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無垢,提着劍,出現在了長街上,那把有點兒生鏽的鐵劍微微下落,而它剛才激蕩起來的勁風,卻是鋒利地将潘志勇手上的手槍槍管給斬斷了去。
可以想象,如果這一劍是沖着潘志勇的脖子去的話,說不定那姓潘的,已經授首于此了。
當然,偷襲這事兒,别人做得,無垢做不得。
他是個體面人,講的是規矩。
他淡然看着跟前的潘志勇,以及他身邊七八個高手,三十多個漢子,緩聲說道:“我說過,我一直都讨厭江湖人用火器——明明可以專心修行練功,憑借着手裏的活兒吃飯,非要走那捷徑,亂了人心。潘志勇,你在山上的時候,我就看不慣你,沒想到下了山,變得更混蛋了,一點兒規矩都不講。”
無垢的出現讓潘志勇臉色很是難看,他之前做個許多的猜測,想過許多可能,但就是沒有想到這位冷面無情的家夥,會站出來搗亂。
不過他也是能伸能屈之人,知曉那無垢的麻煩之處,所以顧不得對方指着自己的鼻子痛罵,而是唾面自幹地說道:“無垢師兄,這是我與甘墨之間的私人恩怨,還請你不要胡亂插手,否則事情鬧大了,恐怕會亂了咱們同門的情分。”
哈、哈、哈……
無垢忍不住大笑起來,随後問道:“同門情分?道爺跟你有個屁的同門情分啊……”
他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近前來,小木匠這邊緩過了一口氣來,沖着他拱手招呼:“無垢道長。”
無垢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頗爲傲嬌地說道:“你别自作多情啊,我過來可不是爲了救你,隻是單純地讨厭潘志勇這家夥而已。”
小木匠沒有反駁,而是恭恭敬敬地說道:“不管怎麽樣,還是多謝道長的拔刀相助。”
無垢沒有看他了,轉頭盯着潘志勇,但終究還是回了一句:“話說回來,像你這樣的好手藝,倘若是真的死了,實在是有點兒可惜……”
兩人惺惺相惜,潘志勇卻忍不了了。
他這兒時間緊迫,哪裏來得及讓這兩個家夥“眉來眼去”,當下也是舉起手來,沖着周圍的衆人下令,讓衆人趕緊沖陣,速戰速決,至少将目标甘墨給擊殺了去。
此番前來圍剿小木匠幾個的這一衆人等,大部分都是花門招攬來的江湖人士,包括鬼王廟的幾個鬼黎,少部分是跟着潘志勇多年的嫡系。
這些人裏,後者自然如臂使指,招呼起來得心應手,但能力上稍微有些差距。
而前者個人能力都很出衆,但彼此間的配合、信任,以及由此而暴露出來種種問題,都挺複雜的,正因如此,所以花門才會讓實力最強大的潘志勇來統籌前後,張羅指揮。
但潘志勇并沒有名正言順地坐上“花門護法”的位置,所以威信上面,多多少少有一些欠缺。
此番他命令一下,跟在他身邊的那幾人,和仇恨最大的鬼黎立刻朝着屈孟虎臨時拼湊出來的法陣沖去,而其餘人卻顯然是吃了屈孟虎的虧,多少都有些心有餘悸,故而隻在外圍徘徊,并沒有全力以赴地上前去。
而潘志勇這邊想要破陣,然後拿人,卻不料被無垢給攔住了。
那家夥手段強橫,攔在那兒,想要無視是不可能的,所以潘志勇隻有硬着頭皮跟無垢交上了手。
無垢手中是一把看上去生鏽了的鐵劍,而潘志勇的手中,則是一把暗金刀。
這刀古拙而寬厚,看上去很有來曆,刀身之上有龍紋,凹痕處則有暗暗的金光浮現出來,一看就知道是把很有來曆的兵器。
剛才屈孟虎被潘志勇纏着的時候,可是吃了不少虧。
而此刻,無垢長劍一展,将潘志勇給攔住,兩人刀來劍往,卻将他給堵在此處,讓其沒辦法指揮衆人快速破陣。
潘志勇的目标是小木匠,自然沒有什麽心思與無垢糾纏,然而無垢的劍宛如跗骨之蛆,你不理它,它便咬你,如此來回幾個回合,潘志勇感覺掙脫無望,頓時就惱了。
他沖着無垢罵道:“無垢雜毛,别以爲你在青城上橫行霸道,老子就怕了你,剛才是給你師父面子,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無垢哈哈一笑,說對,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勁兒,來,我倒是要看一看,你對我怎麽個不客氣法。
潘志勇手中的暗金刀一頓,猛然翻轉,朝着無垢猛然劈來。
他的刀法也是很有講究的,那一刀劈來,一連三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勁力湧動,陽關三疊。
