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去院子裏洗漱過後,又回房間裏整理了一下,回想起剛才老闆娘那妩媚的笑容,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懵懂無知的少年郎了,與蘇慈文的“一夜成長”,讓他的心态迅速轉變,也知曉了這個世界上許多的道理,更是讀懂了那老闆娘的笑容裏,藏着的某種暧昧——不得不說,盡管老闆娘年紀比他大,而且手腳和臉蛋兒有些糙,但成熟少婦的那種動人妩媚,卻還是挺具有吸引力的。
如果能夠與這樣的美婦人一夜春風,或許并不是什麽吃虧的事情。
但,真的就是沒有任何顧慮的一夜春風麽?
甘墨扪心自問,他可沒有這魅力。
西北民風彪悍,而能夠在燕歌鎮這種是非之地立下這麽大招牌來做生意的花三娘,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那美婦人莫不是在這兒設下陷阱,等着自己?
那麽,到底要不要去呢?
小木匠如此猶豫良久,終究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無它,藝高人膽大,一身技藝傍身,又有舊雪這般的利器,他真的沒有太多可以畏懼的事兒。
他來到了後院花三娘的房間,敲了敲房門,裏面傳來老闆娘那特有的磁性聲線“誰呀?”
這語氣慵懶柔弱,讓小木匠的心兒噗通地跳了一下,随後說道“是我,甘十三。”
花三娘說道“門沒鎖,你推門吧。”
小木匠推開木門進去,發現花三娘的房間并不大,但布置其實挺不錯的,桌子和炕都很精緻,牆上面挂着的布條和物件,都是用了心思的,而花三娘則在彎腰在櫃子裏拿着什麽,背對着他。
從這邊望過去,能夠瞧見心形的臀型,宛如水蜜桃一般,渾圓完美。
他擡腿跨腳,進了屋子,花三娘頭也不回地說道“把門關上。”
小木匠心裏緊張了一下,随後把門給關上。
他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對上這般媚骨動人的小娘們兒,倘若是要發生點兒什麽故事的話,其實是不介意,甚至還有點兒小期待的。
然而當花三娘從櫃子裏拿出一個鐵皮令牌來之後,卻沒有進一步的表示,而是讓他坐在了炕對面的椅子上。
她則坐在了不遠處的炕上,随後說道“對于今天客棧裏發生的這件事情,我很抱歉,客棧有一定的責任,馬能不能找回來,得看老羅的手段,不過我這兒有個東西,算作是對你的補償……”
她将那鐵皮令牌遞給了小木匠,小木匠接了過來,然後問道“這是啥?”
花三娘說道“昨天聽你跟那個大光頭聊天,說你準備去一趟甯夏。從這兒往甯夏走,路程遠風沙大不說,還有不少的馬匪,很是危險,這個是我男人領的西北令,西北五家共發的,一年有個幾份,算作是通行證,這西北令快到期了,不過還能用,你拿在手裏,沒遇上馬匪便罷了,遇上了,拿令牌給人看,至少能活命,而且财物還能給你留一半。”
小木匠一身本事,并不畏懼什麽馬匪,但這東西拿着,還是能夠省了不少麻煩,所以沒有拒絕。
他接了過來,然後問道“西北五家是什麽意思?他們的面子,整個西北道上的馬匪都給?”
花三娘笑了,說道“小哥,你是頭一回來咱們西北吧?”
小木匠點頭,說算是吧。
花三娘如數家珍地說道“這所謂西北五家,是打前清時留下的說頭,現如今其實是六家,分别是青海馬家集、甯夏馬裏坡、甘家堡、蒙地鷹王旗、白桦軍和拜火寺,具體的我也不跟你講了,你隻要曉得,在咱們大西北這地界,上頭的命令下不了鄉縣,要論規矩,還是得這六家來講數,甭管是前清還是現今的民國,都是一樣的……“
小木匠大概聽完,知曉這些勢力一部分是軍閥,一部分是豪強,還有一些則是不可叙說的組織……
不過他最關心的,是甘家堡。
花三娘告訴小木匠,這甘家堡呢,在西北這地界也有些年頭了,七八代人經營,數百年的曆史,據說祖上曾經是明朝大将,祖傳的手段,十分厲害,而且二十年前的時候,甘家堡與黑道第一豪雄納蘭小山聯姻,風頭更是一時無兩,勢力從六家下遊,直逼前三去。
隻可惜後來被人妒忌,那堡主的一對雙胞胎孫子孫女離奇失蹤,兒子兒媳在尋子路上被人截殺,納蘭小山與甘家堡決裂,勢頭便落下去了。
現如今是老堡主的小兒子當家,憑着他老子多年經營,倒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隻不過沒有了争雄的心思了。
她說的一些信息,小木匠早就聽說過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可知曉,何人殺了甘家夫婦?”
