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站在夏白面前的楚青臉上那種浮誇又廉價的笑容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溫和與懇切。
她看着眼前的夏白，道：“夏白，之前在冰城你救了我們，我們還一直沒有真正的向你道謝。
“那麽現在，謝謝你，夏白。”
夏白微微愣住，葉涵玉也有些不知道什麽狀況，兩個人就保持沉默，等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倒是後面的黃良聽的似乎有些不難，嘟囔道：“有我在，沒有他你也死不了，你謝個毛線呢。”
對此，楚青隻微微笑了笑，她凝視着眼前的夏白，道：“我知道，黃良、還有他所代表的智慧型喪屍做了很多錯的事情。
“但它們不是壞人，黃良他……也不是壞人。
“它們隻是受到病毒的驅使要爲生存而生存而已。
“我知道我這麽空說可能沒有什麽太大的說服力，但我自己就是明證，我是一個活人，在冰城就認識了黃良，但直到今天，我也沒有被智慧型喪屍咬死。
“在我們生活在人類之中的時候，他在保護我；在我們生存在智慧型喪屍之中的時候，他也在保護我。”
說到這裏，楚青微微頓了頓，略微笑了笑，道：“說來也慚愧，雖然我一直在試圖扮演那個大姐姐一樣的角色，但事實上，其實是黃良一直在保護我呢。
“哪怕是剛剛，他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也隻是想要保護我而已。”
黃良偏過頭去，道：“我說的全是真心話，你真是煩透了，少在這裏自我感覺良好。”
楚青微微笑了笑，道：“所以，我想要說的是，病毒所賦予它們的本能或許會讓它們做出爲人類所不容的事情來，但……
“它們也是活生生的生命，擁有與人類無比近似的身體結構，更擁有與人類相同的思維模式與想法。
“它們也懂得什麽是關心。
“它們也明白什麽是死亡。
“它們也知道什麽叫做愛。
“我想，它們不是野獸，它們也能夠克制自己的本能，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
“它們也是生命，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行屍走肉。
“而人，是能夠用人所擁有的更高級的情緒來對抗本能的。
“它們隻是做了錯事，人人都會做錯事，你能原諒他嗎？”
夏白沉默。
在他看來，這确實是極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在冰城就認識了楚青和黃良，在那時候，黃良就是智慧型喪屍，而楚青就是一個普通的活人。
而活人對喪屍而言意味着什麽呢？就是血肉與食物，對于病毒催生出來的怪物而言，是無法克制自己對血肉的渴望的。
然而，從冰城到南極洲，這五年的時間，這兩個人仍然一如夏白之前在冰城見到他們的時候那樣。
這……是奇迹嗎？
還是說，像是楚青所說的那樣，本能，是可以用更高級的情緒戰勝的嗎？
在這一刻，黃良也沉默了。
他站在更靠後的位置，目光卻緩緩偏移，從夏白這個“敵人”的身上轉移，落在了自己面前那個把自己裹的像是大企鵝一樣的女人的身上——切，還真是個……多管閑事的家夥。
楚青看到夏白沉默，在想了想之後，便繼續道：“而且，說實話，這段時間，我接觸的智慧型喪屍不少，可以說，我一直是在智慧型喪屍的社會之中生活，我其實也了解了很多。
“它們也想要擁有正常的生活與生命。
“它們也不希望和人類再對抗下去了，我說的是真的，雖然我不知道如何證明，但你願意跟我去見更多的智慧型喪屍嗎？”
說到這裏，夏白還沒有表示什麽，後面的黃良卻是瞬間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來，道：“你在說什麽呢？你瘋了嗎？”
說着，他不由得是踏前兩步，想要攔住楚青。
但楚青卻隻搖了搖頭，道：“這難道不是你們之中絕大多數的想法嗎？——想要和人類和平相處，想要活在陽光之下，但，永遠躲在南極洲，你們怎麽可能和人類‘和平相處’？”
這一刻，黃良微微呆住了。
而楚青則是道：“你們的那個聖人不是說過嗎？永遠不邁出那一步，就永遠隻能負重前行。”
她看向眼前的夏白，道：“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什麽人能夠接受我們，那可能就隻有夏白了。”
夏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道：“你爲什麽這麽想？”
“你救了兩個差點毀掉長白山的人，現在再見到我們，卻仍然願意聽我們說話……”楚青道，“這就是我願意這樣想的理由。”
夏白心道：那是因爲你沒讓我受到什麽太大的損失。
而楚青已然道：“我和黃良出現在這裏并非是偶然，在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就是智慧型喪屍的社會，從三年之前開始，智慧型喪屍就徹底分成兩派，其中的一派，仍認爲要取代人類，仍留在大陸之上與人類對抗，而另一派，則一路退到了南極洲，三年的時間裏，這裏也聚集了不少人，在這裏的智慧型喪屍都希望能夠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它們雖然沒有真正體會過末世前所謂的安甯平靜的世界，但它們也希望停止殺戮，創造一個不會在徹底的崩壞裏新生的世界。”
黃良聽到這兒，微微向後退了半步，歎了口氣，露出了那種“你把什麽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呢”的無奈神情來，不過，伴随着楚青将這些事情都一股腦的說出來，他也不再顯得那麽戒備與敵意了。
楚青道：“我将這些都說出來，是因爲我相信，夏白絕不是那種聽到哪裏有智慧型喪屍就一定要趕盡殺絕的人，而是一個真正願意聆聽别人想法的人。
“那麽，你願意和我去看看它們嗎？”
夏白摸了摸鼻子，沉默。
在默默思考了片刻之後，他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向身邊的葉涵玉。
葉涵玉倒是十分出奇的、向夏白點了點頭。
見此，夏白也不再說什麽，而是道：“好。”
……
……