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還在下，老天似乎沒有開眼的打算。
“小陽子，你過來。”剛上班，李大姐又沖衛青陽招手，表情與往日截然不同，十分的嚴肅。
“李大姐，什麽事？”衛青陽沒有磨蹭，坐了過去。
“坐下。”李大姐命令道。
其實衛青陽已經坐下來了，她這樣說，是要體現她的權威。
“糟了，是不是昨天的事她聞出味道了？她要是問起來，打死也不能說，可怎麽蒙混過關呢？”衛青陽心裏直打鼓。
“你說，你是不是奸細？”李大姐的語氣冷峻，越發像熱播電視劇裏的我黨女地下工作者。
“奸細，什麽奸細？”衛青陽莫名其妙。
“說不說，要不說，以後我可不管你了。”李大姐用威脅的語氣對衛青陽說。
謝天謝地，你不管我最好！可是衛青陽不敢說出來，隻能像電視劇裏被冤枉的青年學生，用無辜的眼神看着李大姐：“大姐，你讓我說什麽？”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李大姐像審訊犯人一樣，向衛青陽交代完政策，問道：“我問你，昨天下午去給局長送文件，你是不是告密了？”
“告密？告什麽密？”衛青陽一頭霧水。
“下午開辦公會，窦爾敦在會上又發火了，說國土局有些人，不把精力用在幹好工作上，熱衷于傳播流言蜚語，這種歪風邪氣要不得。還說，誰要是覺得在國土局幹得不順心，可以另謀高就，我窦國成絕不攔着……最後，還點名批評了池處，讓他下不來台。一散會，池處就問你哪去了，我還替你打掩護，說你同學的媽得了急病，去醫院幫忙了。你居然還告密，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了。”
李大姐一口氣說完了過程，鼓着眼睛盯着衛青陽，說：“昨天就你去過局長辦公室，除了你，還能有誰？”
衛青陽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他苦着臉，解釋道：“李大姐，你冤枉死我了，我把文件送給局長，立馬就出來了，什麽都沒說！你想啊，平時見了局長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今天局長正在火頭上，我哪裏還敢扯閑話？再說了，大姐對我這麽好，我還告大姐的密，那良心不是被狗吃了？”
李大姐打量了衛青陽幾眼，突然笑了：“小陽子，看把你吓的，沒做虧心事，還怕鬼叫門？”
“嘿嘿。”衛青陽傻笑，除了傻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不是小陽子，就另有其人，反正跑出這個辦公室去！”李大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惡狠狠地說：“哼，這種人渣，被我查出來，抓進去坐幾年牢。”
爲了增強威懾力，李大姐把手裏的茶杯重重地往辦公桌上一頓，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衛青陽，以及劉凱和吳大姐，心都猛地一跳。
說這話，李大姐是有底氣的，因爲她老公孫建軍是市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抓一個人進去坐幾年牢可能有點誇大其詞，但要把誰弄進去蹲幾天，應該不是件難事。
辦公室的空氣趨于緊張。
衛青陽坐在電腦前敲着鍵盤，填一個報表，心裏忐忑不安，幾個簡單的數據錯了好幾次。倒不是害怕會被李大姐的老公抓進去蹲幾天，而是擔心處長池一波會不會也把自己當成了奸細。
雨越下越大！
衛青陽埋頭填報表。
該來的一定躲不過！
四點左右，池一波上完洗手間，從辦公室門口路過，探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喊道：“小衛，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衛青陽抓了筆和本子，跟在池一波的身後，走進了隔壁的處長辦公室。
“坐吧，喝水自己倒！”池一波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謝謝處長，我不渴！”衛青陽正襟危坐，打開本子，拿着筆，看着池一波。
“不用做記錄。”池一波擺擺手，說：“我就是問一下，材料送給局長沒有？”
“送了。”衛青陽舔了舔嘴唇，說：“池處，您也看見了，我一拿到材料，立馬就給局長送去了。”
池一波想了想，又問：“局長當時看了嗎？”
“沒有！”衛青陽回答得很幹脆。
“這就奇怪了……”池一波皺了皺眉頭：“那局長爲什麽在會上點我的名呢？”
衛青陽心裏緊張起來，想着池一波要是繼續追問下去，要不要把李大姐她們扯局長八卦消息的事情如實說出來。
還好，池一波并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說：“小衛啊，以後領導交辦的事，不管辦得怎麽樣，都要回個話，這叫釘子回腳，知道麽？”
“嗯，知道了。”衛青陽點着頭，心想着，局長交辦的事情，該怎麽釘子回個腳呢？如果莫名其妙地又去局長辦公室，被李大姐知道了，那不是奸細也是奸細了。
“還有，你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考進公務員隊伍也不容易，眼光和站位都要高一點，沒事多學習學習，别跟着幾個娘兒們扯閑話，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才也會混成人渣。”
“池處您提醒得對，我新來，臉皮薄，抹不開面子。”
“面子抹不開不要緊，可别讓人賣了，還幫着數錢，那就真成了糊塗蟲了！”
“池處，我這人……有時犯糊塗，做得不對的地方，請你批評指正。”
“小衛啊，我看你不是有時犯糊塗，而是一直揣着明白裝糊塗。”池一波明察秋毫，一針見血。
衛青陽感覺很幸運，剛進入機關工作，就能遇上一個像池一波這樣願意言傳身教的好上司。
在國土局，隻有池一波會時不時給衛青陽講一講機關工作的明規則和潛規則，提醒他一些官場上爲人處世應該注意的事項，不敢說受用終身，至少是受益匪淺，令衛青陽非常感動。
這時，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
池一波走過去，抓着話筒，弓着腰，臉上堆着笑，說道：“好的，好的！……局長，我這就讓小衛過去。”
放下話筒，池一波的腰又挺直了，說：“小衛，你馬上到局長辦公室去一趟，你昨天送過去的材料，他要當面跟你說一說修改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