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原本以爲那個到處行醫的女醫師,極有可能是之前與自己有過一段交集的顧白果,所以才會一路趕來,想要與之見上一面,結果沒想到竟然是個誤會。
女醫師的确是個女醫師,不過卻還是個女武神。
那個看上去帶着幾分仙氣的少女從南洋而來,一路北上,卻是打遍了好多苗寨的豪雄,而且揚言要将苗疆三十六峒的所有同行全部都踩在腳下去……
這膽識、這氣魄,簡直就是讓人爲之驚駭。
她才多大啊,竟然有這等的本事?
不過從她當前的情況來看,小木匠并不認爲她是在吹牛——事實上,即便是以自己融合了大半的麒麟妖元,淬煉肉身,又得龍氣溫養,整個人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但是在這個看上去柔弱無比的少女面前,竟然還是隐隐感覺有幾分不安。
當然,并不是說小木匠覺得自己不如對方,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沒有比過,誰也不會認輸,而是說小木匠覺得這個少女總有幾分他瞧不出來的厲害。
如果聯系她與許映智的對話,小木匠覺得,她極有可能掌握了十分厲害的蠱毒,方才會如此自信。
此刻她說起此事來的時候,眉飛色舞,随後對那許邦貴和許映智說道“我看你們兩個,跟清水江流的人有點兒聯系,趕緊報上名來,然後領我去見那敦寨蠱苗的主事者……”
許邦貴搖頭,說我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他倒是個沉穩的性子,就是不肯承認,随後起身來,拉着許映智就要離開。
許映智連着吃了兩大碗米豆腐,也是滿足得很,朝着小木匠道了一聲感謝,随後便準備離開店子了。
沒曾想少女直接攔在了門口,不讓他們兩個離開。
她似笑非笑地說道“倘若敦寨蠱苗家大業大的話,我倒也不會說這麽多,還與你們兩個小蘿蔔頭爲難;主要是我知曉敦寨蠱苗現如今十分沒落,不知道還有沒有傳人,所以沒辦法放你們走……”
她往前一站,兩個苗家少年被攔住了,都有些惱。
那叫做許映智的少年很是憤怒,直接拔出了一把磨得鋒利的小彎刀來。
他倒是有些剛烈,不曾想那蚩麗妹的手一揮,卻有一片黑色蟲雲從她的衣袖飛出來,将兩人都給包圍住。
那個看上去明麗動人的少女,一出手就有點兒炸,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那個年紀稍微大一些、叫做許邦貴的苗家年輕人攔在了拿刀的少年跟前,義正言辭地說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們都說了,我們不是……”
蚩麗妹明眸皓齒,嘴角彎彎,仿佛看透了對方,緩聲說道“你們撒謊……”
眼看着雙方劍拔弩張,就要鬥起來了,這時一直處于旁觀狀态的小木匠終于說話了“各位,還是别動手的好,免得傷了和氣!”
他站上前來,那明麗的少女眉頭一挑,冷冷喝罵道“有你什麽事?”
她對這個一直阻攔自己,旁敲側擊的漢家郎早就看不順眼了,當下也是一招手,那一團黑色蟲雲立刻朝着小木匠頭上招去。
她想要通過這些玩意兒,讓多管閑事的小木匠閉嘴,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卻瞧見小木匠将手揚了起來。
他這手一揚,卻有一團灼熱之火焰憑空冒出來,落在了半空中,散發着炙熱的氣息。
那些黑色蟲雲感受到這恐怖的熱度,下意識地往後退開,随後散落開來。
少女瞧見小木匠這等手段,知曉難有善了,卻是往後一躍,眯眼打量了一眼旁邊的小木匠,冷冷說道“等着……”
她一轉身,卻是不見了蹤影去。
小木匠瞧見人走了,有點兒莫名其妙,因爲那少女如果真的要與他火拼,雙方是勝是負,還真的有點兒說不清楚。
那兩個苗家少年瞧見,卻覺得都是小木匠的功勞,當下也是開口道謝。
小木匠擺了擺手,說不必了,對了,你們敦寨蠱苗,可有一個叫做“洛富貴”的年輕人?
那許邦貴聽到,有些驚訝地望着他,問“爲何這麽說?”
