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空在韓子介來邀請他去皎月山莊的時候,他并未同韓子介一道過去,就是因爲采陌在皎月山莊。
目前他并沒有打算讓采陌知道他有無問山莊莊主這樣的一重身份,但小将軍卻突然帶着采陌來見了他,如此他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他在護國将軍府住着,卻沒有發現小将軍并未去浙江,而是留在了皓月城。看來皓月城依舊有許多事情他并非完全知曉,小将軍是否出城這種事情可是大事,他一丁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倒不是他的部署出了問題,若所有的事情按照他的原計劃發展,小将軍的一舉一動他都應該會知曉的。
隻是其中出了采陌這樣的一個巨大的變故。
他本以爲采陌能夠成爲一個很優秀的手下,十八坊的掌櫃,隻有三人目睹過他的真容,采陌就是其中一人。見過他真容的,都是他有意要栽培的。
可采陌,讓他失望了。畢竟還是年輕的女孩子,沒有禁得住小将軍這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的誘惑。
在天樞閣和小将軍之間,她選擇了小将軍。所以才不會把這麽重要的消息告知他,隻跟他彙報了一些避重就輕的消息。
他見今日小将軍的樣子,是不知道與他打賭的人是在皓月城的,說明采陌暫時還沒有跟小将軍透露他的消息。
所以采陌隻是在天樞閣和小将軍之間,選擇了小将軍,卻并未背叛天樞閣,隻是再也做不到出賣小将軍了。
而小将軍爲了采陌不去浙江,親自留在皓月城守着采陌,倒是說明小将軍對采陌徹底動心了。
他本以爲小将軍爲了采陌去挑戰天樞閣就已經是極限了,卻不曾想小将軍能爲采陌做到這種地步。
他以爲以小将軍的性子,中任何計謀都是有可能的,獨獨美人計卻沒有可能。
是以從來沒有想過要安插女子在小将軍身邊,卻在采陌來了皓月城同小将軍接觸過一兩次之後,意外的發現小将軍對采陌似乎有些不一樣。他玩性大發,這才順勢讓采陌呆在了小将軍身邊。
在知道小将軍向皇上自請去浙江剿匪之時,他猜想小将軍定然是發現了浙江那邊的不正常。
浙江那邊因爲想要換上蘇靖川的人,是以蘇靖川先讓自己手底下的幾處私兵假扮土匪出動滋事,然後在讓浙江的其它官員彈劾上一任的浙江布政使與匪患勾結謀利,将其拉下馬,換上了自己的人手。
這事情本應是萬無一失的,誰知道小将軍卻突然請命要親自去剿匪。小将軍是何許人也,剿匪這種小事,他堂堂一個大退戎族的南國英雄爲何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便是,小将軍察覺到了浙江那邊的異常,所以才會打着剿匪的幌子過去查證。
于是他先行面見了采陌,提出要處置她的事情。又讓畫顔通知小将軍,便是想要用采陌牽制小将軍。
他本以爲小将軍不會置國家大事于不顧,最多派人多加保護采陌,可即便是這樣,至少也能夠分散小将軍許多精力。
卻不曾想采陌起到了這麽好的牽制效果,直接将小将軍整個人留在了皓月城。
如此一來,浙江那邊的事情便安全了許多。
蘇靖川如今還不能與護國将軍府抗衡,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其鋒芒。小将軍雖然是武将,心思卻更甚文官細膩。
他這邊收到的天樞閣的消息,天樞閣閣主無恒已經帶人攻擊過一次小将軍前往浙江的隊伍,那隊伍裏面除了常伴小将軍身邊的墨衍之外,還有一個跟小将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這也是他爲什麽在看到小将軍的時候,會忍不住驚訝的原因。
隻是想着易容術小将軍也會,他要讓一個人僞裝成他的樣子也是很容易的,便恢複了正常。
