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自稱來至于東海蓬萊島的少女海姬,先前還在說爲何妙音法師在這兒招搖撞騙,弄出這麽大的排場來,卻沒有人管一管。
結果不但茅山出了頭,就連遠在贛西的龍虎山,也來了人。
至于這個長相儒雅、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當他說出浙東尚家來的時候,原本群情激憤的衆人,卻都不由得“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很顯然,這尚家的名頭,在這一帶,可比茅山、龍虎山要更加響亮。
畢竟,場中世俗之人,要更多一些。
尚正桐,這個看上去就好像是少女春閨夢中人一般、渾身散發着強大魅力的男人,緩步走了出來,他拱手,朝着周圍一衆備受蒙騙的人們說道“諸位,在下尚正桐……”
他就隻是報了一個名号,就有人忍不住驚呼道“天啊,他就是尚家的大公子尚正桐啊,長得真帥……”
有的富家小姐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大聲喊道“尚公子,你可曾婚配?”
也有人說道“尚公子據說是自小天資聰穎,根骨絕佳,又是家傳淵源,修爲在江浙、滬上之地,算得上是年輕人之中的翹楚呢……”
有人糾正道“什麽翹楚,人家那一手青帝禦女劍,簡直是冠絕江湖好吧?”
“對,而且聽說尚公子在幫南邊那位做事呢……”
……
一衆議論聲,将現場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好在還是有人關心正事的,沖着尚正桐喊道“正桐公子,你是說這位妙音法師,他不是我們中國人?”
尚正桐點頭說道“我和這兩位龍虎山的道長,受命調查半年前的舟山佛頭案,諸般線索,都指向了這位妙音法師,而當我們層層揭開真相的時候,方才發現,這位所謂的妙音法師,根本就隻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他真正的身份,卻是日本京都淺草寺春日堂的黑武僧木下久衛門,而春日堂,雖然挂靠在淺草寺,但其實是專門爲了日本皇室培養頂級供奉與間諜的特殊部門……”
他說着話,而那兩位穿了便服的龍虎山道士,也堵住了妙音法師想要逃脫的缺口。
如果說李夢生的出現,隻是讓場中衆人有些驚訝,甚至都不願意去相信的話,尚正桐的話,則可能更具有破壞力一些。
畢竟他不但出身于浙東大族尚家,而且此刻的身份也不一般。
人們更加願意相信看得見、摸得着的名氣一些,所以即便是那些被選中的少男少女,以及他們的親戚朋友,此時此刻,都開始冷靜下來。
他們看向了陷入衆矢之的的妙音法師,想要聽取他的解釋。
而人群之中那些不斷煽動情緒的家夥,瞧見這局勢不對,也下意識地閉上了嘴,不敢輕舉妄動。
妙音法師瞧見又站出了一撥人來,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極力辯解道“呵呵,爲了區區江湖利益和紛争,居然把我誣陷成了日本人,當真好笑……”
他頗有些悲涼地仰天大笑數聲,随後低下頭來。
法師開口說道“若我是日本人,心懷歹意,那麽爲何我還要弘揚佛法,勸人向善,還将如此珍貴的般若長生丹分享給諸位,并且還願意帶着這些具有潛力的小孩子,去聖地修行?”
尚正桐冷冷說道“前面的我且不談,最後一點嘛……你們隻不過是想要通過控制這些孩子,繼而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所謂聖地,恐怕不是什麽東海蓬萊島,而是……日本,對不對?”
這時海姬站了出來,大聲說道“什麽般若長生丹,根本就是冥溝海馬丸,是一種燃燒人生命力、潛力的春藥而已,服用之後,後患無窮。”
“什麽?”
場中那些支持妙音法師最多的,就是收獲了這般若長生丹的人。
他們對妙音法師能夠慷慨解囊,賜予靈藥這件事情,是心懷感激的,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對妙音法師被人爲難這事兒有些義憤填膺。
然而當海姬說出此物并非靈丹妙藥,而是毒物的時候,他們頓時就慌張了。
不過有人抱着僥幸心理,指着剛才那個一下子就變得年輕了的老者說道“你别瞎說,人家這藥效果這麽好,怎麽可能是毒藥?”
海姬解釋道“我并非說是毒藥,而是一種藥性強烈的春藥,這玩意若是年輕力壯、或者修爲不錯的人吃了,即便是乏力,也能夠憑借着強健的體質扛過去,但如果是年老體弱者服用了,那完全是在透支生命力,用不了多久,就會感覺到身體虛弱,發冷受寒,身體和精神一下子就會垮掉的……”
有人趕忙問那老頭“叔,你感覺怎麽樣啊?”