無垢單手一劍應付着,铛铛地響,他一邊抵擋,一邊笑着說道:“哎呀,潘志勇,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一點兒進步都沒有啊?趕緊雄起啊,就現在這點兒手段,想要對我不客氣,有點兒懸呢。”
潘志勇不與他争口舌之鋒,悶聲劈砍,十來個回合之後,他卻是從懷裏摸出了兩顆藥丸來,放進了嘴裏去。
藥丸一服,他雙目發光,皮膚之上也又光華流轉,緊接着長刀揮去,卻有呼呼風聲,力量也陡然增加幾倍。
他氣勢大增,卻是将無垢給反過來壓制住了。
無垢瞧見潘志勇此刻的雄威,面色認真了一些,不過嘴上卻不饒人,繼續說道:“嘿,現在才有點兒意思。”
他稍微認真了一些,手中的鐵劍開始變化了,一來一回,卻仿佛幻影一般,難以捕捉,
随着無垢手中的劍法變得越發精妙,潘志勇通過服藥之後獲得的力量陡增,從而帶來的優勢又不夠看了,因爲他那暗金刀雖然虎虎生風,每一下都有千鈞之力,但卻幾乎沒有劈中過對方的劍,反而被無垢精妙絕倫的劍法弄得好幾次危急無比,差點兒喪命。
這會兒,他服藥的隐患就出來了,因爲力量的陡增,帶來的是速度的不适應,使得無垢能夠憑借着身法和劍技,将他再一次的壓制住。
潘志勇空有一身力氣,卻拳拳打在棉花上,臉色通紅,雙目噴火。
不過他之所以能夠讓無垢如此重視,倒也不是沒有理由,幾次吃癟之後,他立刻往後一退,随後從懷裏“啪、啪、啪”抽出了三張符箓來,口中念念有詞,随後符箓燃燒,他整個人氣息再一次變化,不但身子變得輕靈矯健,而且那把暗金刀,刀刃與空氣摩擦,居然有金色的火光冒出來,空氣也變得熾熱無比。
符箓加持之後的潘志勇再一次占據了上風,不但如此,他還叫人過來幫忙,與那塗松等人一起,将無垢給圍住。
塗松與無垢似乎也有舊怨,故而放棄了軟柿子,過來找他麻煩。
得了塗松的鼎力相助,以及其他幾人的策應,無垢施展的空間變得小了許多,臉色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而另外一邊,其餘人在司徒破、鷹哥等人的帶領下,卻是将屈孟虎布置的火陣給破了去,十八根木箭根根斷裂,而小木匠與屈孟虎,再一次地直面敵人,陷入了苦戰之中。
不遠處,蘇慈文以及她師父周白道人,還有幾個峨嵋金頂的弟子,也都陷入苦戰之中。
其中有兩個峨嵋弟子還受了傷,渾身血淋淋的,看上去搖搖欲墜。
小木匠這會兒已經殺紅了眼,他因爲周圍都是人,而且還個個都是高手,施展不開,卻是施展登天梯,直接跳上了沿街的屋頂上去。
他通過靈活而敏捷的身手,拉開戰線,讓敵人沒辦法在短時間内将他拿下。
他在拖時間,在等。
好在關于如何對待他的事情上,花門的要求是盡可能活捉,隻有潘志勇爲了相好的情兒,才下了格殺勿論的死命令,所以小木匠方才沒有那麽兇險。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險象環生,感覺有些隻撐不住了。
随着再一次的受傷,從屋頂上摔倒了巷子裏,小木匠的信心有點兒接近崩潰的邊緣。
屈孟虎的期待,難道要落空了麽?
他摔在臭水溝裏,勉強爬起,還沒站起來,就有好幾人朝着他撲了過來,其中那個司徒破最是可怕——此人不但從力量上就将他給壓制,而且與人交手的經驗十分豐富,讓小木匠完全施展不開來。
小木匠與對方又拼了兩記,結果寒雪刀被挑開之後,胸口被那家夥一腳踹中,直接飛出了巷口,重重落在了大街的條石路面上。
噗……
小木匠受挫,一口鮮血噴出來,而沒有等他再次爬起來,那司徒破已經飛身而至。
受了傷的小木匠感覺到氣息一陣紊亂,而丹田處也酸澀無比,竟然與那真龍之靈失去了聯系,有些無力,眼看着就要被司徒破接近,卻束手無策。
然而就在小木匠近乎于絕望的時候,天上卻飛來一支劍,插在了小木匠的跟前。
它緊接着一挑,卻是朝着司徒破射去。
司徒破瞧見,吓得魂飛魄散,往後翻滾幾下,躲到了遠處去。
小木匠爬起身來,瞧見那劍陡然飛起,随後落到了一個闆着臉的男人手中。
李金蟬。
小木匠這才發現,不但李金蟬來了,而且錦屏道人和四眼,以及好幾個與他們同樣打扮的人也都趕到了這兒來。
這隻是青城山的,另外小木匠在另外一邊,挨着蘇慈文等人的那裏,瞧見了董修心,以及大帥府供奉院的好幾張熟面孔,而那幫人,卻有二十來個,此刻呈現出扇形,朝着花門打手圍了過來。
在更遠處,還有一些人出現,瞧他們那打扮,看着像是袍哥會的。
那應該是錦官城袍哥會的人。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