卦陣。
弄完這些,張信靈方才放下手來,問他道“今天的事情,你怎麽看?”
小木匠問“什麽意思?”
張信靈說道“不知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與龍虎山瓜葛太大了,有些事情看得不是很透徹,而我認爲你是一個有見識,有主意的人,所以想讓你幫着分析分析……”
小木匠說“我幫你分析完了,你就放我走?”
張信靈笑了,說你覺得可能麽?
小木匠問“那你什麽意思?耍我呢?”
張信靈說道“我父親死得突然,那塊藏着天乳靈源的石頭都沒有來得及用,你若是幫我渡過這一場難關,化解了龍虎山的一場劫難,我便能做主,不但放了這小狐狸精,而且還能将那天乳靈源也交給你,如何?”
小木匠聽得怦然心動,瞧了一眼面前這個秀麗道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在談這個之前,我想問一件事情。”
張信靈說“你講。”
小木匠問“首先第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父親,到底是真的過世了,還是在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