那老頭原本紅光滿面,春風得意,此刻聽了,卻慌了起來。
他摸了摸裆下,頓時就哭了“對頭,對頭,那姑娘講得對呢,我說怎麽這老東西多年不見,今個兒卻是龍擡頭了,我還以爲我又行了,正琢磨着再讨一房小妾,樂呵樂呵呢,這麽一聽,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行将就木了,老頭頓時就吓到了,一邊哭,一邊将那攥得緊緊的檀木盒給惡狠狠地扔在地上,痛聲罵道“該死的秃驢啊,殺千刀的假藥販子……”
人總是有盲從心理的,局勢到了現在,那老頭自然不可能安慰自己、欺騙自己。
而他一表态,妙音法師立刻就陷入了輿論風口。
他瞧見勢頭不對,已經沒有再扳回來的餘地了,也沒有任何的猶豫,一個健步,就沖着小木匠與蕭明遠守住的這個方向沖來,而且還是偏向了小木匠這邊。
那家夥眼光毒辣,一個照面,就瞧見了小木匠在衆人之中修爲最低,而且經過剛才與梅五先生的戰鬥,甘墨其實是有些疲倦的。
不過小木匠早就全神貫注,嚴陣以待,哪裏能夠讓這家夥奪路逃了?
他當下也是大吼一聲,将血液流通起來,緊接着猛然一刀,劈向了那老騙子。
這一刀,小木匠斬出去的時候,特别得意。
這是他許久以來,斬出來最漂亮的、也是最有意境的一刀。
這是融合了刀魂,又在極爲險惡的生死邊緣,領悟出來的,這一刀沒有名字,沒有招式,卻凝聚了小木匠所有的精氣神。
諸多領悟,隻此一刀。
小木匠一刀斬出,氣息濃烈,妙音法師雖然修爲高深,手段了得,卻也知曉自己不可能在短時間内将他擊倒,而且還要被纏住,旁邊的蕭明遠還會随時撲來,所以他停下了腳步,猛然扭身,朝着另外一邊沖了過去。
他想要憑借着高敏捷的身法,将包圍陣撕裂開一個口子來,從而逃脫了去。
但他的想法是好的,實現起來,着實是有一些難度。
因爲他面對的,是一頭來自東北雪原的下山猛虎,而且與小東洋,似乎還有着深仇大恨的王二狗。
哦,錯了,應該叫做王白山,王狗哥。
狗哥這人别看着咋咋呼呼,好像很不着調的樣子,但實際上,他是很有内涵的,也有着很強大的實力。
而這樣的人,往往也有着極強的自尊心。
此刻他瞧見妙音法師居然想要以自己這邊爲突破口,頓時就氣炸了。
馬勒戈壁,這是看不起我王二狗呢?
幹你。
狗哥當下也是渾身一震,全身的骨骼噼裏啪啦一陣亂響,緊接着如出籠猛虎,朝着妙音法師撲了過去。
妙音法師加入栖霞寺的時候,被稱爲佛門戰将,頂尖高手,這名頭自然不是靠吹的,狗哥陡然沖到跟前來,一拳砸來,他居然口中喝念了一句真言,随後毫不猶豫地揮手去擋。
兩人交擊,那家夥的手臂上居然傳來了金鐵之聲,铮然作響。
妙音法師的袖子裏,自然不可能藏着護臂,所以說,發出這樣的聲音,卻是他本身的修爲導緻。
狗哥一拳打中,感覺擊在了一面厚實的城牆之上,反震力還将他弄得胸口法門,喉頭發甜,頓時就明白了,大聲喊道“哎喲嘿,你個半調子的日本和尚,居然還練就了羅漢金身?”
那妙音法師被人堵住,也是急了眼,寒聲說道“不想死,就給我讓開一條路來。”
狗哥卻笑了,罵道“來,來,有種你弄死我,你個癟犢子……”
他不但不避,而且還貼身上去,用那小擒拿的手段,與妙音法師纏鬥起來,方寸之間,兩人施展手段,勁氣鼓蕩,卻有風雷之聲,将周圍那些沒有修爲的普通人給吹得東倒西歪,紛紛往後退去。
小木匠揮着一把刀,瞧見狗哥與妙音法師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上前幫忙,還是站在旁邊圍觀。
而那位尚公子則沒有這些顧慮,他一揮手,叫來那兩個龍虎山道士,一起上前。
狗哥鬥得正酣,瞧見有人上前來,趕忙喊道“别,别過來,老子要單獨弄死這東洋和尚……”
尚公子卻沒有理會他的話語,一個箭步上前,右手之上,卻多出了一把劍。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