花三娘說道“這是當年的一樁公案,鬧得沸沸揚揚,還死了不少人,納蘭小山那老匹夫爲了給自己的女兒報仇,跟當時最有嫌疑的龍門村火拼,直接将當時高手無數的龍門村給滅了,不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自己也受了巨大損失,這些年倒也不怎麽露面了……”
她說了一會兒,突然醒悟過來“你怎麽對甘家堡那麽上心?難道……等等,你也姓甘,你是甘家堡的人?”
小木匠搖頭,說道“我一南方人,從沒有來過西北的,怎麽可能?”
花三娘笑了,說也對哦。
随後,她對小木匠勸道“我看閣下也不是差錢的主兒,今天晚上倘若老羅還是沒有找到線索,把馬給你牽回來的話,不如便去馬市挑一匹,接着趕路吧。”
小木匠盯着這個玲珑剔透的漂亮女老闆,突然說道“昨天偷馬的人,老闆娘你心裏面,其實是有譜的,對吧?”
花三娘一愣,随即笑了,說道“你個小東西,還想詐我呢?”
小木匠卻搖頭,說道“不,三娘,這西北令我收了,馬今日邊去買,虧我也認了,不過我這到底是被誰擺了一道,總得弄個清楚吧?也不能傻乎乎地離開,憋悶一輩子吧?”
花三娘橫了他一眼,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我告訴你,會有什麽好處麽?”
小木匠被她那炙熱的眼神看得有些口幹舌燥,感覺腹中一團火,深吸了一口桂花香氣,然後說道“你想要什麽好處,盡管說就是了。”
花三娘眉眼兒一轉,盯着小木匠有些發紅的臉,突然吃吃地笑了,說道“真的?”
小木匠硬着頭皮,說對。
結果花三娘卻一拍手掌,然後說道“那行,這份人情我收下了,日後再找你讨要……”
小木匠瞧見花三娘将那妩媚勁兒收了起來,當下也是松了一口氣,又隐隐有幾分失望。
而随後,他聽到那花三娘說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已,做不得準,提供你參考一下——按道理說,你那匹白馬,除了好看神駿之外,并無太多不凡之處,盜馬賊又何必煞費苦心,弄出這樣的動靜來呢?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千金難買心頭好’,有人特别喜歡,鐵了心想要,才會如此。”
小木匠回過神來,說道“懂了,原來還是繞不開馬本堂那家夥。”
花三娘卻笑了,說道“馬本堂,以及他身後的馬家集,倘若是真的想要那馬,而且使這下作手段,絕對不會昨天過來找你詢價;而且他今天所言,想來也是真的。”
小木匠有點兒迷糊了,說既然如此,那又是誰呢?
花三娘卻不答,而是說道“昨天那個編了許多小辮子、穿着花衣裳的漂亮小妞,你瞧見了沒?”
小木匠問“就是那位馬家的小姐?”
花三娘說道“她叫馬小霞,是青海馬家集老太爺最疼愛的孫女,她的幾個叔伯堂兄,都是咱們西北這一帶了不得的英雄人物,這樣的小公主待字閨中,又漂亮,又有權勢,正所謂‘一家女千家求’,想要讨好她的少年郎,不知道有多少……”
話說到這兒,小木匠就算是再蠢,也終于是明白了。
敢情自己的白馬,被人當做了禮物,給用來“借花獻佛”了。
至于是誰,還真不好說,畢竟花三娘也說了,追求馬家小姐的年輕人,烏央烏央的,實在是太多了。
那白馬若是真的奇獸珍寶,又或者養出了感情的,小木匠自然得在這兒死磕,但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代步工具而已,于是隻有作罷。
他是過來查事兒的,實在是沒有死磕西北豪強的想法。
小木匠跟花三娘道了謝,并且承諾記住這份人情之後,出了花三娘的閨房,回房收拾之後,便出了客棧,在路口找人問了馬市所在,然後走了過去。
然而沒走幾步,小木匠就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