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行路,又害怕被人發現,所以幾人都是摸黑趕路。
這樣的狀況,除了勉強能夠留意腳底下的路之外,其它的其實很難瞧清楚,所以從勞一刀的角度來看,并沒有瞧見小木匠抽出舊雪的樣子。
在他的視角裏,隻瞧見這個年輕人揮手出去,又回手來,那差不多有成人腰圍一般粗細的樟樹就直接倒了下來,着實是讓人驚訝無比,随後他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了一番,瞧見斷口處,竟然是平滑的刀口,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涼氣,說道“我的天,你居然能夠做到化掌爲刀,激發出刀氣?這是何等的境界?”
小木匠沒想到他居然會有這樣的誤會,也不點破,淡然說道“所以,隻要找到人,那些東西,就是我們的。”
小木匠剛才施展的手段,給了勞一刀足夠的信心。
他也沒有再拖延,而是健步如飛,朝着山林深處摸去。
幾人在山路中跑動,而顧白果一入林中,則歡脫得很,上蹿下跳,在灌木叢中、在樹梢上飛躍,一開始的時候,勞一刀并未留意到她,等到後來瞧見了,對小木匠這個年輕人,越發地敬畏起來。
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幾人進了山,行進了半個多時辰,卻是來到了一處山峰的半山腰間,那兒出現了一個小村子。
說是小村子,其實也不準确,月光之下,打量過去,也就七八戶而已。
勞一刀站在一塊山石上,深深吸了一口幽涼的夜風,随後說道“嗯,沒錯,人應該就在那裏。”
他指着最上面的那一戶人家,肯定地說着。
小木匠眯眼打量了一番,然後問“勞二哥,你動手腳的,是那幫人裏面的誰?是不是一個整天笑眯眯、挺着個肚腩的家夥?”
勞一刀搖頭,說那家夥看着就深不可測的樣子,我哪裏敢招惹?我弄手腳的,是一個胖子。
胖子?
應該就是最先去追馬霆峰的那個羅胖吧?
小木匠心中計較着,随後幾人開始沿着山路,往山上摸了過去。
他們來到第一戶人家下方不遠處的竹林處,正要往前走,顧白果突然落到了小木匠的肩頭,用蓬松的大尾巴掃了掃他的臉,随後伸處前爪,往某一處方向指了一指。
小木匠順着望了過去,前面黑乎乎的,什麽也瞧不見。
但不知道爲什麽,他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小木匠攔住了準備上前的何老牙和勞一刀,低聲說道“先等等……”
勞一刀有些激動,低聲說道“等什麽啊?那幫人就在跟前了,你本事這麽強,直接殺上門去,把東西給奪過來,不就行了?”
他誤以爲小木匠本事高超,對付那幫滇南人不在話下,所以顯得十分激進。
但小木匠自家人知曉自家事,雖然他并不怵王濤,但如果他身邊幫手太多的話,事兒還是挺麻煩的。
他更希望能夠采用比較緩和、巧妙的方式奪回石頭,而不是正面硬拼。
不管什麽方法,他總是希望選擇幾率更大的那個。
所以他很是嚴肅地說道“聽我的。”
一個人的态度和氣質,是具有感染力的,特别是有實力作爲佐證之後。
所以當小木匠闆起臉來的時候,那個勞一刀也沒有了先前的毛躁,而是伏低了身子來。
不過他還是放不下心中的貪婪,低聲問何老牙“你說,那些翡翠原石怎麽換成錢啊?這個你有路子麽?到時候如果真的成了,不如你直接幫我把它換成錢吧?弄一堆石頭去,别人還以爲我腦殼進水了呢……”
他在那兒低聲嘀咕着,小木匠沒有制止,而是眯着眼睛瞧着。
等他逐漸适應了那裏的黑暗之後,終于瞧出來,顧白果指的那處方向,的确有好幾個點,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那,是什麽呢?
就在小木匠心中思量的時候,那幾個點,卻是動了起來。
盡管在夜裏,這樣的移動并不算明顯,但小木匠卻是能夠分辨出來。
隻是,從那模樣來看,并不像是人啊。
那玩意,感覺有點兒像小狗似的,但體型又有些大……
難道是佝偻着身子的人?
他因爲從下往上望的緣故,瞧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還是瞧見那幾個玩意兒,卻是慢慢地移動到了勞一刀指着的那屋子裏去。
等到了上面的時候,正好月亮出了烏雲,将月光灑落下來,小木匠瞧見了一個大概的輪廓——那卻是一個渾身癞痢、佝偻着腰,卻有着圓鼓鼓肚皮的小獸,四肢彎曲,爪子鋒利,渾身散發着某種陰寒之氣……
小木匠隻瞧見了背面,沒有看到臉,但卻感覺到一股涼氣直冒頭頂。
這玩意,絕對不是什麽尋常的正經玩意兒。
到底是什麽呢?
