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yamime 嘉庚)
說曹操,曹操到。
聽到吳半仙回來的消息,堂屋之内,各人的臉色各有不同,有的驚訝,有的詫異,有的則十分疑惑,至于小木匠,他的情緒就複雜許多,因爲相較于别人而言,他最能肯定那吳半仙肯定不是好東西,而這家夥事情敗露了,都還敢回來,到底是有什麽依仗呢?
他難道,還能來強的麽?
前些天的經曆,讓小木匠有些心慌,不過瞧了一眼身邊的屈孟虎,又多了幾分自信來。
自己這好友,已然跟往日又有所不同,有他在,倒也用不着太多擔心。
堂屋沉靜了片刻,劉老爺并沒說話,而屈孟虎則興沖沖地說道:“伯父,正如你所說,是非曲直,還得當面對質,既然吳半仙回來了,我便帶着十三過去,與那吳半仙當面說道。”
他起身離開,劉老爺沒有随行,但吩咐管家去叫鎮子裏的胡保長,劉家二少爺知義也跟着出去。
出了劉家老宅,小木匠發現劉小芽也跟了過來。
吳半仙住的地方,離鎮子上不遠,出鎮子的時候,胡保長趕來彙合,一行人差不多有十來個,浩浩蕩蕩地趕到了竹林草堂這邊,發現原本緊閉的門開着,而門口則站着兩個當兵的。
當兵的肩上,扛着槍。
胡保長原本頗有底氣,結果瞧見這兩個當兵的,頓時就有些兒慌,他看了旁邊的知義少爺,猶豫了一下,這才走到了當兵的跟前來,拱手,說道:“兩位老總,敢問吳半仙在裏面麽?”
那兩個當兵的瞧見這麽一夥人過來,眉頭皺起,一個面相稍微良善一些的開口說道:“在,跟我們吳團長在裏面呢。”
吳團長?
衆人皆詫異,那保長趕忙問道:“吳團長?哪位吳團長?”
當兵的不耐煩地說道:“還有哪位吳團長?保安團新來的吳團長啊,他跟吳先生是親戚……”
咯噔……
聽到這話兒,衆人皆有些詫異,而小木匠則一瞬間想到了,這位吳團長,想必就是先前在縣城吳半仙幫着算命的那位民團官長,後來他還去跟着吃了一回酒,至于爲什麽兩人變成了親戚,這個他就不知道了。
這老東西之所以趕回來,想必也是有這位老總在撐腰。
倘若是太平歲月,小木匠倒也不懼,但是在這亂世,沒有規則和章法,扛槍的才是老大,真的要耍起狠來,隻怕事情就要壞了。
想到這裏,小木匠看了一眼旁邊的屈孟虎,而屈孟虎卻并不在意,走上前去,與那當兵的說話。
那當兵的說道:“你們等着,我去問問我們團長。”
他叫旁邊人守着,自個兒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一揮手,說道:“團長說了,幾個當事人,和保長一起進來,其餘人等,在外面待着。”
聽了吩咐,胡保長、劉知義、小芽以及小木匠、屈孟虎進了院子,其他人則留在了外面。
走進草堂正屋,便瞧見了吳半仙和一個男人坐着喝茶——那男人穿着一身軍服,不過小木匠還是認出了他便是那天算命的人。
不過當日兩人并不認識,而且這男人還有些質疑吳半仙,現在的關系卻仿佛十分不錯。
胡保長帶着人進來,朝着那男人拱手爲禮,随後頗有些巴結地說了幾句恭維話,這才将事情簡單地講了一遍,那人聽了,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做事,不要管我。”
說完話,他翹起了二郎腿,露出黑色的皮靴來。
話是這麽說,但有這一位在鎮場,衆人的态度又多了不同,胡保長額頭上流着汗,一邊擦,一邊斟酌着語氣,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吳團長在場,他話語裏的偏向很重,将所有的過程,都說成是小木匠的猜測、一面之詞。
同樣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味道完全變了。
聽完了這些指控,衆人看向了吳半仙,而吳半仙則隻是輕輕一笑,随後有些失望地看着小木匠,緩聲說道:“甘小兄弟,你師徒二人是我從鳳凰叫過來的,出了這等事,我于心不忍,故而不問原由,将你收留,讓你白吃白住不說,還好好招待,沒曾想卻招來你這等誣陷,着實心寒啊。”
他話一說完,衆人都點頭,而小木匠則有些懵了,開口反駁,結果沒說兩句,那吳團長便站了起來,呵斥道:“什麽心虛潛逃?昨日吳老先生是赴了我的約,所以才沒有回來的,你這麽說,難道說我也是同謀不成?哼……”
他是當兵的,而且打過仗、殺過人,雙目一瞪,頓時就有一股殺氣浮現。
小木匠剛要反駁,胡保長卻腿軟了,趕忙喝道:“大膽甘十三,你知恩不報,沒有半點證據,就誣陷吳先生,擾亂視聽,簡直可惡!老總,我這就把他扭送到縣裏去治罪……”
