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爲七輝 嘉庚)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臉色一變,卻是不理會眼前這個氣勢十足的年輕人,而是回過頭來,問帶他過來的王濤“怎麽個意思?”
他問王濤,有兩個用意,一來是看對方是否真的在弄那“請君入甕”的一招,二來也是打量周遭,看看四周到底有沒有伏兵,會不會來一個摔杯爲号,一聲吩咐,立刻蹦出一大堆的刀斧手來。
而他問王濤的時候,那中年胖子也是一臉意外,擺手說道“這,這……”
小木匠瞧見了王濤眼中的詫異,心中就有了底氣,回過頭來,對着那年輕人不卑不亢地拱手說道“請問閣下怎麽稱呼?”
那人頗爲傲氣地說道“江湖上人叫我金五福。”
金五福,本名金敬文,金六爺的五子,也是幫着他打理生意,準備繼承他這産業的那個兒子。
這家夥,是個棘手角色啊。
小木匠心中了然,拱手說道“五爺……”
那年輕人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要叫,叫金五便行了,不要叫五爺……”
他爹被人稱之爲六爺,而小木匠叫他“五爺”,他還敢答應的話,那麽到底是五爺大,還是六爺大呢?
這家夥倒是個謹慎之人。
既然是謹慎之人,就不可能發出這樣的狂言來。
那麽此情此景,隻有一個解釋,那便是這位金五,應該是在詐他。
所以小木匠顯得十分淡定,平靜地說道“既然閣下信不過我,那便當我白走一趟吧。行了,王老哥,告辭……”
他說完這話兒,轉身就走,顯得十分幹脆果決。
那王濤好不容易将小木匠給請了過來,結果沒想到對方被五少爺一句話就給激走了,當下也是趕忙上前去阻攔。
而那金五則箭步上前,将小木匠攔住,冷冷說道“被揭穿了,惱羞成怒,想逃?”
小木匠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說道“我倒是好奇,你說的這個‘太歲頭上動土’,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金五說道“這不是顯而易見麽?現在我府上弄些歪門邪道的鬼把戲,然後又上門來,假模假式地幫着解開,這跟胡國街上常見的碰瓷,有什麽區别?”
對方猜得還真準,準到小木匠都有些心裏打鼓。
不過他的心理素質卻還是很強悍的,一點兒也不慌,淡然說道“閣下的意思,是你府上的這局,是我布下來的?”
金五說“難道不是麽?”
小木匠毫不猶豫地針鋒相對“你有何證據,敢這麽指控我?”
金五毫不退讓“這不是明擺着的麽?春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懂這玩意的也沒有幾個,偏偏你一來,就各種事兒都出來了,不是你是誰?”
小木匠被他的邏輯給氣笑了,也沒有争辯,而是回過頭來,看着旁邊的王濤不說話。
王濤被夾在中間,難受得很,而就在這時,從裏屋裏卻走出了一個人來,沉着臉對金五喝道“你在這兒胡說什麽?王濤好不容易将人家甘先生請過來,你在這兒咋咋呼呼,到時候人給你氣跑了,誰來收拾這殘局?”
那人兩鬓灰白,身穿一套綢緞褂子,腳上踩着一雙黑布千層鞋,看着十分儒雅随和,像是個學堂裏面的教書先生。
然而金五一瞧見,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直接就慫了,低下頭,規規矩矩地叫道“爹。”
這個看上去跟學堂裏教書先生一樣的男人,居然就是華青幫的龍頭、滇南最大的煙土販子金福?
小木匠有些驚訝,而随後,那個男人卻走上前來,與他拱手,客客氣氣地說道“甘先生,我沒有管教好犬子,讓你受驚了,抱歉,抱歉……”
金五委屈地喊道“爹,我……”
這位金六爺看都不看他,淡淡說了一句“你退下去吧。”
原本頗爲驕傲和得意的金五聽到這話兒,卻是沒有一句反駁的話語,灰溜溜地離開了,而小木匠這時方才反應過來,拱手說道“六爺,您太客氣了。”
金福将小木匠領到偏廳的太師椅前落座,随後讓王濤去叫人泡茶。
等王濤離開,金福對小木匠說道“來的路上,王濤應該都跟你交代清楚了吧?”
小木匠坐下,看着這個讓他爲之頭疼的男人,盡可能将心情穩定下來,然後說道“都說了,不過具體的情況,我得查看之後,再給出結論……”
金福很是滿意地點頭,然後拍了拍手。
這時偏廳外面走進來一人,卻有三十來歲的樣子,見到他之後,恭聲說道“六爺。”
金福伸手,指着那人說道“甘先生,小馮呢,他也是魯班教出身的,不過他呢,本事不濟,看出了點兒苗頭,但真讓他找問題呢,卻半天沒結論。所以呢,具體的事情你來跟他聊就是了……”
小木匠看着這人,問“閣下是魯班教的?怎麽稱呼?”
