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瞧見身邊意氣風發地屈孟虎,完全不信:“就剛才那會兒功夫,你就弄了十八個法陣?騙小孩兒呢?”
屈孟虎卻得意洋洋地說道:“你這就不懂了吧?法陣之道,正本清源,以簡馭繁,别開生面,時間打磨隻是小道,按部就班隻是應付,需以其大格局,大視野,日懸中天,知微察著,日圓景方精,月方精方景,日月星罡,三光合明,外顯天地,内應人身,采日精、吸月華,陰陽合一,日月合明,以心會神,以神合炁,神随炁行,方才能夠大顯威靈……”
他顯然是從那《墨子天機篇》中吸收到了許多的好處,此刻談起這個,兩眼冒光,搖頭晃腦,得意得不行。
小木匠聽得有些吃力,他畢竟是做具體事項的。
四眼卻聽懂了一些,開口說道:“你現在已經做到常采長煉日月之炁,運煉自如,上應天星,下遂人願的地步了麽?”
屈孟虎幹笑一聲,說道:“差一點,雖然我将那天機篇融會貫通,但到底還是差了一線,據說世上有一奇書,名曰‘無字天書’,那上面的東西方才是最牛的,天機篇都是墨子從無字天書之中領悟出來的,倘若是能有緣相見,或許我才能夠達到那通神之境。”
小木匠苦笑一聲,說道:“先别想那麽多了,你且瞧瞧,對方來高手了。”
果然,敵人第一波攻勢陷入混亂之後,那潘志勇大旗一招,從遠處的院子裏,又連着來了一批人。
這些人可比先前那些砸牆破陣的,似乎又厲害一些,至少沒有一擁而上,亂作一團。
小木匠一眼望去,從翻騰不休的濃霧中,認出了幾個從鬼王廟過來的——那幾人穿着一套黑色大袍子,将腦袋都給遮住了,唯獨露出了臉和手來。
盡管他們盡可能地弓腰低頭,但小木匠還是能夠瞧出他們。
因爲他們全身都紋上了各種刺青,實在是太醒目了。
鬼王廟與小木匠可以說是有深仇大恨,一點兒都不比花門少,事實上,在這院子裏,就有好幾個鬼王廟的鬼黎,但外面來的那幾個,身上流露出來的氣勢,着實是有一些吓人。
而四眼作爲青城山傳人,錦官城跟前不遠處的宗門,一下子認出了三個人來:“我的天,司徒破,花間離和塗松都來了?”
小木匠問:“這些是何人?”
四眼解釋道:“司徒破是洞庭大盜,此人在洞庭湖犯事之後,就跑到了西南地區來,連着犯了十幾場大案子,罪惡滔天,大帥府四處通緝他,還求助到了青城山來, 但此人神出鬼沒,手段又強橫得很,所以一直逍遙法外,沒想到居然投靠到了花門麾下。”
他又說道:”花間離,我不确定這是本名還是江湖匪号,此人曾經是滇南五毒教的長老,後來與五毒教的人分道揚镳,據說去過暹羅等地方,後來回來,不知道怎麽的,與苗疆黑山苗蠱交惡,就沒有認再見到他。”
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塗松……這人怎麽講呢?青城山棄徒,不過他的修爲,據說當年比我師父還要強。”
四眼每說一人,便指向一個方向,讓小木匠和屈孟虎将這三個名字,分别和一個邋遢漢子、一個白發老者和一個看上去樸實的中年男子對上了号。
當他說完的時候,小木匠長長吸了一口涼氣,然後緩緩吐了出來。
他說:“沒一個善茬啊,怎麽辦?”
小木匠憂心忡忡,然而屈孟虎卻有些盲目自信,咧嘴笑着說道:“來得正好,倘若是些小雜魚之類、沒有名頭的家夥敗在我陣前,反倒顯得我的手段差勁——寶刀出鞘,就得找些腦殼硬的來磨一磨……”
小木匠實在瞧不出這家夥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
雖然他憑借着那無名道人基礎上的法陣,将敵人第一波的攻擊給攔下來,但可以預見的,是這一回的攻勢,絕對不會像昨天晚上一樣,突然間就停歇了。
因爲他們此時此刻,完全隻能被動防守,沒辦法像昨日那無名道人一樣,直接殺出陣外,去找對方的麻煩。
但屈孟虎卻并不在乎,他雙目狂熱,大有一種“老子今日就要揚名立萬”的架勢。
不過他并非輕飄飄、不着地,而是直接躍上了小樓的屋頂上去,腳踩碎瓦,口中喝念,卻是将那院子之中的幻境催動,讓那天罡降魔法陣給盡快運轉,将闖入其中的那幫人給如磨盤一般地攆殺了去。
他積極調動法陣之威能,這決定是正确的,因爲那個叫做塗松的青城山棄徒,也就是那個中年男子來到近前,便摸出了一把拂塵來。
他将那拂塵在手中抖了兩下,随後口中猛然喝道:“邪魔外道,全部退散!”
