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軍連忙道:“不是不喜歡,是太高興了以至于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小将軍如今說起好聽的話來,也可謂是一套一套的了。
采陌冷哼了一聲,神色這才好了一些。
小将軍複又将采陌拉着坐下,細心的将木簪放進盒子裏,同采陌道:“十日後我們成親,你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邀請的人?”
采陌正在喝水,聞言直接被嗆住了。
這也太突然了好嗎?
完全是毫無預兆啊!
小将軍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怎麽,因爲要同本将軍成親了,所以高興壞了。”
采陌半響之後才呐呐的道:“會不會太突然了啊!”而且如今小将軍不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麽?
要幫着皇上收攏人心,要幫着皇上召集兵馬,要防止平安王和趙靖川聯手,還要防着主子,哦,不,是小将軍的師兄。
這些事情說起來快,若是做起來卻是十分麻煩的。
還要防止不軌之人趁機鑽空子來謀害皇上。
單單是想想,采陌都覺得小将軍眼下是沒有時間成親的啊!
小将軍道:“原本是想與你在皓月城将軍府成親的,隻是這仗隻怕一時半會兒是完不了的。所以隻好委屈你了。”平安王聯合了戎族,趙靖川也不好對付。
這一拖,小将軍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了。
在這般拖下去,小将軍隻覺得自己快要壞掉了。況且,他之前就未曾想過要在很久以後才娶采陌。
他看中的人,他必須快速的拉在手裏他才踏實。
婚禮若是在皓月城辦,自然會熱鬧不少。在杭州城,隻怕是要簡陋一些了。
采陌所擔心的,同小将軍擔心的,完全就不是在一個頻道。見小将軍誤會她的意思了,解釋道:“我并不委屈。”
在她看來,隻要嫁的是小将軍,即便是無任何人爲他們做見證,隻要是他這個人,她心中都會是開心的。
小将軍心中歡喜,臉上卻故作淡定的道:“那便這麽說定了。”雖然他知道采陌心裏有他,與他成親的事情也是闆上釘釘,跑不了的。
但如今采陌不反駁,定了下來,他竟然還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歡愉。就如小的時候,得到了自己最心愛的武器一般。甚至那種歡喜,更濃,更甚。
宇文少景被人渾渾噩噩的扶到了馬車上面,此時他的腦子已經完全沒辦法思考了。
這是他第一次醉酒,他素來是一個自律的人。
名滿皓月城的他,背後是如何的呢?
别人在騎馬溜街的時候,他在看書。所謂的博學多才不過是将别人玩耍的時間以及玩耍的心思都用來看書了。
況且,他打小就不喜歡那些别的小孩子玩的東西。
稍稍長大一些,皓月城中人總是拿他同箫亭做對比。
是的,宇文新是在有了宇文少景之後才坐上右丞相的位置的,而那個時候的左丞相便是箫亭的父親永安候箫平。
箫亭早慧,七歲能作詩,十歲便能夠做出令人驚豔的文章。
左右二丞相,自然會有人習慣性的拿着他們的各處做對比。
箫亭優秀,而宇文少景是個要強的,對于第一,他由着莫名的渴望。許是母親自小告訴他,我們家景兒是最聰明的,最博學多才的,長大之後也當是世上最優秀的男子的緣故。
有些話,聽得多了,自然而然就印在了心上。
所以,宇文少景隻會讓自己比箫亭更優秀,他本就生得聰慧,用心專研學問,自然不會差。
于是在很多詩會,在國子監的課考上,他和箫亭各有輸赢。
但總體而言,他比箫亭獲勝的次數要多一些。
是以,皓月城第一大才子的名号,便落到了他身上。
因此,他從小就自帶一股文人的清高之氣。溫和無害,卻又仿佛一切都不入眼。
直到那一日遇見了阮娘,他想,她大概是他的劫。
宇文少景心中難受,又有酒精的催化,隻覺得心中苦得不行。
他迷迷糊糊的拂開馬車的簾子,心中惡心的感覺在也抑制不住的跑了出來。“哇……”的一聲,宇文少景便靠着馬車吐了起來。
駕車的人立馬停了車,便有人關心的上前問宇文少景:“公子,您還好吧!”這些人是小将軍安排的,自然是要好生将宇文少景送回去的。
宇文少景吐了之後,胡亂的掏了一塊帕子出來,擦了擦嘴唇,随即道:“酒……”
“我還要喝酒……”
“三弟!”
