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衆人,即便是看着嬌弱的顧蟬衣,都是久趟江湖的角色,聽到這話兒,立刻警覺起來。
落在隊伍最後面的秦如龍立刻轉身,騎着馬回到那峽谷拐角處,而其餘兩個堡丁,一個跟上了秦如龍,另外一個翻身下馬,朝着小木匠和顧蟬衣喊道“下來,找地方隐蔽……”
小木匠瞧見甘文淵如同獵豹一般,迅速沖到了不遠處的死人堆裏,将自己給隐藏着,立刻會意過來,翻身下了馬。
他旁邊的那個堡丁已經找到了一處石頭遮掩,随後朝着他這邊揮手,示意過去躲藏。
小木匠與顧蟬衣趕忙過去,将自己藏好,而那個堡丁已經探出了頭去,朝着遠處觀察着,小木匠瞧見他眉頭緊鎖,便問道“二楞,什麽情況?”
甘文淵敢對小木匠橫挑鼻子豎挑眼,那是因爲他本身也是甘家人,但堡丁卻不敢,當下也是趕忙回答道“回文肅少爺,大少爺帶領的隊伍被人給劫了,你看那邊的旗子,便是我甘家堡商隊的,從散落的貨物和現場來看,應該有一部分人突圍了……”
小木匠問“突圍?爲什麽這麽說?”
堡丁回答道“看我們甘家堡屍體的方向,還有敵我數量,以及貨物的存留等等……”
他這邊耐心地跟小木匠解釋着,而就在這個時候,從遠處的大彎口處,來了十餘騎,朝着這邊沖來。
那堡丁瞧了一眼,趕忙低下頭,然後憤恨地罵道“我去他大爺的,是黃沙十三鬼,和白桦軍的人?這幫孫子,居然動起了我甘家堡……”
小木匠問“黃沙十三鬼是什麽?”
白桦軍他知道,以前曾經是清廷西北的旗軍,後來民國之後,這幫人沒了正統,被當地人怼下了台,後來聯合清廷的原有勢力,組成了一個同盟,控制了一大片地區。
因爲以前的身份,白桦軍并不受周圍勢力和官方的喜歡,但也沒有人過分逼迫,害怕這幫人鬧将起來,所以便存留至今,而且越活越滋潤了。
但黃沙十三鬼,他真的不知道是什麽。
堡丁二愣跟他解釋道“是騰格裏沙漠一帶的沙盜,差不多一兩百人的規模,領頭的有十三人,各有來曆,有漢人、蒙人、旗人以及西域各族人,領頭的叫做‘酥餅’,名字讨巧,但是個狠人,聽說還是一邪祟,來去如風。這幫家夥是納蘭老當家隐退之後,這一帶新近崛起的強人……“
說罷,他指着領頭的一個紅臉漢子說道“那個叫做賽關公,是黃沙第七鬼。”
顧蟬衣一向都挺淡定的,不過面臨着這樣危險的境地,終于繃不住了,緊張地問道“我、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那堡丁看着不遠處的馬匹,低聲說道“除了黃沙十三鬼,後面那幾個穿着鱗甲的,是白桦軍的人,就我們幾個人,打是肯定打不過,隻有希望剛才的戰場太亂了,他們沒有發現這邊的情況,簡單查看一下,收拾完東西就走,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小木匠瞧了一下位置,最深入其中的,自然是甘文淵——他已經進入了先前的戰場裏去,此刻翻身躺在一堆死屍裏面藏着。
而他們這邊,離戰場中心差不多有五十多米,幾匹馬與留在場中的同類相差不遠,或許不會注意。
至于秦如龍和另外一個堡丁,則在更遠處,不知蹤影。
因爲這峽谷有很多彎兒,所以基本上是瞧不見的。
如果敵人粗心的話,說不定能夠避過去。
至于甘文明以及日本客人一行到底是個什麽狀況,這個得等脫險之後再去計較了。
小木匠半蹲着身子,不敢探出頭去,完全不敢打量,隻是側耳傾聽着,感覺那幫人快速回到了戰場,随後開始大聲招呼,查找幸存者,以及收攏馬匹之類的。
小木匠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藏在石頭邊緣上,往那邊望去,看到有幾人在搜查散落在地的箱子與包裹,另外還有兩人,卻是抽出一把刀子來,朝着每一具倒在地上的敵人補刀……
瞧見這情況,小木匠心中咯噔一下,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妙了。
因爲,在最前面探路的領隊甘文淵,可是就藏在一堆屍體之中啊?
這……怎麽辦?
瞧見那兩人一邊補刀,一邊朝着甘文淵那邊走去的時候,小木匠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辦?
甘文淵,他,會怎麽做呢?