可小将軍讓墨衍過去,墨衍能敵得過在那邊幫着蘇靖川做事的宇文少景麽?宇文少景過去之後,快速的将浙江的勢力悉數納入了蘇靖川的麾下。并将蘇靖川的那些私兵悉數安排在了一些易守難攻之處,即便是不小心讓人發現了,也不見得能快速的攻下。
除此之外,還給蘇靖川找了幾個碩大的錢袋子。
蘇靖川若要成事,錢、權、人一樣都不能少。而宇文少景将這些全都都算計到位了,用極短的時間将這有些布置妥當了。
墨衍他接觸過,若是對抗浙江剛上任的布政使,他綽綽有餘,但若對付宇文少景,隻怕會十分吃力,還讨不到好。
可小将軍現在卻并未把心思放在浙江,而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把采陌的主子給揪出來。
無念空自然是陪着小将軍玩兒的,所以才會幹脆的答應同小将軍去皎月山莊。一來是可以拖住小将軍不去浙江,二來是他卻實對韓子嫣有些好奇。
韓子嫣是一個矛盾的存在,滿腹才華一身書香,可舉止卻又灑脫不羁輕佻淡然。
小将軍的身份不便出面,采陌是女子亦不便帶着無念空去皎月山莊。所以小将軍便将韓子介又從皎月山莊拖回了皓月城,一大早又讓韓子介領着無念空去皎月山莊。
而他和采陌易容成普通人的模樣,混在了隊伍裏面。
在城門口的時候卻遇到了韓子語和蕭亭。韓子語在給蘇太傅問診之後,又去複診的幾次,眼下蘇太傅的身體已經确定隻要好生護着就不會有大礙了,她把注意事項也全部跟蘇靖川仔細交待了,受不了皓月城的炎熱,便準備回皎月山莊。
卻不巧遇到了休沐日正要去城外避暑的蕭亭,左相永安侯府也是老牌的世家,城外避暑的莊子離秦府的位置也比較近,二人便同路了。
韓子語确定了玲珑是在今朝有酒,目前并沒有發現蕭亭給她挖坑,所以對蕭亭的臉色還算尚可。
于是碰巧遇到的幾人便索性一道去城外。
無念空不喜外面的灰塵,所以乘坐的是馬車,馬車是無問山莊特制的馬車。外表簡單,實則車身是用特殊的材料做成的,刀槍不入,而且十分輕便。
而馬車内裏則十分精緻,如同一座縮小版的書房。
蕭亭和韓子介則是騎馬而行。
韓子語是乘坐的韓府的馬車。
采陌混在無念空随行的丫鬟裏面,坐的是馬車,小将軍則是騎馬。
韓子介整個人都被一股濃厚的怨念所包裹着,昨日他受小将軍所托來請無念空,無念空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說那邊都是女子,他一介外男,不便過去。
可他前腳到皎月山莊,無念空就反悔了。
這無問山莊莊主的性子,當真是善變得緊。之前韓子介對無念空可謂是充滿了好奇,被這麽一攪合,這好奇就退去了大半。
蕭亭在一個岔路口與韓子語和韓子介兄妹二人道别。因爲無念空身份特殊,若是讓人知道他在皓月城,隻怕會引得各方勢力争相登門,是以韓子介并未同蕭亭介紹無念空。
韓子語在見到多出來的這輛馬車的時候,他謊稱裏面坐的是将軍府的客人,性子孤僻,不喜見人。
韓子語便沒有在多問,蕭亭更不會問。
隻是一路上一直暗中觀察無念空坐的那輛馬車,他做大理寺少卿的這些年,已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那車看似樸實無華,實則不然。那兩匹拉車的馬,也皆是千金難求的好馬。
以至于他和韓子語等人分别之後,他都還盯着那馬車看了一會兒。而在外人看來,他是在目送韓子語等人走遠。
一個騎着馬,長相普通的侍衛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不經意的朝他身邊走過,在所有人視線的盲區,給他遞了一個字條。
他不動聲色的将字條納入袖内,待去了永安侯府的莊子之後,看到字條之後的内容,斯文俊雅的臉上面色驟然一變。
旋即臉上露出絲絲苦笑,敵人這般強大,當真讓他有些難以招架。不過若是能跟這樣的人過過招,成也好,敗也好,倒也不枉此生了。