他“亡羊補牢”,一臉讨好,吳團長“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反倒是吳半仙揮了揮手,痛心疾首地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怪我——若不是我将他師徒二人叫過來,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他說這件事情是他的師門恩怨,我也是信的,将我牽扯進來,大概也是對我的恨……”
他說完之後,卻跟着胡保長,爲小木匠求情:“此事大體明了,我欠他師父一份人情,不能不管,胡保長,你給我一個面子,别對他追究了。”
胡保長剛才的作态,就是沖着吳半仙和那官長的,這會兒當事人都求了情,他自然樂得賣這人情。
爲表明立場,他怒其不争地指着小木匠,說你瞧瞧,你瞧瞧自己幹的好事。
事情到這裏,已經算是告了一段落,有民團新來的官長撐腰,别說是沒證據,就算是有證據,吳半仙都不會損傷半根毫毛,衆人告辭離開,而吳半仙要招待那位官長,也沒有跟出來,繼續閑扯。
胡保長帶着人離去,留下了小木匠、屈孟虎、劉知義以及小芽四人在後面。
小木匠滿臉委屈,卻不知道該怎麽說起,而劉知義雖然與屈孟虎相交不錯,但不願意趟這渾水裏來,安慰兩句之後,拉着小妹離開。
就剩下了小木匠和屈孟虎兩人時,那甘十三方才擡起頭來,看着屈孟虎,說你信我麽?那老東西在說假話。
相較于甘十三的滿臉悲憤,屈孟虎卻顯得淡定許多。
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來,說道:“我當然信你——其實這事兒吧,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吳半仙那老混蛋心裏有鬼,要不然怎麽會帶着吳團長回來呢?隻不過這世道,手中拿槍的人最大,那吳團長在,别說是胡保長,就算是劉老爺,以及縣裏面的差人,都不敢惹。”
小木匠問:“那怎麽辦,難道就這樣算了?”
屈孟虎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小木匠憋屈得很,半天方才從嘴裏擠出一句話來:“我、我不甘心。”
屈孟虎嘻嘻笑了,說其實這件事情呢,也很簡單,咱們得先找到你師父,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吳半仙得罪了咱們,那老東西就算是半截身子入土了,這世道不給咱一個公道,那麽我們就自己讨一個公道,回頭料理他就是了。隻不過,現在這件事情正在風頭上,需要找尋時機,否則搭上咱自己,那就劃不來了,你說對不?
小木匠問:“你說該怎麽辦?”
屈孟虎卻不說了,而是對他說道:“吳半仙的事情,咱們先擱下來,當務之急,是得将劉家欠你的東西給拿回來。”
他領着小木匠也回了劉家,不過這回沒進門,而是在外面,跟老管家說了幾句,接過了一個包袱來。
這包袱裏面,裝着劉家先前沒收的錢财,和一些細小物件。
随後,劉家的一個下人帶着兩人去新宅工地。
路上的時候,小木匠又瞧見了吳半仙,身邊還有那個吳團長,以及門口站崗的兩個兵大哥,他們在管家兒子大勇的帶領下,往鎮子東頭走去。
東頭的方向,就是劉家老宅。
吳半仙顯然也是瞧見了這邊,不過他隻是瞟了一眼,便不再打量,仿佛小木匠是一個不認識的、無關緊要的人物。
被人輕視,小木匠感受到了說不出來的無力感。
他隻有緊緊地捏着拳頭。
兩人來到了新宅工地,還是以前小木匠和師父住的小單間,他們的工具,以及那個碩大的木箱都在這兒,不過這裏顯然被人翻了好多遍,東西亂七八糟的。
那人把人帶到,讓小木匠自己收拾,随後離開。
小木匠一言不發地收拾着,發現很多東西弄壞了,也有一些丢了,找不回來。
摸着這些往日裏吃飯的家夥什兒,他緊緊咬着嘴唇。
倘若是師父瞧見這些,會怎麽想?
收拾完這些,屈孟虎問他:“都在這兒?還有漏的麽?”
小木匠說道:“有漏的,估計被人撿走了——對了,老八,你昨天說要教我鎮壓黔靈刀法的奧義?啥時候?”
聽到這話兒,屈孟虎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來:“你想學?現在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