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茶杯是朝小将軍的鼻子上招呼去的,小将軍半點也不生氣,把自己的嘴湊了過去,抿了一口茶水。
茶杯不大,采陌的拇指是覆在茶杯的杯壁上面的,小将軍這俯身一喝茶,下巴就觸到了采陌的手上。
溫熱的觸感讓采陌驚得險些直接扔掉了被子,好在她訓練有素,強行穩住了心神。
小将軍見采陌一副羞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的樣子,倒也不再故意着她了,見好就收。
他坐直了身子道“聽說你給蕭亭提供了證據,以緻于他才能這麽快破案。”
采陌點了點頭,她讓人去給蕭亭送證據的時候并沒有避開小将軍的人。
“那證據你是如何找到的?”小将軍頗感興趣。二哥都不能找到的證據,卻被采陌找到了,二哥還不知道要如何憂傷了呢。
小将軍對采陌酒莊燒殺案并沒有派人去查,并不是因爲他不關心采陌,而是他相信蕭亭的實力。
采陌知無不言“酒莊出事之後,民女抽時間去了酒莊。往常民女去酒莊有一條必經之路,路上有一棵樹,那棵樹外表看着與其它樹無異,實則被白蟻食去了一部分的根。平日裏民女去酒莊經過那棵樹的時候,樹枝并不會遮住馬車的車蓋,而那日民女路過之時,卻發現樹枝傾斜,壓住了車蓋。想來是華勝郡主派人前往酒莊放火之時,曾在那樹上歇息過,以至于樹承受不了重量。所以民女就讓人把樹砍倒了,看在樹上能不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迹,民女運氣不錯,在樹枝上找到了一塊被挂住的碎衣角。”
小将軍不得不說,采陌是細心的,每日路過地的樹枝是否會遮住車蓋都能發現。若說酒莊離酒坊路近倒也還好,但酒莊與酒坊相距甚遠,路上不知道要遇到多說路,多少樹。
在說那一片衣角是在不大,頂多也就樹葉的大小,她能發現,也着實不易。
倒不是蕭亭能力不行,他能留意到從酒莊到皓月城畢竟之路上的香囊說明他也是極爲細心之人。
隻是到底是沒有采陌地皮踩得熟,所以才漏掉了證據。
二人說話間,馬車已經行駛到了護國将軍府。
而小将軍路上一直握着采陌的手,因爲春天早已到來,氣溫逐日上升,二人相握的手竟有些汗濕。
當然這手心中的汗,大多都是來自于小将軍的。
小将軍聽到黑臉侍衛說到了之後,方才松開采陌的手,然後從馬車的抽屜中拿出了一塊幹淨的軟帕,細心的爲采陌擦了擦手。
大抵是由于從來沒有幫人擦過手,小将軍的動作很生疏,很别扭。
卻讓采陌十分不自在,可這份不自在裏面,似乎又摻雜了一些其它的東西,讓她鼻尖泛酸。
她想,大概是鼻子被小将軍的胸膛撞了,還沒有緩過來的緣故,所以眼睛裏才會有些澀然。
二人下了馬車之後,采陌就看到将軍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梨落候在門口。梨落見到二人的時候,先恭恭敬敬的同小将軍行了行禮,而後又同樣恭恭敬敬的對采陌行了個禮道“公子、孟掌櫃,夫人讓奴婢在門口等着你們,說你們回來了就直接随奴婢去花廳。”
小将軍問問颔首,帶着采陌同梨落去了主院的花廳。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丫鬟在開始布膳了,顯然将軍夫人把時間卡得特别準。小将軍從大理寺出來之後就讓人先行回将軍府同将軍夫人說他與采陌要回将軍府用膳了,是以将軍夫人在聽到報信之後就立即讓廚房開始準備了。
将軍夫人親親熱熱的一邊拉着采陌坐下,一邊道“湯還在熬,你們先吃點這些簡單的菜墊墊肚子。”
将軍夫人所謂的簡單的菜便是攢絲鴿蛋、燕窩炒爐鴨絲、八仙湯、如意卷、炒墨魚絲、蓮蓬豆腐、八寶兔丁等等一大桌。
都是些精細的菜,也難爲将軍府的廚子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可以做出這麽寫菜來。
将軍夫人一邊說着,一邊先親自給采陌盛了一碗八仙湯。
采陌受寵若驚的接過,連連道“民女自己來,不敢麻煩将軍夫人。”
将軍夫人含笑拍了拍采陌的手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将軍夫人都這般說了,采陌自然不好在說什麽,此時在客氣,就顯得她太小家子氣了。