不過,皓月城這些世家中的那些蛀蟲若能順勢除去,說不準往後還會呈現出另一種欣欣向榮姿态。
有的時候樹大了,蛀蟲也就多了,不及時清理,隻會讓大樹枯萎死去。
這朝堂,怕是要被血洗一番了,此前左右二相兩派鬥争所拉下馬的官員,不過是前菜而已。
蕭亭在看了字條之後,便鑽進了書房裏,直到月上中稍,才從案首擡頭,舒展了一下胳膊腿腳,才從書房内出來。
因爲無念空身份特殊,秦夫人等人隻知道韓子介替小将軍領了一個友人到皎月山莊來避暑,并不知道無念空的真實身份,唯有将軍夫人是知道的。
因爲無念空是年輕男子,皎月山莊無當家男子在,是以也不必去跟秦夫人等人請安,所以他就神神秘秘的住進了皎月山莊。
而無念空的一些接待招呼事宜,因着小将軍不便出面,便盡數交給了韓子介。韓子介此人,還是頗有才華的,隻是在喜歡上畫顔之後,整個人顯得有些不上進,跟宇文少景當年被阮娘勾得丢了官兒頗有一些異曲同工之妙。
唯一的不同之處是,韓子介并未考取功名,也并未因爲畫顔之故頂撞皇上。可頂撞長輩,不思進取這些他是妥妥的做到了的。
但小将軍知道,他在大事上面還是不會亂來的。
更何況,說不得無念空就是畫顔的主子,畫顔即便是要利用韓子介爲她做事,也不會把這心思動到無念空頭上來。
在說若是韓子介都能坑得了無念空,那他這無問山莊莊主的位置隻怕早就易位了。
因此小将軍把無念空交給韓子介是一百個放心的。
而且韓子介是韓子嫣的堂弟,随便舉辦個詩會什麽的,約着二人一道玩兒,趁機将誤會解除,也更加名正言順一些。
采陌經過在知道主子的真實身份之後,雖然震驚不已,但她心理素質良好,在經過一天一夜的消化之後,已經能夠很好的接受無念空的身份了,在面對無念空的時候也能夠真正的做到泰然自若。
她此前一直認爲,無問山莊自創建以來,能夠唯一一次破格收取小将軍。那些說辭,不過都是找的由頭麻痹他人,以免人人都想要擠破腦袋的入無問山莊。雖然外面傳言說是護國将軍攜恩圖報,硬讓無問山莊收了小将軍。但她覺得,若是無問山莊真的不想收小将軍,自然是有法子不收的。
所以護國将軍府同無問山莊的關系應該是不錯的,畢竟小将軍過去之後還是學到了許多真才實學。若不然爲什麽她會在小将軍身上感受到那麽強悍的武力值。
若是無問山莊無心教,小将軍可以成爲一個廢柴的。
然而在看到主子與小将軍爲敵,多番刁難小将軍,并且不惜多次用自己去牽制小将軍,采陌覺得,主子與小将軍的關系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好,甚至會比她想象中更不好。
而最可怕的是,小将軍并不知道。
可能他也感受到了一些,所以在自己問他的時候才會得出一個同主子關系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這樣的一個結論。但主子具體的所作所爲,小将軍卻是不知道的。
采陌在思考着如何幫小将軍之時,卻不知危險在向她靠近。
小将軍給笑亭的字條,約的是三更之時見面。從前都還是事情來找他們,如今他們需要主動找一些事情了。
他要把浙江變成一座孤城,讓蘇靖川即便是知道他沒有去浙江,也沒辦法把消息遞到還在浙江的宇文少景身上。
而宇文少景那邊,想必近日都會自顧不暇。畢竟他母親和阮娘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若師兄真的是采陌背後的主子,那麽他昨日見了師兄,師兄必然已經想辦法把這消息遞給了蘇靖川。
雖然眼下他沒有确鑿的證據,但從各方推斷來看,此事八九不離十。小将軍不知道向來都是遺世獨立的無問山莊爲何會突然插手皇位之事,但他深知無問山莊和師兄的實力,知道這事一場硬仗。
他一丁點都大意不得。
大家新年快樂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