小木匠正疑惑着,旁邊的何老牙卻是低聲喊道“我的天,青冥老道也在這裏。”
小木匠聽到,立刻問道“什麽意思?”
何老牙低聲解釋道“你看到那幾個甲傷鬼獠沒有?那玩意,據說是用五行幽暝,從黃泉裏召喚出來的惡鬼兇獸,這些玩意吸收了無數慘死的冤魂,毛發和血液中帶着劇毒,隻要是稍微劃傷到,十步之内,必死無疑——青冥老道之所以能夠在龍虎山外五門混得風生水起,名望頗高,最主要也是這些甲傷鬼獠撐腰……”
小木匠聽了,有些心驚,不過表面上卻并不示弱,問“那玩意,應該不是幽魂吧?”
何老牙搖頭,說不是,也能受刀劈斧砍,也會受傷,傷口流出來的血還是藍色的,落在地上,能冒滾滾黑煙,之後土地方圓,寸草不生,霸道得很……
勞一刀這時也緊張起來,對小木匠說道“甘兄弟,你,應該能夠打得過那青冥老道吧?”
小木匠平靜地說道“不知道,這個得打過才知道……”
何老牙這時卻急促地低聲說道“動了,動了……”
他的話音一落,卻瞧見那幾個被其稱之爲“甲傷鬼獠”的玩意兒,陡然騰空,撲向了那屋子裏去,緊接着那屋子裏卻是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
随後裏面一番鬧騰,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又有好幾個身影,從屋子裏跳了出來。
那幫人驟然之間,不知情況,隻有向屋外跑去。
他們一出來,立刻中伏,卻有暗箭、飛刀以及鐵蒺藜,從屋頂和高高處飛出,沖着對方的身上射去。
一時之間,這幾人猝不及防之下,卻是慘叫連連,也有人中了要害,直接翻倒下去。
眼看着屋子裏面的滇南過江龍就要被甕中捉鼈,一敗塗地的時候,從屋子裏,卻是沖出了三個人來。
一人體型肥碩,手中一把碩大的砍山刀,一人身法矯健,宛如幻影一般,出現之後,立刻閃身,落到了屋頂上去,而最後一人,卻正是金六爺手下的王濤王總管。
隻不過,此時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整日裏笑眯眯、看上去像個富家翁一般的胖子,他的半邊左臉血肉模糊,左眼的眼珠子都掉落下來,宛如惡鬼一般。
而即便如此,他卻也沒有半分恐懼,反而抓着一把黑黝黝、沉甸甸的長刀,站在場中,旁邊滾落了好幾個醜陋古怪的頭顱。
黑煙騰騰冒出。
先前撲入屋子裏去的甲傷鬼獠,卻是全部都被他剁了腦袋。
而他,似乎也受了傷,但卻并沒有影響到他的根本。
這個王濤,當真是個可怕的人。
小木匠瞧見上面已經開打了,沒有再猶豫,直接貓着腰,往着上面跑去,而旁邊的勞一刀瞧見,激動不已,卻是往前跑了兩步,發現何老牙沒有跟着,便回頭低聲喊道“走啊……”
何老牙眼睛一轉,瞧見甘十三那兇人完全顧及不了這邊,便有轉身跑開的想法。
他自然是知曉甘十三那本事的,不過現如今兵荒馬亂,如果自己跑開了,他未必能夠跑過來抓自己。
而等到那家夥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跑到了豫章去。
到時候,有了師父和花子幫的庇護,他一個在本地毫無瓜葛和勢力的外鄉人,就算有本事,也未必能夠打探得到他的下落,而他耳目靈通,卻是知曉對方的行蹤。
隻要等他走了,自己再回來,照樣呼風喚雨……
他這般想着,卻是對勞一刀說道“上面都是神仙打架,咱們小鬼上去,那是要被殃及池魚的——我們跑吧?”
“跑?”
貪婪的勞一刀聽了,很是錯愕“幹嘛跑啊?有那小子在前面頂着,咱們到時候坐地分贓就是了,怕什麽?再說了,咱們跑了,那一批翡翠原石,可就都沒了,這你也願意?”
何老牙瞧見這個被貪欲迷花了眼的家夥,知道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也沒有與他多說,而是撂下了一句話“我走了,你願意留在這裏,就留下吧,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情,可都别找我……”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他這邊剛剛回頭,卻瞧見後路卻被一頭通體雪白、尾巴蓬松的小狐狸給攔住了。
瞧見這個,何老牙先是一驚,随後立刻惡向膽邊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