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蔻不解：“爸，您爲官這麽多年，怎麽反而看不上當官的了？”
“正是因爲老爸當了幾十年的官，才好比一個老司機，見多了車毀人亡，就越開越害怕了。”窦國成深有感觸地說：“這當官啊，已經屬于高危職業了。”
“爸，你有點危言聳聽吧？”窦蔻争辯道：“現在多少優秀的年輕人，都打破頭往公務員隊伍裏鑽呢？”
“越是這樣，我越擔心哪。”窦國成說：“他們爲什麽要削尖腦袋往裏鑽？是不是每個人都是準備一心一意爲人民服務？還是隻看到了當官的好處，沒看到其中的風險？”
“爸，我覺得您還是過于悲觀了。”窦蔻信心滿滿地說：“公務員隊伍中的年輕人，好人還是大多數，他們也會逐漸成長爲一名好官員的。”
“我并不是說當官的就沒好人，而是現在的年輕人，不像我們這一代人吃過苦，有理想，有定力，面對各種各樣的誘惑，獨善其身很難啊。”窦國成憂心忡忡地說：“尤其是官場上，随時随地都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稍有不慎，就會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啊。”
窦蔻無語。
“也許爸真的是老了，也變得婆婆媽媽的了。”窦國成語重心長的說：“丫頭，爸就你這麽一個女兒，真的不想看到你将來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爸，我明白！”窦蔻目光中閃着淚花，說：“我知道，您能改變對林叔叔的态度，也是爲了我好！”
“丫頭，你明白就好啊。”窦國成的眼角也濕潤了，說：“爸這麽說，也隻是我個人的一個建議，絕不會幹涉你的選擇，就像當初你選擇當記者，我有想法，但也沒反對。在我的心目中，我的女兒是天底下最棒的，具有鑒别是非和好壞的能力。”
“爸，你在我的心目中，也是天底下最棒的老爸！”窦蔻起身，在窦國成亮晶晶的腦門上“叭唧”親了一口。
窦國成的臉上綻開了幸福的笑容：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他認真的說：“丫頭，爸聽你的，從今天開始，真的戒酒了。”
“好呀！”窦蔻善解人意地說：“您有這個決心就行。其實，我也知道，有些應酬有市領導在場，您實在推不開，少喝一點也沒關系。”
“行，我就按你定的原則執行！”窦國成爽快地答應了，又問：“丫頭，爸不喝酒了，閑下來，該幹點什麽好呢？”
“您年紀大了，可以培養一個以靜爲主，動靜結合的愛好。”窦蔻想了想，說：“您看，釣魚怎麽樣？”
“對呀！”窦國成一拍大腿，興奮地說：“下鄉的時候，我和你劉叔叔就喜歡在河溝水庫裏釣魚，我怎麽把這手藝給忘了呢？”
……
林子坤主持召開了第一次專項工作小組會議，在會上，他通報了江騰建設退出競拍的消息，并一改這段時間唯唯諾諾的作風，恢複了往日的果敢與幹練，作出一個令所有與會人員都瞠目結舌的決定，此項工作，具體由衛青陽負責。
會後，國有土地利用管理處處長龐東山跟着林子坤進了辦公室，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林局，這事跟窦局通氣了麽？”
“不用！出了問題我負責！”林子坤手一揮，說：“東山，你有什麽想法？”
龐東山笑着，遲疑地說：“我沒什麽想法，隻是覺得衛青陽還年輕，對這一塊也不是太熟悉，擔心他……”
“擔心他拿不下來，對吧？”林子坤看着他，說：“要不，還是交給你們處來具體操辦？”
“不不不！”龐東山連連擺手：“林局，我不是這個意思。”
實際上，龐東山的心情相當矛盾，一方面，他對自己部門業務範圍内的事被政策法規處的一個年輕人拿過去了，感覺不舒坦，另一方面，又打内心眼裏不願接這個燙手山芋。
“既然你不想接手，那就這樣吧。”林子坤低下頭，開始看文件。
“林局，您定了就行，不用再翻燒餅了。您忙，我走了。”龐東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在龐東山和馬晶晶等不少人看來，這是林子坤應對窦國成打壓的反擊手段，你把難題交給我，我就把難題交給你的人。
無形之下，在國土局不少人看來，衛青陽俨然成了窦國成的鐵杆心腹。
但國土局還有明白人，池一波就認爲，這是林子坤與窦國成達成和解的信号，同時對自己也是個機會，如果衛青陽能完成好這項艱巨的任務，将極大地提升政策法規處和他個人在局裏的地位，有可能在與龐東山和馬晶晶等部門負責人在副局長的競争中領先一步。
池一波将幾年前建材廠改制重組時土地出讓的相關資料找出來，交給了衛青陽，以幫助他盡快熟悉國企改制的背景與土地招拍挂的工作程序。
衛青陽對池一波十分的感激，他拿到資料之後，立即進入了工作狀态，逐字逐句的潛心研究，幾乎達到了如饑似渴的程度，中午飯都是李大姐幫他從食堂打來，一邊吃還一邊掃幾眼虎頭灣地塊的地形圖。
對此劉凱的心态則很複雜，說不上是羨慕嫉妒恨多一點，還是幸災樂禍多一點。
原先有意參與競拍的幾家企業中，江騰建設已明确退出，乾坤地産和輝煌置業派員來國土局與衛青陽接觸之後，也明顯有了顧慮，萌生退意，隻剩下淩雲建築還在觀望之中，而且還是其中實力最弱的一家。
原因無他，就是虎頭灣這塊地本來就在郊區，緊鄰樂騰市第二火葬場和一個大型公墓，早在幾年前，房地産業内行家就有定論，這是一塊死地，商業利用價值極低，即使開發出來也很難銷售。
韓若男帶着韓衛東和林曉薇等人去虎頭灣實地考察了一回，也是頭疼不已。
無疑，通用機械廠的土地是快肥肉，各家都垂涎三尺，開發出來的利潤空間不小，但搭上虎頭灣這個地塊之後，相當于花了八千萬，還沒開始幹，就已經潛虧了一千萬，再加上開發的前期投入，僅啓動該項目的資金總需求就超過了一個億。
在現金爲王的商業世界中，即便像江騰建設那樣實力雄厚的公司，也不能接受在虎頭灣砸一千萬進去撂荒在那裏，乾坤地産、輝煌置業和淩雲建築等資金并不寬裕的公司，就更不可能有這樣的大手筆。
流拍似乎已成定局。
外界已經在傳，實在沒招了，隻能再回過頭去找方天劍，請他來救場。
面對這樣的局面，連衛青陽這麽一個大頭兵都覺得窩囊和憋屈，明明是開發商拿地賺大錢，怎麽賣地的時候，還要反過來去求開發商呢？
衛青陽急，韓若男急，林子坤也暗暗着急，倒是窦國成氣定神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