那青城棄徒猛然一甩,手中拂塵突然間異變了,卻是陡然變長,無數白色絲線仿佛有生命一般猛漲,然後直接越過了那院牆,朝着這裏面滲透進來。
四眼瞧見,驚聲大叫道:“這是天師洞的壓箱絕學‘白發三千丈’,此法煉制的拂塵,能破一切邪祟之法。”
站在樓頂的屈孟虎冷聲哼道:“可惜小八爺這個,可是接引天地的正宗手段。”
說罷,他将那法陣靈牌往前一拍,卻有無數金色符文從那院牆上浮現出來,并且朝着那些白色絲線糾纏而去。
兩者仿佛微觀世界的兩支軍隊,不斷盤旋,不斷糾纏和争奪,起初的時候是那白色的拂塵絲線侵略如火,但很快,小木匠卻憑借着法陣之威,以及地利,扳回一城來。
雙方卻是陷入了僵持和苦戰之中去。
小木匠在二樓瞧着,外面瞧見這兒是一團濃霧,而這邊往外望,卻能夠瞧得清楚,所以他知曉,那個青城山棄徒的手段當真是一針見血,卻是試圖從源頭來将他們給制住。
要知曉,屈孟虎的所有布置,都是依附在無名道人的法陣之上。
如果院牆之上的法陣被那拂塵暴力破去,他諸多的準備,卻都要付諸于流水了。
所以屈孟虎嘴上不說,手中卻顯得格外用勁兒。
雙方鬥成一團,而這時,另外兩人動了。
一個邋裏邋遢的司徒破,一個白發花間離,這兩人帶着七八人來到了這院牆之前。
那司徒坡取出一個拳頭大的紫金銅鍾,開始晃動,卻聽到整個空間之中,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
這鍾聲一開始很小,就仿佛小孩兒的撥浪鼓,或者小銅鈴一般,但是當它響了十數聲之後,整個空間之中,天地之間,仿佛就隻有這鍾聲。
洪鍾大呂,震懾人心。
随着那鍾聲響起,籠罩在那小樓之上的濃霧卻是搖搖欲墜,好幾次都露出了内中景象來。
而就在這時,那白頭花間離已經帶着人,沖剛才那缺口沖進了院子裏去。
他一入其中,身子頓時就定住了,顯然也是收到了那天罡降魔陣的影響,但随後他的雙目之中,卻是迸發出了金光,緊接着此人恢複了神智。
這一恢複不打緊,畢竟周圍還有十多個瘋狂拼殺之人,完全可以将他拖入混戰的泥潭裏去。
就在這時,花間離大袖一揮,卻是将那些中了幻術的之人給掀翻倒地去。
他十分兇猛,一記衣袖揮出,立刻就有好幾人倒下。
這是用了毒。
而與他一同進來的,還有那鬼王廟的高手,這幾人卻從衣袖裏一抖落,無數蠕蟲爬了出來,紛紛落到了地上那些死去的屍體上面。
這個是……僵屍蟲?
當初在雷夷寨外面的情形,此刻又将在這熙春院上演麽?
而這些受人控制的“僵屍”,可是絕對不會被迷惑的。
敵人紛呈出手,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仿佛馬上就要将院子裏的法陣給破掉了去。
小木匠瞧見這一幕,感覺大勢已去,左手反扣着風符,而右手則緊緊捏着,想着要不要下去,施展一回魯班秘法之謝師收魂,至少将這些屍體給弄趴下去。
而就在這時候,卻聽到屋頂上的屈孟虎哈哈大笑:“十三,你不信我布了十八道法陣?那就瞧好了……”
他口中快速喝念着,快得小木匠都無法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差不多過了十秒鍾,當院子裏的濃霧被人驅散,露出真面目的時候,屈孟虎突然間厲喝道:“……急急如律令,疾!”
呼……
一股可怕的氣息昨日無名道人落劍的陣眼中冒出,直沖雲霄之上去,又瞬間從天空垂落下來。
突然間,半空烏雲密布,緊接着電閃雷鳴,狂風呼呼地刮着。
天上異象,而地上則是無數的風雲鼓蕩,氣息旋轉,宛如鬼哭神嚎一般,緊接着,院裏院外,電閃雷鳴,火光沖天,又有冰寒之氣連成一片,巨木、落石、蕭瑟肅殺的劍氣……
無數詭異境況,一瞬間迸發出來,那院子裏慘叫連連,而突入其中的白發花間離,以及那幾個鬼王廟的頂尖高手,全部都擊倒在地,慘狀各異……
唯獨剩下一個守在缺口邊兒的家夥見勢不妙,撒腿就跑,結果跑出一丈多,卻停下了腳步來。
他被凍成了一具冰雕去。
至于在院外較勁兒的那幾人,要麽吐血,要麽慌張撤離,再回首過來,瞧向那小樓之上的時候,宛如見到了鬼一般。
法陣之威,居然如此可怕?
而屈孟虎一番施展下來,也是疲憊不堪,臉色都有些鐵青,但他卻還是咬着牙,死死撐着。
他意氣風發地怒聲吼道:“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