“來。”
“幹……”
他一邊說着,一邊渾渾噩噩的捏了一個握着酒杯的姿勢,對着馬車的車壁舉杯,已然是醉得失去了神志的樣子。
宇文少景這般,在小将軍派去送他的人看來,是沒有大礙的。
于是馬車又再次啓動,而馬車内的宇文少景卻突然弓着腰站了起來,作勢要下車。
駕車的人趕緊停下了馬車,又有人去扶住了宇文少景防止他摔下來。
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若是摔出個好歹,他們回去定然會被爺扒掉幾層皮的。
但宇文少景卻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力氣,一把就将扶他的人推開,然後一頭栽到了地上。
神奇的是,他跌到地上之後,竟然也無事,從地上怕了起來,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
他縱然醉酒,但依舊十分喜潔。
有人要上前扶他,宇文少景忽而厲聲道:“不準過來,你們離我遠一點,我要去阮豆腐找人,你們誰都不要攔着我。”
幾人面面相觑,他們都是杭州的人,未曾聽說過杭州有什麽豆腐鋪子是叫做阮豆腐的啊!
然此時,宇文少景卻已經踉踉跄跄的朝前面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念叨:“阮阮生氣了,我要去哄哄她。”
“隻要我好生哄哄她,她就不會生我的氣了。”
“可是,爲什麽我找不到她了呢……”宇文少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眼裏的悲傷仿佛能将人溺斃。
小将軍派過去的幾人,想要将宇文少景強行拉上馬車,卻不知爲何,止住了腳步。
他們看着一盞孤燈下的宇文少景,隻覺得分外寂寥,好似他被整個世界所抛棄了一般。
鐵骨铮铮的漢子些,竟然有些于心不忍起來。
隻見他迷茫的四下看了看,在看向某處的時候,嚴重驟然生出一些亮光,他疾步走過去,對着某處空氣笑着道:“阮阮,是你嗎?”
那笑容,有着由衷的愉快,亦由着猶如久别重逢之後的喜悅,天真得如同稚子一般。
阮娘躲在角落裏,無聲的看着,死死的咬住嘴唇,視線卻是模糊的。
她想,她是犯賤的。
明明說了,忘記宇文少景,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她報了仇,也就不恨了,當然,也不可能在愛着。
可她在知道宇文少景會來小将軍的生辰宴之後,卻還是忍不住悄悄的出來,躲在角落裏看他一眼。
她跟自己說,隻看一眼就好了,看了之後,她就要把這個人從她的腦袋裏,從她的世界裏,徹底删除。
可當她看到憔悴得不成人樣的宇文少景的時候,驚訝、心痛、想念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同一時間湧了過來,眼淚便不由自主的跑了出來。
她猜想過,宇文少景一定會很難過。但她想,他是一個克制的人,自律的人。眼下趙靖川還需要他,他爲了轉移自己的痛苦,便會全副精力的去爲趙靖川謀劃。
屆時趙靖川登的高位,他也會居功至偉。
忙碌和時間,就能讓宇文少景漸漸的忘了他。
如同曾經的宇文新,在誤以爲母親背叛他之後,不也是快速的就振作起來了麽。
可是,爲什麽宇文少景會變成這幅模樣呢。
他應該是恨她的吧,聰明如他,應該已經猜到了,她最初便是故意接近他的,甚至故意多番挑釁阮青,惹她忍不住當着宇文少景的面發作。
故意挑起了阮青與他的隔閡。
聰明自傲的人,最讨厭的,便是被人利用了。
宇文少景便是如此。
所以,既然他那麽恨她,爲什麽卻把他子折磨成了那樣呢?