那人笑着拱手,然後說道“在下馮方偉……”
咯噔。
小木匠的心髒,當下也是激烈跳動了一下,有點兒暈得慌。
馮方偉,小木匠那個便宜師叔張啓明的二徒弟。
當初小木匠在金陵那兒,将張啓明給幹掉之後,從吳半仙口中得知了那個便宜師叔兩個徒弟的消息,結果趕過去的時候,得知他的大徒弟已經死了,而二徒弟便正是這個馮方偉。
小木匠當初在馮方偉的家裏蹲了他兩個多月,都沒有逮着人,沒想到這家夥居然跑到滇南來了。
而且好死不死,正好在金福的手下當差。
嗨,這事兒,怎麽就這麽巧?
小木匠心中都開始咆哮起來,但臉上卻是平靜無比,淡然說道“不好意思,我先前跟王老哥解釋過了,我雖然懂得些魯班秘術,但卻并不是魯班教中人……”
他不确定馮方偉是否知道他,以及他與張啓明之間的事情,所以下意識地把自己給撇幹淨。
沒想到這時王濤走了進來,接了他這話茬“對,不過這位甘十三甘師傅的來頭可不小,他的師父叫做魯大,師祖叫做荷葉張……”
他把先前小木匠在酒桌上跟他吹牛的那些事兒,跟金福一一講來。
小木匠在旁邊聽着,有點兒想死。
果然,那金福聽了,眉頭舒展,顯得很高興,但旁邊的馮方偉卻開了口“嘿呀,這事兒巧得——如此說來,我與這位甘先生,倒是同門啦……”
他走上前來,對小木匠說道“甘先生,我師父叫做張啓明,他與您師父魯大,卻是同門師兄弟,師父都是與樣式雷齊名的荷葉張。”
小木匠瞧見對方一副上來攀親戚的架勢,心裏面郁悶得很。
誰要跟你攀親戚啊?
不過他當下也沒有多聊什麽,隻是淡然說道“我師父是個木讷性子,也不跟我說魯班教的舊事,所以你講的這些,我卻是不知道。”
旁邊聽着的金福卻是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這老宅的事兒,可就拜托先生了。”
他日理萬機,能夠抽出時間來跟小木匠碰一面,已經是十分難得,當下簡單聊了兩句之後,告辭離開,留下了王濤和馮方偉過來,陪着小木匠。
那馮方偉對小木匠十分熱情,走上前來,笑臉盈盈地對小木匠說道“甘先生,雖說你沒有入這魯班教,但咱們可都是一個師爺傳出來的,算是同門,一會兒還得多多指點我才是……”
小木匠看着面前這位笑得人畜無害的家夥,心裏憋得有些難受。
從吳半仙那兒的描述來看,小木匠知曉,這位馮方偉可是張啓明的得力助手,也知曉張啓明的許多事情。
但問題在于,他遇到張啓明的時候,這位馮方偉早就出師了,并沒有跟在張啓明身邊,反而是虎逼那家夥,在張啓明跟前充當打手的角色。
所以小木匠不清楚,這位馮方偉到底知不知道他與張啓明之間的沖突。
甚至,這家夥是否知曉自己的事情……
這兒,到底是一個陷阱呢,還是有着别的事情在?
小木匠滿腹疑惑,信息缺失,所以有些恍惚,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硬着頭皮面對,平靜地對馮方偉說道“當不得。其實吧,我的手藝也挺糙的,能不能找到厭媒來,并且将這局給破去,也不一定呢……”
他并沒有把話兒給說滿了,而是留着餘地,然後讓馮方偉帶路,帶他在金家府邸四處瞧一瞧。
這一步,叫做“望氣”。
馮方偉是懂行的人,對小木匠有十分客氣。
兩人在前面走着,而王濤則帶着人在後面跟随,幾人圍着金家大緻走了一遍,雖然是第二次來金家,但小木匠對于此地結構其實了然于胸,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時不時地提問,表現出一定的陌生感。
不過小木匠的問題,倒是十分專業,讓馮方偉十分佩服,兩人且走且談,聊得十分熱乎。
然而這氣氛在一處偏院的時候,卻被打住了。
從黑暗中,走出兩人來,瞧見小木匠,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随後他們卻是朝着小木匠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更是指着小木匠的鼻子,惡狠狠地罵道“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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