小木匠瞧見他有些疑慮的眼神,沒有隐瞞,直接說道“我曾經在乾城的時候,認識一個叫做洛富貴的大哥,我與他算是有些交情,他曾經告訴我,說如果路過此地的話,可以去找他玩兒,我剛才聽那女孩說起此事,所以就多嘴問一句而已。”
許邦貴朝着小木匠拱手,問“還未請教……”
小木匠回禮,說道“我姓甘,單名一個墨字,不過也叫做甘十三……”
那許邦貴聽了,臉上的提防卻是一下子就減輕了許多,朝着他說道“原來是您啊——不瞞您說,洛富貴便是我和小智的師父,也是我們敦寨蠱苗當今唯一的傳人。隻不過他現如今去了湘湖,沒有回來,又囑咐我們不要惹事,所以我們才不敢在外面打着敦寨苗蠱的招牌……”
小木匠聽了,有些驚訝,不過也感歎那個叫做蚩麗妹的少女當真好眼色,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他們兩人與敦寨苗蠱有着關系。
他問道“你們認識我?”
旁邊的許映智直接搶答道“對,我師父曾經交代過兩人,一個叫做屈孟虎,又喚作屈老八,是個長這個娃娃臉的小帥哥,還有一個就是您,說是他的朋友,如果找上門來,讓我們一定好好招待着……”
小木匠聽了,有些感動,畢竟他與洛富貴說白了,也隻是萍水相逢,幾面之緣而已。
當初的自己,又幾乎沒有甚本事,沒想到他卻還一直惦記着,而不是在假客套。
他在西北混迹了一年半時間,除了增長見識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消化當日所得,後來尋了麒麟胎的線索,去過幾處地方,一直都在爲此奔波。
他本來打算如果不是顧白果的話,就去滇南邊境繼續找尋麒麟胎的蹤迹,但此刻瞧見敦寨苗蠱可能有點兒麻煩,偏偏洛大哥又還不在,于是就起了心思,準備摻和一下這事兒。
他與許邦貴、許映智聊了幾句,兩人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後,也沒有太多戒備之心,與他和盤托出,然後邀他一起回寨子裏去。
小木匠本來就擔心他們路上會出事兒,所以當下也提出同行。
簡單聊過之後,他這邊付了賬,随後便與兩人一同離去。
幾人離開了栗平縣城,便一路往北邊兒行去。
敦寨屬于栗平的隔壁縣晉平,不過從位置上來說,離栗平縣城卻是要近一些。
許邦貴背着一個竹背簍,裏面裝着兩袋鹽巴和一些染了白色的洋布,小木匠說要幫忙,結果他死都不肯,非要一個人背着。
這是一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年輕人,做事也中規中矩。
而年紀小一些的許映智則顯得跳脫一些,對小木匠雖然尊敬,卻并不害怕。
他老是纏着小木匠問東問西,起先是問起小木匠與他師父認識的經過,随後又問起了小木匠的經曆,和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很顯然,他對于外界的事物,是有着很強烈的好奇心,以及探索欲。
小木匠對這個問題多多的小老弟其實也挺喜歡的,與他邊走邊聊着,而許邦貴在旁邊瞧着兩人聊天,也不怎麽插話,隻是嘿嘿地笑着。
事實上,當小木匠聊起各種各樣新奇之事的時候,他的雙眼也是冒光的。
隻不過他會比較内斂一些,不太會主動提問而已。
如此走了小半天,那山路崎岖,爬上了坡,又過了河,不知道過了多少山頭,卻聽到那許映智激動地喊道“到了,到了……”
小木匠擡頭,瞧見遠處有一大片的竹林,而竹林旁邊則是個淺山坡,上面有一個煙霧缭繞的寨子,許多吊腳樓矗立其間,而山坡下面,則有大片的農田,看上去像是個自給自足的苗人聚居地。
路上的時候,小木匠已經得知,所謂的敦寨蠱苗,這一脈,傳到如今,卻是隻有洛大哥一人,早就已經沒落了。
好在洛大哥倒是願意教徒弟的,在村子裏,以及附近的十裏八鄉,選了一些人來收徒,這才重新有了一些聲勢,要不然早就沒人了。
許映智一邊往寨子裏跑去,一邊大聲喊道“我們回來了,大哥,小傘……”
他邊跑邊跳,然而那許邦貴卻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一個箭步沖上去,将許映智給按住,然後低聲喊道“不對,不對……”
許映智莫名其妙,問“怎麽了?”
就在這時,從路邊的草叢中,跑出來十幾個人,個個手中都拿着一丈多長的竹竿子,朝着他們這邊圍了過來。
小木匠眯眼打量,低聲喊道“認識?”
許邦貴大聲喊道“不認識,快跑!”
小木匠箭步上前,攔在了兩人跟前,說道“你們先走,我斷後……”
他話音剛落,在回路上,卻出現了二十來個彎弓搭箭的家夥,對準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