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從市裏開會回來了，立即主持召開了一個相關部門負責人參加的碰頭會，被紀委請去喝茶的謠言不攻自破。

碰頭會結束之後，池一波把衛青陽喊到了他的辦公室。

“小衛，你抓緊起草一個材料。”池一波開門見山布置了任務，接着給衛青陽介紹情況。

這兩天，窦國成帶着林子坤和池一波在市裏參加了一個協調會，主要涉及到通用機械廠等幾家國有企業破産重組的土地處置問題。

會上讨論時産生了分歧，法院想把這一塊拿過去，所有資産一起打包處置，可土地轉讓是國土局的核心權力和根本利益所在，窦國成當然不肯放手，在會上據理力争，堅持土地資産必須交給國土局來挂牌出讓。

“這是全部相關的資料。”池一波推過來一個大文件袋，交代道：“你把國有企業的土地資産應該交由國土部門處置的法律依據找出來，并對通用機械廠土地上面的附屬資産初步估算一下，看工人安置和養老保險等費用有多大的資金缺口。”

以衛青陽的悟性，他很快就聽明白了，所謂的協調會，歸根到底還是協調部門之間的權力和利益。如果沒有沖突，就用不着市裏專門開會來協調。

“池處，按照局裏的分工，國企土地挂牌轉讓應該是國有土地利用管理處的工作，讓我們起草材料，合适麽？”衛青陽遲疑了一下，還是壯着膽子說出了他的疑慮。

機關事務，分工明确，部門之間相互打亂仗，很容易引起部門負責人和分管領導的誤會，是機關工作的大忌。一旦引發上層矛盾，底層的操刀手費力不讨好不說，還會成爲衆矢之的。

衛青陽的疑慮沒明說，但池一波也聽得懂，他想了想，說：“碰頭會上，局長這麽布置的，林副局長也沒反對，你先拉出一個草稿來再說。”

“好吧！”衛青陽拿了桌上的大文件夾，回到了辦公室，開始埋頭苦幹，一邊仔細研究資料，一邊考慮材料的框架。

資料上的數據表明，經過清算組的測算，通用機械廠的工人安置、養老和破産費用資金需要八千多萬，土地和廠房、辦公大樓等附屬資産加起來，預估隻有七千來萬，缺口大約是一千萬，需要市财政補貼。

可樂騰市财政狀況并不寬裕，曆年來都是捉襟見肘，根本不可能有這筆預算，如果工人得不到妥善安置，必然會上訪，影響社會穩定。

國有企業破産重組，土地資産無論是交給法院還是國土局來處置，部門利益相當可觀，但也涉及到工人安置這個大難題，如何兩全兼顧是起草這個材料的核心和難點，但這已經超出了衛青陽的能力範圍，讓他這個大才子一時也難以動筆。

頭疼歸頭疼，材料還得寫，衛青陽琢磨了一天，把相關的法律法規找出來，論證了國有土地轉讓是國土局的職責，整理相關數據，匡算出一千萬的缺口，硬着頭皮提出了由市财政補貼的方案，然後把材料交給了處長池一波。

池一波看了一遍，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打電話給副局長林子坤，請他這個分管土地轉讓工作的副局長過目。

林子坤生硬地拒絕了，說這是局長親自布置的任務，他就不插手了，讓池一波直接向局長彙報。

衛青陽隐隐感覺得出來，這事局長與副局長之間有分歧，症結很有可能還是在林曉薇這件事情上。

窦國成浸淫官場三十多年，把持國土局也有近十年，按馬晶晶的說法，用老奸巨猾來形容絕不爲過，林子坤夥同馬晶晶在背後利用林曉薇之事大做文章，他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削弱他們的權力就是最好的警告。

林子坤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蟄伏了好幾年，突然對窦國成的權位發起挑戰，不說是有恃無恐，至少立于不敗之地的把握在九成以上，否則，副職跟正職鬥，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場官場暗鬥日趨白熱化，越發讓衛青陽感到危機在一點點的迫近，再不趕緊想辦法抽身而退，那就隻有等着大難臨頭了。

回到辦公室，衛青陽差點與李大姐撞了個滿懷。

“大姐，怎麽啦？”衛青陽反應很快，閃到了一邊。

“家裏有點事，我先走了。”李大姐一臉的焦急，頭也沒回，急匆匆地走了。

吳大姐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說：“小陽子，你還問，李大姐都快急死了。”

“吳大姐，怎麽回事？”

“剛才學校的老師給李大姐來電話了，她家妙穎……啧啧！”大姐們都有一個習慣，八卦之前都喜歡吊吊胃口。

“妙穎怎麽啦？”

吳大姐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逃、學、了。”

“不會吧？”衛青陽不信：“妙穎成績一直很好的，怎麽會逃學呢？”

“成績好，就不會逃學麽？”吳大姐反問道，語氣中多少帶了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她家兒子也在上高中，成績卻是一塌糊塗，平時扯到孩子的學習，總被李大姐壓了一頭，今天妙穎出了狀況，她這麽急于散播，總算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

衛青陽還是不信，這種沒面子的事，李大姐是絕對不會告訴吳大姐的。

“老師在電話裏聲音很大，我都聽見了。”吳大姐扭頭問劉凱：“小凱子，你是不是也聽見了？”

“我……沒注意，好像是的吧。”劉凱含糊其辭，變相證實了吳大姐所言屬實。

“女生逃學，可不是小事哦。”吳大姐表情誇張地說：“男生逃學，無非是上上網打打遊戲，女生逃學，會幹出什麽事來，誰說得清楚哦？要是遇上壞人，學壞了怎麽得了？啧啧啧啧！好在我家是個兒子，要不然，急都要急死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都難保遇上麻煩事，不出手相助，也不至于幸災樂禍吧！

衛青陽沒有理會吳大姐的喋喋不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假裝繼續弄材料，心裏卻一直在念叨，這個死冬瓜，都快下班了，怎麽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這一念叨，還真起到作用了，衛青陽接到了韓衛東發來的短信：下班之後，趕緊過來，‘人間天堂’娛樂城的歌舞廳，小姑姑召你觐見。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救星……韓衛東的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