便順從的點了點頭,然後捧着八仙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小将軍将婆媳二人相處愉快,臉上的笑意深了深。
将軍夫人給小将軍遞了一碗湯過去,瞥見他那樣子,差點叫那笑容給晃花眼。自打小将軍十歲過後,将軍夫人哪裏見過自家兒子傻成這樣的情景。
當即越發覺得讓小将軍娶了采陌是正确的選擇,将軍夫人無比懷念小将軍小的時候跟在她身邊,屁颠屁颠傻不拉幾的時候。可這兒子她還沒有玩夠,過了十歲的生日之後就恍若一下子長大了,她就再也沒有享受到過帶娃的樂趣了。
采陌被兩道熱切的目光盯得,覺得每喝一口湯,都無比的艱難。
一頓飯在溫馨、尴尬的氛圍中完成。
溫馨是屬于小将軍和将軍夫人的,尴尬則是屬于采陌的。
飯畢,三人分别擦嘴淨手漱口,要離開花廳之時,一個年近四十的仆三步并兩步,腳步急促卻不失規矩的行至将軍夫人跟前躬身行禮道“夫人,公子,未名候夫人求見。”
未待将軍夫人開口,小将軍便道“讓她在前廳候着。”小将軍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好,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聽出來了小将軍這是不待見未名候夫人。
那仆從心道從前候夫人也會偶爾上門拜會,公子雖然算不上喜歡,卻也沒有這般不待見她的呀,想來侯夫人大概是得罪公子了。
他将征詢的目光投向将軍夫人,請将軍夫人指示。
公子是主子,但侯夫人是求見将軍夫人的,他可不能掠過夫人直接聽了公子的話就去安排了。
将軍夫人不知道兒子爲何突然排斥起未名候夫人來了,但也知道小将軍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之人,便對那仆從點了點頭,示意他按照小将軍的吩咐辦。
以往侯夫人過來,都是直接請進内院的。
那中年仆從腿腳麻利的離開之後,将軍夫人這才笑問小将軍“說吧,人家怎麽惹着你了。”
小将軍便将華勝郡主三番五次派人盯着他和采陌,并且酒莊燒殺案背後的主謀就是華勝郡主的時候,将軍夫人驚得差點失去了儀态。
這華勝郡主也忒膽大了,她的兒媳婦她也敢欺負,當他們護國将軍府是死的不成。
當即沉着一張臉就往前廳走,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牽起采陌的手說“你跟我一起去,婆婆爲你讨回公道。”
采陌聽到将軍夫人自稱婆婆,腳下差點一個趔趄。
她總算是知道爲何小将軍有的時候那般自來熟了,感情是遺傳自将軍夫人。這還有三年成親,就開始自稱婆婆了,可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但采陌并非那不識好歹之人,别人家的婆婆若有将軍夫人這身份,而媳婦又是她這樣身份的,指不定要怎麽磋磨了。
将軍夫人能待她這般和善,這般護着她,着實不易。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亦心懷感念。
但她不願因爲她的原因讓将軍夫人同未名候夫人之間有了龃龉,華勝郡主招了她,她自有法子找補回來。若是未名候府以權壓人,她也自有處理之法。
遂對将軍夫人開口道“夫人不必因民女之故與候夫人生了嫌隙。”
将軍夫人拍了拍采陌的手道“你不必有心理負擔,你既然是我們顧家的兒媳婦,就斷然不能讓人随意欺負了去。”
采陌知道,大戶人家都極爲注重臉面,更何況是護國将軍府這種高門府邸,便同将軍夫人一道去了。她現在頂着小将軍未婚妻的名義,總不能丢了護國将軍府的臉面。
小将軍把采陌交給将軍夫人是極其放心的,便由着将軍夫人帶采陌去了前廳。而他則去處理其它事情了。
未名候夫人在知道華勝郡主被箫亭帶進大理寺,問清緣由之後,急忙套了馬車趕往了大理寺。她的女兒可是她用心培養出來的,是她的驕傲。
即便那酒莊的案子是華勝郡主所爲,她也要傾盡全力将華勝郡主保出來。但當她風風火火的趕到大理寺的時候,案子已經審查結束了,華勝郡主也已經被關進了大牢。