就在小木匠有些懵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了動靜,卻見即将被補刀的甘文淵終究沒有坐以待斃,而是硬着頭皮暴起,随後揮刀。
他抹了一人的脖子之後,宛如獵豹一般,沖向了不遠處的馬上,雙腿一夾,就朝着退路跑來。
這家夥果然不愧是甘家堡年輕一輩的翹楚人物,從出刀殺人到翻身上馬,簡直就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半分停滞。
最難得的,是他并沒有好勇鬥狠,與另外一人纏鬥,而是選擇策馬奔逃,展現出了他冷靜的判斷能力來。
隻不過他雖然表現優異,但過來的這幫人裏,也并不是蠢人。
在他發動的一瞬間,周圍立刻就有人反應過來,有人揮舞兵刃,沖着他飛身沖來,還有人翻身上馬,另外居然還有人帶着步槍,拉動槍栓,朝着他瞄準……
而就在這混亂的時候,卻有人大聲喝道“讓開,我來!”
說話的那人,卻是剛才堡丁二楞給小木匠說的那位黃沙第七鬼賽關公,這個紅臉漢子在靠小木匠他們這邊的方向,瞧見有人暴起傷人,随後逃竄,卻是一聲大喝,縱身沖前。
他與甘文淵本來是有些距離,但狂沖而來,與那奔馳的馬匹成爲兩道高速運動的物體,急速接近。
甘文淵瞧見這人,下意識地操控身下戰馬,想要繞開對方。
不過一來那馬處于提速狀态,沒辦法大轉彎,二來那紅臉漢子速度太快,兩人在幾息之後,卻是重重相撞。
小木匠在這邊瞧得真切,那賽關公飛身一腳,踹在了甘文淵身下的戰馬身上,那恐怖的腳力,居然将高速奔馳、重達将近一噸的戰馬給踹得飛起。
甘文淵似乎預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卻是從站馬上脫身下來,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有拔腿向前。
砰、砰、砰……
敵人拿槍的有三人,瞧見機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在甘文淵身邊射出許多煙塵來。
形勢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危險,好在那賽關公提着一把鋒利馬刀上前,與甘文淵纏鬥,使得不遠處的那幾名槍手害怕誤傷,不敢再次開槍,讓甘文淵喘了一口氣來。
不過賽關公手中的刀,給甘文淵帶來的壓力,卻并不比那幾杆步槍輕多少。
撲面而來的刀風,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之中。
铛、铛、铛……
兩人在一瞬間拼鬥成一團,瞧那架勢,雙方仿佛勢均力敵,論起刀法高明之處,甘文淵比賽關公似乎更勝一籌。
但甘文淵的腳步被拖住之後,那一群人或者縱馬,或者飛奔,卻是朝着甘文淵圍将上來。
這幫人一旦形成合圍之勢,就算甘文淵再多悍勇,終究逃不過落敗身死的下場。
怎麽辦?
還沒有等小木匠完成思想鬥争,突然間他們的歸路之上,沖出兩騎來,一前一後。
領先的那人,卻是先前逃走的秦如龍。
那家夥雙腿夾住馬鞍,在高速奔馳的戰馬之上,身子挺得筆直,然後摸出了一把牛角大弓來,彎弓搭箭,便朝着敵人後方射去。
飕……
那一箭發出破空之聲,下一秒,卻是出現在了敵方一名槍手的額頭之上。
長箭勁道很強,直入半截,那箭頭戳穿了槍手的後腦殼,弄得白色的腦漿子飛濺而出,而那槍手正舉着手中的步槍,朝着正在混戰的甘文淵瞄準呢。
小木匠瞧見甘文淵的這箭藝,心髒急跳,感覺這家夥别看刀法一般,但論起箭法來,除了西川那兒瞧見的箭王之外,他沒瞧見比這更厲害的。
一箭制敵之後,秦如龍完全沒有停頓,再一次地彎弓搭箭。
而這個時候,另外兩個槍手也回過神來,舉起步槍,朝着秦如龍瞄準去,不過卻隻有一聲槍響出現。
因爲另外一個槍手再次中箭,這回中的是胸口,帶着那人一起,将其釘在了草地上去。
堡丁二愣瞧見秦如龍大發神威,猛然躍起,喊道“殺!”
他也是甘家堡的精銳之輩,一個箭步就沖向了不遠處的馬匹去,而小木匠也在瞬間做了決定,沖着顧蟬衣喊了聲“藏着”,也跟着沖了出去。
等小木匠翻身上馬,催馬前沖之時,又響起了兩聲槍響,緊接着秦如龍身下的馬轟然栽倒,人也翻滾在地。
而最後一名槍手,卻是胸口中箭,慘死當場。
這時的小木匠已經拔出了舊雪來,朝着前方沖去。
在十幾丈遠處,有五六個敵人也策馬而來,手中揚着磨得雪亮的斬馬刀,沖向他們。
铛!
兩邊人馬瞬間相遇,手中兵刃陡然撞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