原本說好的看一眼,卻在她看到了那樣的宇文少景之後,她忍不住躲在暗處看着他灌醉自己,看着他難受得吐了,跟了他一路。
在聽道宇文少景依戀的喚她的名字的時候,她終究是忍不住又再次掉淚了。她原本以爲,她那一夜扮作阮依另阮青将她的惡性全部說出來之後。
她的眼淚就已經流幹了,卻不料,她竟然還會有這麽多的淚水。
宇文少景看着空氣,似乎是因爲沒有得到回應,微微皺眉道:“阮阮,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報仇。”
“你不要嫌棄我是個書生,但我足智多謀,手底下有人,定會好生護着你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堅定,那堅定中還隐約有一些霸道在。
跟他的形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旁邊的幾個人終究是看不過去了,總不能由着宇文少景在這裏站上個一夜。而且他們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宇文少景這是想到自己思慕的姑娘了。
隻是,似乎那姑娘的心,非他所屬。
于是幾人上前,半是哄騙,半是拉拽的将宇文少景弄上了馬車。
車夫這才駕着馬車将宇文少景往回送。
宇文少景這一路回到自己的地方,倒是安靜得很,隻是直直的看着馬車簾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待他下馬車的時候,整個人似乎有些呆滞,都是由小将軍的人将她扶下來的。扣門之後,便有府上的小厮扶着宇文少景進了府。
小将軍的人這才回去複命。
扶着宇文少景的是一直跟着他的小厮,見宇文少景這樣,心中苦澀,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一夕之間,丞相夫人瘋了,丞相仿佛老了十歲,而公子則閉門不出,接連好幾日滴水未進,至于阮掌櫃,自打始終之後就在也沒有出現過。
若不是丞相去同公子說了些什麽,隻怕公子會活生生的将自己餓死。
但他隻是個下人,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能仔細伺候着。
宇文少景素來愛潔,入室便是要沐浴的。
他先是領着他去了淨室,伺候着宇文少景沐浴更衣,這才将宇文少景扶到了床上。
很奇怪的是,這一路,喝醉了的宇文少景都十分安靜,隻是目光空洞,仿佛丢掉了靈魂。
若不是他的脈搏還跳動着,小厮隻怕以爲宇文少景已經沒有活着了。
宇文少景的貼身小厮還是很盡心盡力的,他伺候宇文少景沐浴過後,有伺候着他用了醒酒湯,見他在床上閉上眼睛,這才關了門退了出去。
阮娘趴在屋頂上,看着宇文少景的睡顔,告訴自己,他睡了,你走吧!
離開吧!
遠遠的離開。
但腳步卻如同黏在了屋頂上,叫她走不得、放不下。
她突然想起曾經聽到過的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
可縱然如此,她也不能不報那血海深仇啊!
她是個凡人,放不下恨,也放不下愛。
所以才會傷了别人,也傷了自己。
良久之後,當她的眼淚濕了青瓦,又被風幹。她終究是狠了狠心,從屋頂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宇文少景的屋内突然發出一聲悶響。
她的身體比她的思維反應要來的快一些,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人已經站在了屋内。
而宇文少景,從床上摔倒在了穿下。
他似乎有些痛苦,一邊捂着不太清醒的頭,一邊艱難的起身。
阮娘強忍着讓自己沒有跑過去扶他。
見宇文少景并無大礙,她轉身就要朝屋外走。
“阮阮……”卻不料背後突然響起一聲溫柔缱绻的呼喚。
那聲音,她聽過無數次。
當再次清晰的聽到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如此想念,如此想念。然而這想念的聲音,也隻是另她稍稍頓住了腳步。她仍舊沒有轉身,擡步就要朝屋外走。
但已然來不及了,宇文少景撲到了她身後,緊緊的摟住她,好似用盡了平生所有力氣一般,生怕她跑掉了。
他摟着她,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一般。埋頭在她的頸窩,低聲呢喃:“阮阮,是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