她即便是貴爲侯夫人之尊,也沒辦法闖牢房的。隻得立即差人打點了一番,這才悄悄咪咪的進了牢房。
見到華勝郡主之後,華勝郡主承認了自己是酒莊燒殺案的幕後主使,哭喊着跟未名候夫人說是采陌搶了她的親事,讓未名候夫人一定要爲她報仇。
未名候夫人見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女兒被逼成了這樣,心中一痛。不斷的安撫華勝郡主,說自己會爲她做主,也會想辦法把她就出來。
況且,她也極爲中意小将軍,希望小将軍能夠成爲她的女婿。
華勝郡主雖然是酒莊燒殺案的幕後主使,可是酒莊的人一個都沒有死,酒莊也沒有被燒掉,可謂一毫一厘的損失都沒有。
反觀華勝郡主,自己派去的人死光了,自己被關進了牢房,名聲也沒了。
兩廂一比較,未名候夫人還未見采陌,就知道采陌定然是一個十分厲害的女子。
于是未名候夫人從大理寺出來之後,就直接趕往了護國将軍府。
她差人給大理寺的人塞銀子說要見華勝郡主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小将軍和采陌是一同離開的。
一個定了婚的女子,竟然如此名目張膽的同未婚夫在一起,當真是上不的台面,不懂規矩。
今日她必定要在将軍夫人的跟前,扒下她的臉皮,叫将軍夫人厭棄了她。
未名候夫人坐在廳内,兀自思量着要如何辱沒采陌之際,将軍夫人帶着采陌到了正廳。
未名候夫人聞聲擡頭隻覺得有兩個仙女頂着霞光而來。
将軍夫人能生出小将軍那般容姿傾絕的兒子,容貌自然不會差。雖已年近四十,卻仍舊肌膚勝雪,唇紅齒白。
加之沒有什麽煩心事,又生在富貴窩,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華貴、不可侵犯之氣。
采陌自是不必多說,花骨朵一般的年紀,精緻的容貌,跟在将軍夫人身後雖氣勢不及将軍夫人,卻乖巧恭順。
那種乖巧恭順不是矯揉造作的,而是讓人看着覺得十分舒心的那種。恨不得将其好好保護和疼惜着。
未名侯夫人心中暗罵采陌怪不得能把小将軍勾了去,這狐媚樣,是個男人怕都忍不住會心動。
她隻覺得将軍夫人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放着他們家這種正正經經的高門貴女不娶回家做兒媳婦,偏生找了這麽個貨色。
任心中如何作想,未名候夫人面上卻是端着溫和有禮卻又不失親熱的笑容,熟稔的對将軍夫人道“見過表姐,表姐進來可好?”
雖然未名侯夫人稱将軍夫人爲表姐,實則已經隔了好幾房了。
“好,自然是好。西兒親事落實了,我可是做夢都能笑醒了。”将軍夫人樂呵呵的道。
這話倒不是場面話,是她真的很高興。
未名侯夫人卻頗爲擔憂的問“表姐可跟那女子相處過?我可是在外面聽聞了許多關于那女子不好的傳言呢,當真替姐姐憂心”她原是想拿采陌的身份說事的,但她表姐本就不是個走尋常路的,都說嫁女高嫁,當年她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非要嫁給名不見經傳的護國将軍顧瀾之。
好在她運氣好,顧瀾之又是個争氣的。從一個小将領,愣是混成了超品護國将軍,見到皇上和太後都不用下跪行禮。
而這顧瀾之非但功成名就,還不納妾,當真是讓人羨慕的眼珠子都能掉了出去。
這也就算了,旁人的兒子還在遛鳥逗蛐蛐的時候,人家的兒子已經帶兵殺敵了,還大退戎族。
嫁個夫君讓人羨慕,生的兒子也争氣。
未名侯夫人也不笨,不會一來就指着采陌的鼻子罵她。而是迂回的想要讓将軍夫人對采陌留下不好的印象。
将軍夫人見未名侯夫人明明看見了采陌,卻視若無睹。莞爾一笑道“自然是見過的,不瞞妹妹說,我曾經去涼州,見過幼時的她,隻一眼就覺得她與我家西兒甚是般配。所以就留了信物給她,這才有了這一段姻緣。”
未名侯夫人心頭一梗,明明許久之前将軍夫人還表示意欲讓小将軍和臻兒多多接觸,看有沒有緣分的,那時怎麽沒有說有看上的姑娘了。
分明就是想擡舉采陌罷了。
然而人家都揣着明白當糊塗,她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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